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夭站起,對所有的醫師行大禮:“我懇求各位,將一生所學分給世人,讓大荒、讓千秋萬代的人,因為你們,而重獲健康和幸福!”
不知何時,黃帝站在一旁聆聽,此刻,他徐徐說道:“你們能學有所,都是有智慧的人,請明白,在分你們所學的同時,不是失去,而是得到。”
所有醫師看看手中的《神農本草經》,再看看黃帝,最后向了小夭,有人震驚,有人深思,還有人滿目熱切,到后來都漸漸地變了堅定,開始三三兩兩地向小夭回禮,最后全都在給小夭行禮:“我們愿效仿醫祖炎帝,盡一生所學,編纂醫書。”
黃帝看著伏地對拜的小夭和醫師,微微而笑。
四海之無戰事,春去春回,寒來暑往,忙碌的日子過得格外快,不知不覺中,十五年過去了。
傍晚,顓頊到小月頂時,看到小夭和幾個醫師在忙忙碌碌地整理書籍,門外站著二三十個醫師。他們神疲憊,臉上卻帶著滿足的笑,期待地盯著屋,就連黃帝也好像有些焦灼,看似和璟品茶聊天,卻時不時看向醫師圍聚的方向。
顓頊停住了步子,好奇地看著。
一會兒后,聽到有人說:“完了!完了!最后一冊也完了!”
所有醫師都到了門口,黃帝也站了起來。
小夭捧著兩摞厚厚的帛書向黃帝走去,所有醫師尾隨在后。
小夭跪倒在黃帝面前,朗聲說道:“不負陛下重托,醫書歷時四十二年完。前后共有六十八位大醫師編纂,三千七百七十三名小醫師搜集整理,為了搜集藥,小醫師們足跡遍布大荒,三十八人墜下懸崖亡,五十二人在山洪和暴風雪中失蹤,六十一人死于怪毒瘴氣,還有七位大醫師病歿于書案前,死時仍握著筆,在記錄藥方。”
幾十年的努力,無數人的心,甚至是生命,隨著小夭的話,所有醫師都默默地掉下了眼淚。小夭眼中也淚閃爍,將手里的書高高舉起:“醫書共有五十五卷,分為兩大部,三十七卷記錄了大荒的藥草、藥方和醫,論述生死之途,十八卷是未有病而防病,論述養養之道,請陛下賜名!”
創建一國、征戰四方、統一中原、刺殺、禪位……所有大荒驚心魄的大事黃帝都經歷過,他從來喜怒不顯,沒有容,可是這一次,他的手在微微發。
黃帝輕輕地著書,說道:“這套醫書雖然是我召集所有醫師完,但沒有黑帝,我不可能做到。因為黑帝,才有可能召集到天下各族醫師,踏遍大荒,一起完一套醫書。所以,顓頊,你來賜名吧!”
顓頊本來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看著,突然聽到黃帝他的名字,有些意外,卻沒有推辭。他走到黃帝旁,拿起侍者準備的筆,微微沉了一瞬,在十八卷醫書上揮毫寫下:《黃帝經》,又在三十七卷醫書上揮毫寫下:《黃帝外經》。4八個蒼勁有力的大字宣告著曠古醫書《黃帝經》和《黃帝外經》的誕生,眾人齊聲歡呼。
黃帝愣了一下,歡暢地大笑起來。醫書,令天下蒼生去病痛,讓萬民得歡樂,是帝王喜!有孫如顓頊,是他的喜!
