容姝不記得別的, 只記得是大楚公主，因為和親嫁到烏邇，第一年沒見到耶律加央, 耶律加央也從來沒看過, 后來冬日大雪, 的帳篷被塌了，和金庭玉階差點凍死在雪夜里。

后來就住進了王帳, 好多小事都記得清楚, 耶律加央, 金庭，玉階，烏音珠, 瑪吉婆婆，王庭旁邊的嬸嬸大娘, 耶律加央教騎馬打獵，去看雪山和格桑花, 再后來有了孩子，耶律加央給他起了名字, 耶律錚。

容姝覺得自己忘了什麼重要的東西，卻想不起來, 不明白, 為什麼懷孕是喜事，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好像這個孩子注定留不住一樣。

夫妻二人，誰都沒笑，只不過容姝是怕的，耶律加央是高興的, 他手了臉，“阿姝，你聽見大夫說的了嗎，咱們有孩子了，興許是個兒，像你一樣的兒。”

他們可不需要小狼崽子了，耶律錚這個兒子太皮了，耶律加央都管不住他。

才三歲，就敢跟著進山林打獵，天不怕地不怕的。

兒是什麼樣子的，一定是呼呼，乖巧可，抱著他的大喊爹爹。

容姝扯出一個笑來，“我聽見了，說是有孩子了，真是太好了。”

耶律錚把圍在床邊的人都往門口趕，“姑姑，太婆婆，我娘現在累著呢，你們一個一個看不行嗎，這里太了，我都不過氣來了……”

烏音珠被推著往門外走，“阿錚，你就是這麼對姑姑的嗎，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呢，你……”

耶律錚長大之后誰都不給抱，誰他腦袋一下，就炸，跟個小狼崽子一樣。

小狼崽子還給人，給人擼呢，耶律錚什麼都不給，除了爹娘，姑姑都不行。

“以前的事您提干嘛呀，我要去看妹妹了！”耶律錚急沖沖地跑回去，手腳并用爬到床上，他爬床的時候屁頂的高高的，耶律加央沒忍住拍了一下。

當老子的打兒子的屁天經地義，可耶律錚又炸了，一手捂著屁，一手指著耶律加央，對著容姝指控道:“娘，他打我屁。”

耶律加央把手背到后去，“沒大沒小，我是你爹。”

容姝了耶律錚的頭，“好了，爬了一鼻子的汗，一會兒不許往外跑，小心風寒。”

正是二月，烏邇馬上就要遷移到新的牧地，天暖了下來，草地也冒了芽，不過遠遠看去還是灰蒙蒙一片，雜無章。

耶律錚會走之后就沒閑下來過，一的力氣沒使，滿草原跑。

容姝是怕他染上風寒。

耶律錚捂著屁鉆容姝被窩里，“娘，我哪兒都不去，我陪著你和妹妹。”

他好奇地看著容姝的肚子，疑真的會有個小妹妹從娘的肚子里出來嗎，妹妹出生之后，他是不是就不是娘的大寶貝了。

娘還最他嗎，還只他嗎。

耶律錚有點不高興，又不敢在容姝和耶律加央面前表現出不高興來，因為他是大哥，得讓著小妹妹。

“娘，妹妹是不是還沒名字，要不我給起吧。”他起名字，以后就聽他的話。

耶律加央按了按額頭，“你該去哪兒去哪兒，別在這兒打擾你娘。”

耶律錚早就不和他們一起睡了，耶律加央拎著兒子到門口，父泛濫還把他送回帳篷了。

耶律錚言又止，抿著看了耶律加央好幾眼，“你走吧走吧，別管我……”

耶律加央蹲下來道:“阿錚，爹娘永遠你，為了你，我們能放棄生命，就算有妹妹了，我們仍然你。”

耶律錚問:“最嗎，只嗎，那妹妹能排第二嗎？”

耶律加央鼻子，“妹妹排第二你不就排第三了嗎。”

耶律錚想問問第一是誰，結果看見他爹一臉理所當然的表，他嘆了口氣，“你回去陪娘吧，我一個人可以的，我已經是個長大的男子漢了。”

