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是指當年師母的事麼？」樓衍問他，沈肆蒼老的白髮卻是慢慢垂落，掠起時間的塵埃，他那雙渾濁而枯朽的眼眸里，也慢慢回憶起了當年的事來：「當年你師母一心要修鍊邪功來維持青春，卻不知道早已被那邪功奪去了心智。鴆毒雖能要人命，卻也救了一命，沒想到卻對我恨得如此之深，還將我的罪孽禍延到了你的上。」

「師母甘心與師尊為敵，師尊不必自責。」樓衍說完，沈肆卻是淡淡一笑，帶著懊悔，輕笑：「很快也要來大齊了吧？」

樓衍見他這樣問，知道事不妙，沈肆反而看的很開：「許多年沒見了，我真想見一見。」

「可是萬一……」

「我死都不怕，又怕什麼萬一？」沈肆又輕輕的咳嗽了起來，枯瘦的好似都要承不住他這忍至極的咳嗽，隨時都要崩塌。

樓衍怕他會承不住，抬手抓住他的手，將力緩緩傳到他的，直到看著他面容平靜的慢慢睡過去，樓衍才終於鬆開了手，卻也因此而差點再次吐出來。

娘站在一側，看著他微白的臉和瓣溢出的，有些無奈：「您就算想再死一次，好歹也等主長大了再說，否則無極閣該怎麼辦。」

樓衍想起那個曾悄悄看過的孩子，合上了眼睛。

娘卻不疾不徐道：「不過主馬上要別的男人『爹』了，到時候讓他繼承無極閣也不知他願意不願意。」說完，便轉頭回去了。

樓衍手心微，很快，如意也要是別人的夫人了麼……

「對了尊主，今兒您去不去宸王府，聽說紫雲行宮就在宸王府後面，您在閣樓上應該可以看到裏面的況，那個蟑螂一樣的蕭王，今兒也會過去。」娘轉提醒道。

「去準備。」樓衍輕聲說完，毫沒有察覺出自己語氣里本掩飾不住的那一煩躁。

娘莞爾，扭頭就去準備了。

早起，魏如意換好裳，代好照顧念念的事後，便跟赫連一起坐馬車出去了。

等出去不久，無名就來了的房間，看著睜著眼睛自己啊嗚啊嗚玩著的念念，緩緩在搖籃邊坐了下來。

阿藏從外面進來看到他，還跟以前一樣熱的打招呼：「無名大俠，終於又見到你了。」

「嗯。」無名淡漠應下，阿藏腳步一頓，莫名覺得無名渾上下好似著一上位者獨有的氣勢，沒敢繼續往前走，就這樣看著無名一臉嚴肅的著念念不出聲。

赫連吉祥現在倒是搖著扇子俯朝馬車外看，指著路邊一列列建築跟魏如意道：「這東邊的一排，都是梁王府的產業，西邊的是我們忠勇伯府的，還有遠那些，是宸王府的……」

魏如意興趣不大，只關心衍哥哥是不是真的要放棄，即便真的要嫁給別的男人，他也會毫不在意。

馬車剛停下，梁若的聲音便從外面傳了來：「如意。」

魏如意掀開車簾，看著梁若，今日他好似特意收拾過，髮髻用玉冠全部挽起，穿著一條青綠的熨帖長衫，手裏握著摺扇，姿拔，十分清朗英氣。

魏如意淺淺一笑，下了馬車來，才跟他行了禮：「今兒又要麻煩梁公子了。」

「不麻煩。」梁若著，鵝黃的抹長，挽著一條米白的挽袖，耳旁掛著銀白的珍珠耳環，行間一晃一晃，十分可，而且今兒這樣素雅的打扮，沒了之前那份疏離高貴，反而越發人覺得親近了。

「我臉上有東西嗎？」魏如意見他直直著自己，笑問道，沒想到梁若卻點點頭，抬手在臉邊輕輕一抹，卻沒有真的接的，只是湊近了低聲道：「咱們演戲演全套。」說罷，抬手將耳際的碎發攏到耳後。