編纂醫書的心愿完,持續了幾十年忙忙碌碌的生活突然結束,小夭十分興,覺得終于可以什麼事都不做地休息了,和璟去了一趟軒轅山,看白帝。
大概因為不再有案牘勞神、政事心,白帝的傷恢復得很好,只是耽擱的時間有些長了,所以走路時略有些不便,小夭很憾。
白帝瞅了璟一眼,笑道:“我已是糟老頭子,又沒有姑娘看我,走得難看一些有什麼關系?倒是璟的,如果能治還是治了。”
璟淡淡一笑,什麼都沒說,白帝也就沒再提起。
黃帝住在神農山時,連小月頂都不下,除了組織醫師編纂醫書,就是研究稼穡。曾經行兵打仗的陣法被黃帝用來變幻出大荒各地的氣候,種植各種各樣的作,有的是藥草,有的是糧食,有的是瓜果,還有的連小夭都不知道是什麼。反正黃帝待在小月頂上天天種地,只關心他田地里的作,對外面的事全不在意。
白帝卻是相反的,他在軒轅山上本待不住,總是在山外面,連帶著小夭和璟也住在了山下。
白帝在軒轅城的一個偏僻巷子里開了個打鐵鋪子,從農到廚什麼都打,就是不打兵。鋪子很偏僻,但手藝真的沒話說,十幾年下來,已經很有名氣,每日來打東西的人絡繹不絕。白帝迎來送往,親切和藹、耐心周到,各家大嬸大伯都喜歡這個俊俏的老頭。
不打鐵時,白帝會從一個號稱千年老字號的小酒鋪子里沽一斤劣酒,一邊喝酒,一邊和一個留著山羊胡的三弦老琴師下一盤圍棋。
白帝總是輸得多,山羊胡老頭贏得高興了,會拍著白帝的肩膀說:“不怪你天賦差,而是這玩意可不是一般人能玩的,知道是誰發明的嗎?是黃帝!我是祖上很有來歷,世不凡,才學了點。”
白帝笑呵呵地聽著,山羊胡老頭高傲地翹著他的山羊胡。
鐵匠鋪子前,有一株大槐樹,槐樹下堆了不木柴。
璟幫白帝劈柴,小夭坐在一塊略微平整的大木頭上,雙手托著下,呆滯地看著完全陌生的白帝。這是那個在五神山上幾乎不笑,一個眼神就能讓臣子心驚膽戰的白帝嗎?
璟劈完了柴,走到小夭邊坐下。
小夭喃喃地說:“怎麼就變了截然不同的一個人呢?如果讓蓐收和句芒看到,非嚇死不可!”
璟說道:“也許他只是做回了自己,你大舅青認識的白帝大概就是這樣吧!”
“也許吧!明明軒轅山上有的是酒,他卻偏偏要去打這種劣酒喝,總不可能喝的是酒的味道吧!應該是酒里有他想留住的記憶,難道那家破酒鋪子真的是千年老字號,他和大舅以前喝過?”小夭嘆了口氣,“本來擔心他在軒轅山會不適應,顯然,我的擔心多余了。我們在這里反倒打擾了他,明日,我們就離開吧!”
回到神農山,小夭突然發現無事可干,有些不能適應,和璟商量:“你說我要不要去澤州城開個醫館?”
璟道:“不如去青丘城開醫館。”
“可澤州近,青丘城遠,每日來回不方便啊!”
“如果你住在青丘,肯定是青丘城更方便。”
“嗯?我住在青丘?”小夭一時還是沒反應過來。
璟含笑道:“青丘的涂山府早已經收拾布置好,隨時可以舉行婚禮。”
小夭的臉上漸漸染上了一層霞,璟握住的手,低聲道:“小夭,我們婚吧!從訂婚那日起,我就一直在盼著娶你。”
小夭心里溢出甜,輕輕點了下頭。
有了小夭的同意,當天晚上,璟就和黃帝、黑帝商量婚期。
璟說不清原因,可他一直有種直覺,黃帝對小夭嫁給他樂見其,黑帝卻似乎并不高興小夭嫁給他。
按理說,不應該,因為當年璟和小夭不方便聯系時,都是靠著黑帝幫忙,他才能給小夭寫信,到了神農山后,也是靠著黑帝的幫忙,他才能和小夭頻頻在草凹嶺見面,應該說,沒有黑帝的支持,他和小夭本不可能走到一起。
璟也曾靜下心分析此事,顓頊態度的變化好像是從那次意映懷孕,小夭傷心重病后,大概因為當年他傷小夭太重,而且在顓頊眼里,和家清白、年有為的隆相比,他本配不上小夭。不過,顓頊依舊答應了他和小夭訂婚,璟只能寄希于日久見人心,讓顓頊明白他會珍惜小夭,絕不會再犯錯。
果然,當璟提出他想近期完婚時,黃帝和黑帝都在笑,可璟就是覺得黑帝并不高興。
黃帝說:“你們訂婚這麼多年,是該婚了。我這邊嫁妝已經置辦好,只要涂山氏準備妥當,隨時可以舉行婚禮。”
璟立即說:“全準備好了,就算明日舉行婚禮也絕對可以。”
黃帝和黑帝都笑,小夭也紅著臉笑,璟忙道:“明日……明日肯定不行,我的意思是……已經全部準備好了。”
黃帝問黑帝:“你的意思呢?”
黑帝微笑著說:“先讓大宗伯把一年適合婚嫁的吉時報給我們吧!”