耶律錚坐到了床邊，碩大的床襯著他一個小小的五頭，影子短短的，顯得孤寂又可憐。

他在所有人的期盼下長大，還沒遇見過這種事。

耶律加央想說些什麼，卻沒有說出口，這是必經之路，狼王長過程中怎麼能被這些小事打倒。

他了兒子的頭，耶律錚仰頭看他，“爹，我能不能提個小要求？”

耶律加央道:“你說吧。”今天無論如何也要答應他。

耶律錚咧笑，出一排小米牙，“我今天和娘睡吧，我來保護妹妹！”

耶律加央:“……早點休息。”

*

容姝著肚子，眼睛著前面不知道想什麼。

門口一陣靜，耶律加央掀開氈簾子進來，他在門口烤了一會兒火，把寒氣都驅散掉。

他在門口，離容姝有十幾步遠，看著看著容姝就笑起來了，“阿姝，阿姝……”

一連喊了好多句阿姝。

容姝應了，耶律加央走過來，把容姝抱到懷里，他們是夫妻，同床共枕這麼多日子，他能看出來容姝不高興，至沒那麼高興。

“怎麼了，怎麼不高興，不喜歡這個孩子？”耶律加央半開玩笑似的問，曾幾何時，容姝第一次懷孕的時候他就害怕過這

件事，在大楚人看來，他是異族。

容姝是大楚的公主，嫁過來就了委屈，他怕容姝不愿意給他生崽崽。

可是日久見人心，容姝喜歡他，喜歡他們的孩子。

狼王有時候也會憂愁，他還是容姝的大寶貝嗎，容姝今天最他嗎，只他嗎。

所以這樣問只是一句玩笑話，容姝不會不喜歡孩子，那又是為什麼，不高興呢。

容姝手環住耶律加央的腰，“我……有孩子，很高興……但是我很害怕。”

怕留不住這個孩子，心慌的厲害。

明明什麼都不會發生，可就是有種不踏實的預。

現在是二月，十月懷胎，如果順利的話這個孩子會降生在十一月，大雪紛飛的時候。

耶律加央拍拍容姝，“別害怕，我會保護你們，保護烏邇，保護我們的家。”

哪怕頭破流，也會護著容姝。

容姝放了心，沒那麼害怕了，問:“兒什麼名字。”

耶律加央想了想，“崗尖吧。”

在烏邇話中，崗尖意味著雪域，浩遼闊，潔白無瑕，這是為人父對兒最大的祝福，容姝在心里念了兩遍，“那就崗尖。”

兒很乖，當初懷老大的時候，容姝時不時害喜，草原吃的還是有膻味的牛羊，吃不慣，耶律加央就從大楚讓商隊帶別的，這個孩子很乖，從不鬧容姝。

慢慢地，容姝心里的慌不見了，想，也許是那時暈倒不太好，所以才心慌難，兒很乖，果然，兒是心小棉襖，兒子是風小棉。

耶律錚想當哥哥，但只限于給妹妹當哥哥，三歲正是話多的時候，一天能問幾百個問題，“妹妹什麼時候出生？”

“妹妹一定是妹妹嗎？”

“要是弟弟的話怎麼辦啊，娘你要重新生一個嗎？”

“姑姑什麼時候能生小孩子？”

烏音珠氣的抓住耶律錚打了好幾下屁，把侄子打的齜牙咧，“要親嫁人才能生小孩，你這話都是和誰學的！”

耶律錚嘶了好幾口氣，“那姑姑你什麼時候嫁人啊！”

容姝嫁到烏邇時烏音珠十四歲，今年是第七年，已經二十一歲了，還沒有嫁人。

按的話來說，嫁人沒什麼好也沒什麼不好，遇見順眼的才能嫁，不能因為該嫁人了才嫁人。

耶律錚從烏音珠的懷里爬出去，“娘，咱們玩什麼游戲呀！”