魏如意看著他笑盈盈的樣子，珉淺笑起來。

「哥哥和如意姐姐好似十分投緣呢，見面開始話就沒停過。」梁走到赫連邊笑著道。

「那是自然，如意可不是草莽之人，肚子裏的東西可多著呢。」赫連說完，還特意睨了眼梁，梁忙道：「我也讀過書的，三字經千字文這些，我都能背。」

「我六歲就能背了。」赫連清清袍，負手往裏走。

梁小臉紅撲撲的，道：「我沒你聰明嘛，赫連哥哥，你喜歡什麼書，我回去就開始背。」

赫連微微側到耳邊道：「我喜歡《西廂記》，你背一個給我聽聽？」

梁雖沒看過，但也聽人提過，這是什麼樣兒的書可清楚。

聞言，當下紅了眼眶站著不走了。

赫連微愣，扭頭問：「怎麼了？」

梁抹去眼淚，哽咽著道：「就算你辱我，我也還是要嫁給你的！」

辱？

赫連皺皺眉，垂眸看了眼一臉倔強的抿著噎的梁，抬手的頭，在沒反應過來之前，笑道：「不喜歡就不背了，回去背首《子衿》來聽聽。」

「《子衿》又是什麼？」梁著他手掌的溫度，臉微微發熱，赫連只是一笑，便跟過來找他說話的幾個公子哥們一起說笑著離開了。

梁思來想去不知道，又不敢問旁人，瞧見前頭的魏如意，才悄悄跑了上去問了。

魏如意在知道是赫連的意思后，才悄聲將子衿念給了梁聽。『青青子衿悠悠我心』，這樣淺白的詩句，梁再笨，也領悟其中的意思了，當下便似長了翅膀似的愉快的當赫連的小尾去了。

魏如意看著離開的背影，珉淺笑，但剛轉過打算跟梁若說話，就看到了走廊盡頭的姜棣。

姜棣早就在這裏等著魏如意了，瞧見來，諷刺笑了起來：「你就算被樓衍拋棄了，也犯不著找這樣一個文文弱弱的男人當替吧，本王不好嗎？本王還說過，本王的懷抱隨時對你敞開。」

姜棣這話輕浮，不等魏如意開口，梁若便冷了面：「如此輕浮，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

姜棣角冷勾起，抬手便亮出了手裏的匕首來，魏如意見狀，拉著梁若就要跑，誰知梁若也是會功夫的，反手將魏如意拉到後來，才不屑的看著姜棣：「你最好敢手，這樣本世子便可以你漲漲教訓。」

「是嗎？」姜棣冷笑，他的護衛也迅速從暗冒了出來。

這裏四周的人不知何時早已不見了，只有梁若和魏如意兩個人。

二人被團團圍住，姜棣也出了灑了那無無味毒藥的帕子緩緩朝魏如意的方向而來：「你放心，本王不想殺你，但魏如意本王要帶走。既然想重新找個男人，本王就可以滿足了！」

「混賬！」梁若剛說完，魏如意便悄悄塞了一枚藥丸在他手裏，並順勢上前一步看著姜棣，道：「蕭王殿下如今竟如此不堪了，也的確人大開眼界。」

「不堪？」姜棣想起自己如今的境遇，的確不堪，被父皇下令驅逐，還撤去了王位，沒有王位就沒有封地和府兵，就沒有權。區區皇子被放逐出來，跟普通百姓又有何區別？

但這一切，不都是樓衍造的麼？

所以今天，他一定要帶走魏如意，再將樓衍碎萬段!

想罷，姜棣眼眸危險瞇起，直接朝著魏如意的方向沖了過來，魏如意立即灑出手裏早已碎的裝滿了迷藥的蠟丸，扭頭拉著梁若就朝姜棣的方向跑了過去。

梁若到魏如意拉著自己時，心跳都加速了，砰砰砰的，讓他幾乎失去了正常的思考，這是遇見別的子絕對沒有況。

他看著沉著冷靜的魏如意居然還想著保護他，不由珉一笑，不等魏如意跑出兩步，抬手便將攬起往屋頂一躍，可姜棣很快帶著人追殺了上來，而且來勢洶洶，梁若本不是對手，不過幾招，他的左臂便被砍了一道深深的傷痕。

「梁公子！」魏如意聞到腥味時，牙關迅速咬，當下拿出早就備好的箭弩，看到一旁朝梁若砍下來的黑人，直接放出箭弩，那黑人沒有防備，一箭穿心，當下便死了。

梁若見狀，也迅速拔出腰間劍，跟魏如意背靠著背開始警覺起來。

宸王府的閣樓里，樓衍見到這一幕，慢慢收回了了自己已經走出去的腳步，背過拳頭握。

「尊主，姜棣這次有備而來，我們要不要出手？」娘問道。

樓衍面微寒：「保護好。」

「可是……今日跟來的人好似都吃壞了肚子，我出手的話，勉強能護住一個魏小姐，但看魏小姐那樣保護那位梁公子，只怕也不肯一個人離開……」娘遲疑著，樓衍目微微一寒：「調派所有人手，立即清剿姜棣在大齊的所有勢力！」樓衍不等娘再說，轉便如幻影一般閃而去。