瀟瀟領命而去,半個時辰后,瀟瀟就帶著大宗伯寫好的吉時返來。黑帝看了一眼后,拿給黃帝看,黃帝看完又遞給璟,小夭忍了忍,沒有忍住,湊到璟旁,和璟一起看。
黃帝問璟:“你看哪個日子合適?”
真到做決定時,璟反倒平靜了,想了想道:“一個月后的日子有些趕了,不如選在三個月后的仲夏之月,日。”
黃帝道:“很好的日子!”
璟和小夭都看向顓頊,等他裁奪。
顓頊的眼神越過了璟和小夭,不知道落在何,他微笑著喃喃說了一遍:“仲夏之月,日?”
璟道:“是。”
顓頊遲遲未語,好像在凝神思索什麼,正當璟的心慢慢提起來時,顓頊的聲音響起,十分清晰有力:“是很好的日子,就這樣定吧!”
璟如釋重負地笑了,朝黃帝和黑帝行禮:“謝二位陛下。”
黃帝看了一眼顓頊,打趣道:“要謝也該謝小夭,我們可舍不得把嫁給你,只不過小夭眼里、心里都是你,我們真心疼,自然要遂了的心愿,讓嫁給你。”
璟笑起來,竟然真給小夭行禮:“謝謝小姐肯下嫁于我!”
小夭又又惱:“你們怎麼都沒個正經?”匆匆離席,出了屋子。
小夭覺得臉熱心跳,有些躁,不想回屋,沿著溪水旁的小徑,向著種滿凰樹的山坡走去。
走進凰林,芳草鮮,落英繽紛,一個大秋千架上滿是落花。小夭用袖子拂去落花,坐在秋千架上,了幾下,心漸漸地寧靜了。
顓頊穿過凰林,向走來,小夭笑問:“璟呢?”
“在和爺爺商量婚禮的細節。”
秋千架很大,足以坐兩個人,小夭拍了拍旁,讓顓頊坐。
兩人并肩坐在秋千架上,看著漫天紅,簌簌而落,隨著風勢,紅雨淅淅瀝瀝,時有時無,小夭心有現世安穩的喜悅幸福,還有幾縷難以言說的惆悵悲傷。
從朝云峰的凰花,到小月頂的凰花,一路行來,和顓頊一直相依相伴,不管發生什麼,都知道另一人就在邊。三個月后,就要出嫁了,雖然青丘距離神農山不遠,可不管再近,和顓頊只怕也要幾個月才能見一面了。有璟,可是顓頊呢?到時候,傷心時誰陪著他?喝醉后胡話說給誰聽?
小夭問:“你找到想娶的子了嗎?”
顓頊手接住一朵凰花,凝視著指間的凰花,微微笑著,沉默而憂傷。
小夭安道:“遲早會到的!”可自己都覺得很無力,顓頊經歷了無數困境磨難,無數謀鮮,各種貪婪,各式各樣的人,小夭實在想象不出來究竟什麼樣的子才能讓顓頊那顆冷心。
顓頊將凰花到小夭鬢邊,問道:“如果我找到了,是不是應該牢牢抓住,再不放開?”
“當然!”小夭肯定地說:“一旦遇見,一定要牢牢抓住。”
顓頊凝視著小夭,笑起來。
小夭和璟的婚期定下,涂山和西陵兩族開始鑼鼓地籌備婚禮。
季春之月,月末,顓頊要去一趟大荒的東南,理一點公事,自然還會順便去五神山住一小段日子,來回大概一個月。
臨走前,顓頊對小夭說:“我把瀟瀟留給你。”
“不,你自己帶著。”
“小夭,我邊有的是侍衛,比機警厲害的多的是!”
小夭十分固執:“不,你自己帶著,是人,有時候方便幫你打個掩護,最最重要的是對你忠心。”
顓頊只得作罷:“那我另派兩個機靈的暗衛給你。”
小夭笑道:“別瞎心了,這都多年過去了?何況有外爺在,沒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膽敢我!”小夭不好意思說還有璟,如今是西陵氏的大小姐,又即將是涂山氏的族長夫人,小夭真不覺得還會有人像沐斐那樣毫不畏死地來殺。畢竟爹爹做事狠絕,一旦手從不手,留下的孤很,沒有滅族之恨的人縱然憎惡,也犯不著得罪兩位陛下和西陵、涂山兩大氏。
小夭說:“倒是你,一路之上小心一點。雖說兩國合并已久,這些年沒有前幾年鬧得厲害,可畢竟還是有危險。”
“危險總是哪里都會有,就算我待在紫金頂也會有人來刺殺。放心吧,我最通的就是怎麼應付危險,一定在你婚禮前平平安安回來。”
“嗯。”小夭輕輕點了下頭。
顓頊走后,小月頂冷清了不,幸好璟打著商議婚禮的名號,日日都來小月頂。
璟和黃帝坐在廊下,一邊品茶,一邊下棋。
苗莆給小夭算日子:“過了今日,還有四十九日小姐就要出嫁了。趕想想還缺什麼,再過幾日,就算想起來,也來不及置辦了。”
小夭捂住苗莆的,做了個噓的手勢:“你別再鬧騰了,涂山氏負責婚禮的那兩個長老都被你折騰得去掉半條命了。”
苗莆嗚嗚幾聲,見反抗無用,只能閉。
侍走來,給黃帝行禮,奏道:“王后神農氏求見,說是來恭賀小姐喜事將近,為小姐添嫁妝。”
黃帝問小夭:“你想見嗎?”
