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晝短夜長,回到東宮天剛黑,趙嫣滅了落地宮燈,只留下那盞兔子冰燈,瑩潤的暖立即充盈室,朦朧而好。
殿中炭火如春,趙嫣看了會兒,舍不得熱氣將冰燈融化,便依依不舍地讓人掛在廊下冷,好歹還能多留幾日。
舌尖有傷,又吃過糖葫蘆,夜間只喝了碗粥。
將白天落下的兵法課業補上,不覺已近子時。
趙嫣了眼睛,隔著在瓷瓶中的那串糖葫蘆,托腮看著案幾對面的聞人藺:“太傅有沒有發覺,方才流螢換上的熏香有何不一樣?”
流螢將才來燃香時,聞人藺便聞出來了,是安神香。
“殿下近來睡眠不好?”聞人藺擱下手中的朱筆,問道。
趙嫣輕輕搖了搖頭,指點了點糖葫蘆上的芝麻:“你宿在東宮的這幾晚,總是睡不安穩,我都察覺到了。也不知是不是我夜間,才讓你覺淺……”
“不是。”聞人藺低聲打斷。
是他自己過不去噩夢的坎,與小殿下無關。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驚醒后不要吵醒。
趙嫣笑了起來,眼眸盛著兩汪:“所以我讓人換了安神香,你再試試?”
這些年來,唯一能讓他心中好的,就是看著棋子一步步落網中的快-。
但,聞人藺沒有拒絕。
聞人藺洗漱完回到寢殿,趙嫣已寬上榻了,聽到腳步聲靠近就自覺朝里挪了挪,讓出一半位置來。
困倦至極,還不忘將后的綢被擁過去一半,而后轉面對著聞人藺,額頭抵著他的肩頭,以手輕輕拍了拍他的口。
不多時,那輕的指尖慢了下來,漸漸沒了靜。
“讓本王安神的,哪里是什麼安神香。”
聞人藺將的指尖包裹于掌中,側首于發間落下一枚輕吻。
這安神香對聞人藺有無效用,趙嫣不清楚。唯一清楚的是,醒來時已天大亮了。
“辰時?!”
趙嫣一骨碌起,匆忙起來穿套靴,“今日還要宮商議父皇壽宴之事,為何不喚醒我……我還有一只子呢!”
流螢看了聞人藺一眼,沒敢說話。
聞人藺從圈椅中悠然起,從被褥中翻出小殿下蹬掉的那只綾。
面見天子亦可免跪的肅王,此時卻半跪在榻前,將小殿下的那只腳擱在膝頭,仔細套穿靴。
“本王喚了殿下三次。”
用了手,用了,才迷糊著醒來。
“是嗎?”
趙嫣捋了把散落的長發,手撐著床榻邊沿問,“這安神香這麼有效啊。那,你有無睡得好些?”
“或許。”
見趙嫣蹙眉,聞人藺了的小,“好些了。”
于是趙嫣展眉,翹了翹腳尖下榻道:“會慢慢好起來的。”
聞人藺散漫一笑,極盡溫。
從前,他只嫌收網太慢、復仇不夠快,而現在,他卻開始貪里的“慢慢來”。
聞人藺還要面圣議事,便送小殿下一道宮。
道旁積雪被凍,凝晶瑩的沙粒,一照便閃閃發。太極門下,幾名文簇擁著左相李恪行而來。
“那不是肅王和太子殿下嗎。”
文隊伍中,有人小聲“咦”了聲,“他們怎麼走在一塊兒。”
“你不知道嗎?肅王近來也不知是轉了還是如何,竟迷上了輔佐東宮太子。”
另一人回答,“太子勤學,時常挑燈夜讀。肅王便陪伴左右,答疑解,甚至于日日留宿東宮。”
“猛安能折腰為師,他會這般好心?就怕太子年單純,人挾制,忠不分。”
“許婉儀不是要臨盆了嗎?未來如何,還真不好說。”
“此言差矣!太子賢良仁德,若非犯下罔顧人倫禮法的大錯,不會搖本。”
“宮門之下,諸位慎言啊。”
一陣寂靜,嗚咽的風聲中,最先那人忍不住開口:“左相大人,您怎麼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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