娘還想勸勸，畢竟如此大靜，勢必會引起大齊朝廷的主意，但看樓衍如今這強自鎮定的樣子，也只挑挑眉，照他的話吩咐下去了。

就在梁若暗自高興著跟魏如意這天生的默契時，便覺一強勢的殺氣了下來，就連他也覺得心慌的厲害，只在眨眼之間，方才還圍著他們二人的黑人便立即聚合到了姜棣邊。

風乍起，捲起那漠然出現的黑男人的長袍，銀的面下，還能看到他那似乎結著厚厚寒冰的眸。

梁若看到他渾溢出的殺氣，立即護住魏如意，並輕聲道：「如意，你先離開，這裏我先頂著。」

魏如意只著看都不肯看自己一眼的樓衍，回梁若道：「此事即是因我而起，我不會丟下你一個人的。反倒是有些人，只因為不敢面對，就選擇放棄，這樣的事，我絕不會做的！」

樓衍的心微微擰起，掃了眼被梁若小心護在後的如意，恨不得立即將梁若扔下去，將護在自己後……可是……他不能這麼做……

「樓衍，你的弱點還真的永遠都是魏如意呢。」姜棣諷刺一笑：「不過可惜了，你們與其跟我我在這裏耗費時間，不如想想此刻在忠勇伯府的那個孩子現在怎麼樣了。」

魏如意聞言，渾僵住：「念念……」

「如意，若是你不介意，我抱著你，很快就能到赫連府。」到魏如意的張，梁若立即道。

魏如意眼眶微，看向樓衍，可樓衍居然還是分毫未。

忍不住道：「衍哥哥，念念他……」

「若是你覺得另嫁帶個孩子累贅的話，我可以帶孩子走。」樓衍說罷，渾殺氣一凜，如幻影一般，立即朝姜棣而去。他恨極了自己，方才為何要說這樣的話，是為了徹底斷了如意的心思，還是因為生氣躲在別的男人後而說的氣話？

樓衍不敢想，只手起刀落解決著姜棣和他的這些蒼蠅們！

魏如意聽著樓衍方才的話，只氣得咬牙切齒，他竟然說這種話的，等到他回來的那一日，一定不會輕饒了他！

「梁公子。」魏如意咬著牙，道：「勞你送我回赫連府，往後我若是要嫁給你，念念也是要你一聲爹爹的！」

梁若明知道魏如意是在說氣話，但是卻莫名覺得高興，也顧不及胳膊上的傷，只道：「那我就得罪了。」說完，攬著的腰便飛速掠過屋頂往赫連府而去。

樓衍現在功夫恢復了，雖然隔得遠，但魏如意說的每一個字他都聽得清清楚楚，要嫁給他！還要孩子他爹爹！

「姜棣——！」

樓衍抬起手裏的寒劍直接朝姜棣刺去，而姜棣側的護衛們也早已經死完了。

姜棣沒想到樓衍的功夫竟然如此之高，但他也早已做好了準備，那就是他上藏滿的毒藥，只要樓衍到自己，那他也別想活著走出去！

可就在樓衍的劍要刺穿姜棣之時，赫連吉祥不知從何閃了出來，抬手便砍斷了姜棣妄圖抓向樓衍的左臂，可也是在這一瞬間，姜棣後的牆壁也被人破開了，幾個侍的直接被人扔了過來，樓衍和赫連不約而同的收回了劍，可在轉眼，姜棣已經不見了蹤影。

「厲害，能在我們兩手裏把人就走，看來也是個人。」赫連扭頭朝樓衍一笑，看著他眸淡漠的轉要走，笑瞇瞇道：「對了，前妹夫，如意和梁世子定了三個月後婚，到時候你可一定要來喝杯喜酒啊。」

赫連話才說完，樓衍便覺氣上涌，裏已經泛起一腥甜，再紫雲行宮的其他人趕來之前，形化作幻影，瞬間消失了蹤影。

赫連著他離開，心底幽幽一聲嘆息，便問一側侍：「誰把你們扔過來的？」

「從扶桑來的那個人的手下。」

「呀。」赫連下，道：「盯住了，小如意的敵人，我不想再看到。對了，剛才那個姜棣，也找出來，大卸八塊就可以了。」敢在他赫連面前玩刀子，他倒要看看，誰的更鋒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