小夭想起和顓頊初到神農山時,馨悅是的第一個閨中友,兩人曾同睡一榻、挽臂出游,可當馨悅真了嫂子時,兩人反倒生疏了,逃婚后,更是徹底反目。這些年,從未相聚過。
小夭說:“是王后,既然主示好,我豈能還端著架子?何況畢竟是我先對不住隆和赤水氏。”
黃帝對侍吩咐:“讓進來吧!”
馨悅進來,跪下叩拜黃帝。
黃帝溫和地說:“起來吧,一家人沒必要那麼見外。我正在和璟下棋,你也不用陪我,讓小夭陪你去隨便走走,這里什麼都沒有,就花還開得不錯,值得一看。”
馨悅看到棋盤上的落子,知道自己的確打擾了黃帝的興致,不安地說:“爺爺繼續下棋吧,我和妹妹說會兒話就走。”
小夭陪著馨悅往外行去,馨悅看璟,人雖坐在黃帝面前,目卻一直尾隨著小夭,心中滋味十分復雜,有點羨慕,又有點釋然。
待看不到黃帝和璟時,馨悅說:“恭喜你。”
小夭笑道:“口頭說說可沒意思,要有禮我才接。”
馨悅笑起來:“禮有的是!已經派人送到章莪宮,估計這會兒你的侍正清點記錄呢,你要不要去看一眼?”
“不用了,王后送的東西肯定都是好東西。”
雖然兩人都刻意地表達了善意,可已經破裂的關系,想回到當初不再可能。說了這幾句話后,竟然就無話可說。
小夭搜腸刮肚都想不出來說什麼好,馨悅卻好像神游天外。兩人順著山徑,沉默地走著,一直到了山頂,馨悅才驚覺們竟然沉默了小半個時辰。
沉默的時間長了,小夭也無所謂了,大大咧咧地坐在石頭上,怡然自得地著山風拂面。
馨悅突然說:“我真的非常開心你能嫁給璟。”
小夭仰著頭,笑得很燦爛,毫不扭地說:“我也非常開心。”
馨悅看到的笑容,不笑起來,這一次,小夭真的要嫁給一個男人,真的要徹底離開神農山,離開——顓頊了!
站在山頂,能遠遠地看見在云霄中的紫金頂,馨悅著紫金宮,大聲說:“我祝福你和璟恩恩、滿滿。”
小夭抱抱拳,表示謝謝,歪頭看著馨悅,問道:“做王后快樂嗎?”
馨悅笑著說:“我得到了我想要的一切,快不快樂我說不清楚,但很滿意。”
小夭笑著說:“我也該恭喜你。”
馨悅盯著小夭,很認真地說:“因為得到了,所以最害怕的就是失去。誰要是和我搶,我一定不會饒了。”
小夭暗嘆了口氣,幸好父王讓阿念永居五神山,不摻合到紫金頂上的爭斗中,不過,搶的與被搶的都是顓頊的人,要嘆氣也該顓頊嘆氣,和無關。
小夭站起,迎著山風,張開雙臂,忍不住大喊了一聲:“喂”!
喂——喂——喂——
在一波波的回音中,璟快步走了過來,先把站在峭壁邊的小夭拉到自己邊,才向馨悅行禮。
馨悅對小夭說:“看看!這才不過大半個時辰,他就不放心地尋了過來。小夭,你是個有福的,一定要好好惜福!”
小夭總覺得馨悅話里有話,可仔細想去,又沒有一點惡意,小夭微笑著說:“我會的。”
馨悅說:“我先走一步,去和爺爺拜別,你們慢慢下山吧!”說完,不等璟和小夭回答,就施展靈力,飛掠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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