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南王昨天在床上整整躺了一天,直到今兒一早紅姨娘心的送了羹湯來,他心裏那口悶氣才順了下去。
紅姨娘不似這閨閣里養出來的良家子,最擅長的就是魅人心之,學的也儘是那些討好男人的本事,所以要拿住汝南王,對來說並不難。
「王爺可要好生休息,我們的孩兒還想著跟您上戰場打賊寇呢!」紅姨娘溫小意的說著,輕輕拿勺子盛起羹湯,櫻桃小吹了吹,才輕的往汝南王邊餵了過去。
這樣一,袖子便落,出一截雪白的藕臂來。
旁的小廝哪裏敢看,忙自覺低下頭去。
平常汝南王是喜歡這樣的,風萬種又大膽,但這裏到底是王府,不是那等輕浮之地。
想到這裏,汝南王的尷尬變了些微的惱怒,接過的湯,才有些沉的道:「行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肚子也大了,回頭別了胎氣。」
紅姨娘察覺到他的怒氣,忙起行了禮才扶著一旁丫環的手出去了。
不過走路的方式也是多年訓練出來的,一步三搖,就算是懷了孕,看那保持良好的背影也端的是萬種風,這房間里的氣氛都輕浮起來。
「好好走路!」
汝南王不滿的呵斥一聲,紅姨娘嚇了一跳,只蒼白著臉抓著丫環的手,小心控制著自己的腰快步出去了。
待走了,屋裏的小廝們才敢稍微抬起了頭。
靠在床邊的忙道:「王爺,您別生氣傷了子,奴才請別的姨娘來伺候吧。」
「不用了,王妃呢?」他隨口就道。王妃他雖然不那麼喜歡,但是大家族教養出來的,理這些事還是妥帖的,他也習慣了,如今一不來了,反倒不那麼習慣。
小廝張道:「您忘了,昨兒您讓奴才將王妃的箱籠收拾好給送出府去了?」
汝南王一怔,旋即想了起來,臉黑黑的沒吭氣。
過了好一會兒,早上伺候的婆子丫環們都各不如意,後院的姨娘們又因為蒜皮的事兒吵到他這裏來,他才煩不勝煩的道:「去,把王妃請回來!」
說完,小廝忙應下往外去了,只不過才出門,就看到了自己回來的汝南王妃。
他欣喜不已,跑上前去:「王妃,您回來的正好……」
「好?」汝南王妃冷笑一聲:「好等我回來,給我休書嗎?」
「不是……」小廝想解釋,就見汝南王妃後竟然還有如今的禮部尚書雲大人和侍郎方大人。
當初因為雲冕的事兒,禮部尚書雲康把雲丞相送去了大牢的,對雲家的人,他一直沒有好,此番雖然是奉皇命來的,但臉卻很差。
「王爺在何?」雲尚書開口道。
方侍郎戰戰兢兢的,既怕雲尚書,又怕汝南王。
小廝看了眼黑著臉的王妃,不敢耽擱:「王爺在裏頭休息呢……」
「既如此,那本就多走幾步去給王爺宣旨吧。」雲尚書說完,看了眼汝南王妃,示意先走。
汝南王妃只道:「雲尚書先請,我先去找個人。」
雲尚書懶得管,不去,他就自己去了。
說完,自己拿著聖旨就往汝南王的住而去,方侍郎不停的給小廝使眼,小廝都沒會意過來。
汝南王正歇著呢,還盤算著等汝南王妃回來后,怎麼讓想法子去對付魏如意,魏如意畢竟是人,也許同為人的會更知道怎麼辦一些。
但想著想著,就見方才的小廝急急跑了進來,接著便是雲尚書的一道聖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汝南王齊照,品行不端,寵妾滅妻,朕為整肅北燕此等風氣,特削去汝南王現有一切職,責令在家思過,欽賜!」
汝南王整個傻住,收回所有職?等於他手上現在的軍權和京城巡防營統領的職全部都要收繳回去?若是如此,他就算是有個汝南王的爵位,頂多剩下五百府兵的統領權,五百!!
