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冬誠的臉當即沉下來，用看死人一樣的目看著那挽月的兵。

其他在場的人則看向魏紫吾，想知道這位太子妃如何反應。

魏紫吾臉上的笑意變淡了些，卻仍是涵養極好地坐著。止住石冬誠上前說話的步伐，目在挽月臉上梭巡，問道：“在你看來，魏都護的兒應該是什麼樣子呢？”

那挽月見魏紫吾淡然的樣子，以為對方故作鎮定，果真要作答。

賀辛瑤卻真的怒了，道：“挽月，還不跪下向太子妃謝罪！你若再膽敢以下犯上說一句，定要軍法置！”

在賀辛瑤的呵斥下，挽月不不願來到魏紫吾面前跪著。賀校尉歷來待們這些兵很好，挽月的確沒料到就這麼兩句話，會嚴重到要被軍法置的地步。

魏紫吾也不立即賀辛瑤與挽月起來，就讓們這麼跪了一會兒，這期間慢慢整了整自己墨綠繡蘭的袖，才起。又道：“說罷，挽月，是我同意了你說的，你覺得魏都護的兒應該是什麼樣子？”

魏紫吾的外表太有迷，令人一見就覺得非常，那雙瑩白的手，若不看掌心和指腹，僅看手背，怕是許多子日拿香脂塗抹也難以養出那份細，自然不會有人覺得這雙手也曾磨礪過的。

挽月便道：“魏大都護英武擅戰，尤其傳他的箭天下無有能出其右，我想著，太子妃娘娘必然得到魏都護真傳，倒是希能有幸領略一番。”

聽對方一口一個魏都護，魏紫吾目漸漸變冷。誰說的武將之也必須會武？這挽月竟敢如此迫，若非正好箭法不錯，豈非倒被人取笑他爹虎父犬？

魏紫吾道：“看來，挽月的箭在子中定然稱得上極好了？”才敢如此有底氣。

挽月的箭確實是靈州營中的佼佼者，除了賀辛瑤，就是的箭最高，這也是大家公認的，因此才這般自傲，道：“不敢當一句極好，倒是願在太子妃面前獻醜。”

魏紫吾淡淡笑了笑，道：“那就讓我見識一下好了。”

太子妃要看挽月的箭，賀辛瑤只好命人搬來靶子，取了弓箭，靶子放在七十步以外，靶心嵌著比試專用的銅圈。

本來慶功也會有一些節目，傍晚時分，天還未黑，且四周掛著亮煌煌的燈盞，讓大家都將挽月箭的樣子看得分明。

挽月的弓開得極滿，和先前霍然發問的急進不同，箭的時候倒是很穩得住氣，不急不燥，嗖、嗖、嗖的破空之聲，這挽月竟是一連發三箭。

七十步外三矢全中！在子中的確可稱箭高明。賀家的兵中，許多人都與有榮焉，但礙於魏紫吾的份，倒是沒有人鼓掌。挽月本人更是翹了翹角。

魏紫吾看完後，卻沒有什麼特別反應，只是道：“把我的香木弓取來。”出京的時候，並不知自己有孕，本也是想與太子一起對敵的，因此帶了最喜歡的兩把弓箭。雖不能近搏，卻可以遠攻。

遇清不大同意：“娘娘，你……”

“沒事，我有分寸。我那張香木弓你又不是不知道，是爹爹親手為我所製，易開得很，我用來慣常不吃力的。”

遇清轉頭看看石冬誠，見連石總管也沒有阻攔，才讓人下去取了。

魏紫吾的香木弓很快被呈上來，這弓的弓偏短，弓形弧度獨特，弓弦是海筋鞣製，韌度極佳，兩相組合，令它拉起來更為輕巧準。

兵們都愣了愣，太子妃這是真要展手麼？便見魏紫吾稍微開了兩下弓，的確沒有力不從心之，才道：“挽月，你再三箭讓我瞧瞧。”

挽月道是。便見又自信滿滿拉開弓弦。

長箭再次以銳利之勢疾而出，然而，這次卻出乎賀家兵所有人意料，挽月了三箭，三箭竟無一上靶。

周圍都愣愣看向一旁手執短弓的太子妃，又看向挽月掉落在地的三支箭。不，應該說看的是六支箭，還有三支是太子妃無聲無息舉弓出的。將挽月的箭盡數阻落。

短弓的出箭速度本就比長弓快，可誰也不敢說太子妃佔了便宜，因為太子妃能將挽月的箭順利截下，最重要的是準頭，若是失之於準，管你長弓短弓都沒有用。更遑論要練好短弓比長弓難，至將魏紫吾的弓給別人，別人未必敢拍膛保證一定能截下。

四下一時靜得詭異。賀辛瑤也愣了好一會兒，挽月本人更是目瞪口呆，難以置信。

遇瀲遇清等人倒是笑了笑，們家姑娘小時候玩彈弓，可是寧都督陪練出的準頭。後來姑娘又總是央著侯爺指導箭技巧，加上善於確計算的本事，哪有輕易敗在一名兵之下的道理。

魏紫吾卻似對自己展的一手不以為然，放下香木弓，遇瀲立即命人收好匣，眾人便聽魏紫吾道：“好了，方才我是以魏都護兒的份，與大燕的軍士切磋——”

略微的一頓後，繼續道：“現下，便以太子妃的份，發落挽月的以下犯上。”