小孩子，忘快，很快就把前面幾個問題忘了，他娘已經好幾天不跟他玩了。

雖然兒乖，但是騎馬，上山這種危險活已經被耶律加央明令止了。

過幾天就要遷徙到新的牧地，容姝還要收拾東西。

容姝道:“今天就玩整理東西的游戲，阿錚，把金庭姑姑給你收拾好的東西搬上馬車，過幾天咱們就去新的家了。”

牧地被牛羊啃干凈草，要修養，每年都要來這麼一次，今年也不例外。

耶律錚賊好騙，屁顛屁顛去收拾東西了，烏音珠倒在床上，“嫂子，還是你有法子，我就不行，這小子人小鬼大的……”

完全弄不過他。

容姝笑了笑，“他都三歲了，時間過得可真快。”

“那可不是，”烏音珠悠悠嘆了口氣，這都七年了，還沒嫁人，侄子都快多兩個了，嫂子越來越好看，再也不用擔心回烏邇了。

真好。

一無際的草原，和四奔波的牧人，干凈純潔的不染一雜。

烏音珠道:“嫂子，后天我帶阿錚吧，這個臭小子，我能照顧好他。”

親姑姑，容姝沒什麼不放心的，點了點頭，把帳篷里的東西整理好，等著耶律加央回來，天快黑了，太從草原的邊際落下，明日會更好。

時間定在兩日后，烏邇每年都會換新的牧地，從沒出過什麼錯，但要小心謹慎以防萬一。

一個小部落一個小部落地遷徙，最后才是王庭。

容姝著肚子，老實在帳篷里等著，懷著孕，不給添麻煩就是好事，反正過一會兒耶律加央就會回來。

等啊等，等了又等，不知等了多久，聽見外面有炸的聲音，還有由遠及近的哭喊聲，站起來，連斗篷都沒顧的披，出門只看見了連綿的戰火。

容姝腦子一片空白，往前走，不知道走了多遠，看見烏音珠跌跌撞撞地跑回來，臉上有跡有淚痕，后背著一個孩子，口中了一箭，箭矢上的白羽被染上了，不敢拔，拔了人就死了。

只差最后幾步，沒站穩，一下倒在了地上。

孩子被在下，眼睛閉著，已經沒了呼吸。

是耶律錚。

烏音珠手了侄子，然后朝著容姝仰起頭，“嫂子，我沒護好阿錚……我沒護好阿錚……”

烏音珠一直重復著這句話，容姝往前走了兩步，一下跪倒在地上。

明明早上還好好的，耶律錚說要給摘格桑花，烏音珠說帶孩子，保準不會鬧容姝，晚上收拾好東西，吃鍋子，為什麼會這樣。

烏音珠去握容姝的手，嫂子的手比這個將死之人的手還要涼。

口痛的厲害，張張，“哥他不在了……嫂子，

你要好好活下去。”

容姝是大楚的公主，一定能活下去的。

容姝不想活了，耶律加央不在了，耶律錚不在了，烏音珠不在了，活著還做什麼。

只要一把箭，就可以死在這片土地上。

耳邊有刀劍聲，有戰火聲，烏音珠用力握住容姝的手，“嫂子……還有小侄呢，你活下去就是烏邇活下去。”

死了這麼多人，大楚一定會帶他們的公主回去。

死了不要，只要嫂子還活著。

天地染上，草地被戰火燒得焦黑，容姝眼睛亮了亮，又很快陷沉寂，點了點頭，烏音珠松了口氣，這口氣憋了太久，也太疼太累了，的手從容姝手里落，正好擋住了耶律錚，兩個人閉著眼睛，好像只是睡了過去。

等明日太升起的時候，們還會醒過來。

容姝把眼淚了，他們不在了，得護住孩子，無論如何都要把孩子生下來。

往前走，看見了好多人，有大楚的士兵，也有昨日才見到的嬸子，恨不得有誰一箭把死，可是答應過烏音珠。

一道箭從臉頰過，火辣辣地疼，有人駕馬從遠方來，在離容姝不遠翻下來。

徐景行一銀甲，眼睛亮了一瞬，他道:“阿姝，我來接你回家。”

作者有話要說: 啾咪啾咪。

嚶嚶嚶，嗚嗚嗚，哇哇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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