這話一落，周遭愈發安靜。眾人都沒想到魏紫吾會突然變臉。

魏紫吾的語氣也不奪人，僅是很自然地發問：“言語衝撞太子妃。石總管，這樣的人，應當如何罰？”

石冬誠第二次當著太子妃笑了笑，立即道：“回娘娘，輕則掌，重則廷杖。此兵藐視天家，當從重罰。”

石冬誠仄的氣勢和惻惻的笑容太可怖，挽月一時也不敢反駁，只搖著頭，道：“不——”立即求救地看向賀辛瑤，但賀辛瑤已在最初就為了救，代向魏紫吾道歉，這時自然不可能再維護。

挽月這時才知道怕了，險些說出是大公子賀信真暗中授意如此，可終究還是不敢。

魏紫吾略思索，道：“念在挽月也曾上陣殺敵，今日便免了掌廷杖，只是，卻不能再坐在這席上。”

這就僅是命趕出筵席。立即有侍衛上前，將挽月架了出去。

賀辛瑤知道，魏紫吾的置已是十分寬宥。更知道，的父親是不會留下挽月命了。

宴上發生這樣的事，這個主人也難辭其咎，賀辛瑤著實有愧，便舉起酒杯，再次向魏紫吾致歉。魏紫吾連挽月也僅是逐出，又怎會怪罪賀辛瑤。

賀辛瑤心下微，道：“大家跟我敬一起敬娘娘，娘娘閒暇時能不吝賜教，指點我們一二。”

眾位兵經歷了今晚，看向太子妃的眼神早就變了，都立即舉起杯來，恭敬地朝魏紫吾敬酒。

魏紫吾見賀辛瑤語態真誠，便也舉杯回應：“賀校尉武藝出，經驗富，我實在談不上指點，討論倒是可以的。”

賀辛瑤看了魏紫吾的面容，忽然倒也有些了解，太子為何這樣喜太子妃，連北上出征也要帶在邊。

***

與此同時，來到綏海的遇灩此刻的心是失落的。慕王后對沒有表現出任何認可，對方太冷淡了，唯有在聽說起魏嶢時，才似有那樣一點不同。難道對方竟然能一眼判斷出自己是不是的親兒？

遇灩當然自己真的是慕王后的兒，畢竟也是孤，想要一個護自己的娘親。只是……太子讓石安靜給餵的藥，像一把隨時能要命的刀，懸在的頭頂……

遇灩正在走神，狄旭年卻悄然出現了。遇灩微微一愣，現在有些害怕這個冷酷莫測，能主宰自己當下命運的男人。

“你先前做得很好。”狄旭年卻是來表揚遇灩的。先前那種與王后相認，又帶著幾分傲骨的樣子，拿得很好。

遇灩道：“見過王子。可我怎麼覺不出王后對我有好？”

“不要擔心，王后並不容易信任一個人，且近年愈發斂，不會輕易對一個人表喜。”狄旭年從十來歲就開始研究慕王后的習慣和心思，篤定道：“但對你，絕對是不同的。你只管繼續今日的表現即可，不要奉承，也不要怕，一定會漸漸對你有好。”

遇灩點點頭：“我知道了。”

而慕王后這時卻是在探綏海王。

綏海國主狄治鏜如今年已四十有三，面容冷峻，形高碩，神則顯得有些差，一看就知是欠安。

他見到慕王后，撐從床榻坐起，正要說話，卻先是一陣咳嗽。

慕王后上前道：“王上今日怎咳得更厲害了。”

“我無事……”狄治鏜打量對方的神，道：“蕎蕎你不是去見婼婼了？怎的未見歡喜？你放心，我早已說過，你的兒，我自會視如己出，給公主之位。”

慕王后便直言道：“我不知究竟是不是我的兒。聽說那位太子妃也與我生得有些相似。”

這話潛意思就是不怎麼相信狄旭年。狄治鏜其實也不大信，他深知自己兒子的狠狡詐，狄旭年為了得到他這王位和王后，怕是會無所不用其極。

狄治鏜便嘆了口氣，慕王后現在的日子也不好過，他近來這況，也不知究竟能護到幾時。若是他有朝一日去了，兒子們一個個如狼似虎，管樂不樂意，都是會霸占的。

按照綏海王室收繼婚的習俗，若是他繼位的兒子不想要慕王后便罷了，若繼任國君想要，是不能拒絕的。很顯然，不管是狄旭庭，還是狄旭年，都不可能會放過這個沒有緣又貌至極的繼母。

狄治鏜又提醒道：“蕎蕎，如果那太子妃才是婼婼，恐怕很難如你所願的接到你邊了。”

慕王后沉默片刻，答：“是啊，所以我還是更希這遇灩是我的兒，再觀察觀察罷。”

夜深之後，守在遇灩門外的宮看到突然現的慕王后，正行禮，對方卻略微搖頭，宮立即明白了的意思，沒有張聲。

慕王后獨自進了殿，來到已睡的遇灩旁。

靜靜看了床上的一陣，坐到床邊，極輕聲地道：“婼婼，是你麼……”

這個名是慕世宛自己給兒起的，兒小時候一團，全都乎乎的，特別喜歡笑。每每一兒的名字，對方就舞著小胖手笑得更開心，可得不得了。當時連與魏嶢分離的痛苦都沖淡了不，每天都抱著兒不肯撒手。

慕世宛抬起手，向遇灩的臉，慢慢地，最終只是落在被角，幫對方掖了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