汝南王面微白,扶著小廝的手起來跪下行了禮,才不解道:「雲尚書,寵妾滅妻之事……」
「此事與本無關,乃是今日一早王妃親自告到皇上跟前的,皇上很是生氣,不過念在王爺多年統兵之功勞,留了王爺的爵位。左右齊郡主最近也要出嫁了,王爺不如好好持兒的婚事吧。」說完,將聖旨給了他,就走了。
方侍郎等他走後,才上前行了禮,道:「王爺,此事下也無能為力,您就好生在府中休養吧。」
「方侍郎,本王……」汝南王想讓他幫幫忙,方侍郎只為難道:「王爺,方才來時,下已經給王府的小廝使過眼了,但您也知道,如今下既得罪了尚書大人,又被雲家和王府給出賣了,實在是做不了更多了。」方尚書歉意笑道。
他看似是個窩囊聽話的,但僅憑裝傻充愣,怎麼可能混到禮部侍郎的位置?當初雲冕一事,雲家和汝南王打算將他推出去抵消雲尚書的怒氣時,他就知道,這些人他不會得罪,卻也再不會有什麼瓜葛了。
說完,他看著汝南王憤怒的樣子,只笑著行禮退出去了。
等他走了,才見紅姨娘邊的丫環跌跌撞撞跑了過來,才見到他,就哭著跪了下來:「王爺,您快去救救姨娘和未出世的公子吧。」
「又怎麼了?」
汝南王行禮鬱悶的很,聽到的話,更加煩躁。
丫環只哆嗦道:「是王妃,說是姨娘害王爺被皇上懲罰的,這會子要把捆了沉塘呢。」
「王妃?」汝南王眼裏閃過一狠,二話沒說,提步就往紅姨娘的院子去了。
汝南王府的這一場鬧劇,很快就傳開了。
姜宴聽到時都覺得驚訝:「父皇這是怎麼了,以往最寵的雲家和汝南王府接連給罰了。」
「怪不得皇上,事出有因。」樓衍看著面前泡好的清茶,再看了眼已經換上一玉白綉金邊錦袍的平王,淡淡端起,嘗了口:「烏龍茶。」
平王沒出聲,姜宴又道:「平王兄的烏龍茶都是一個坊間的主人自己炒的,每年就炒三斤,兩斤半都送到了平王府。不過小衍,你說當真不是父皇算計的嗎?」
姜宴又把話題繞回來,平王目冷冷垂著,一側的湖泊碧波漾,灑在上面,猶如泛著金,卻怎麼也暖不回他的心。
「皇上沒有刻意算計,他只是暗中允許。」樓衍說完,也跟著平王去看那湖泊:「平王殿下打算何時出來?」
「國師既是北燕第一聰明的人,一定有主意。」平王待他的態度冷冷的,甚至含著些諷刺。
他不喜歡樓衍,他從來都是坦磊落之人,樓衍在他看來,只是一個搬弄權為達目的不折手段的佞之人罷了。
樓衍似乎沒聽出他的諷刺,回道:「平王殿下可以回一趟慈雲寺,替皇上祈福。」
平王的手心猛地收:「他綁走了本王的王妃,還害死了,你讓本王去替他祈福?」
姜宴看著這劍拔弩張的氣氛,忙道:「平王兄,小衍一定有他的打算的。」
「他自然有打算,這天下人都被他算計在手裏。我甚至在想,王妃的死,是不是也被你算計在了手裏!」平王冷冷盯著樓衍。
樓衍淡淡看他:「不是。」
平王眉心微擰,轉過頭去。
樓衍繼續道:「王爺是唯一由皇上親手養長大的兒子,先皇后更是皇上心中至今覺得愧疚之人,王爺抓住這兩點,就能輕易的勝過蕭王和榮王,如若王爺不願意如此做,那就找到平王妃留下的黑曜軍,起兵謀反。」
「謀反?」姜宴嚇了一跳:「小衍你說什麼呢,怎麼能攛掇平王兄謀反。一旦謀反,就算得了那個位置,也是名不正言不順,一輩子被人脊梁骨。」
樓衍掃他一眼:「既然七皇子都明白,臣相信,平王殿下不會不懂。」
平王面繃著,手死死抓著椅子。
姜宴見樓衍不是真要造反,鬆了口氣。
又聽平王道:「我可以聽你的,但是樓衍,你既然利用我,就該知道,一旦我坐上皇位,絕不會容你吧。」
「知道。」樓衍很鎮定。
平王眼眸瞇起,好半晌,才道:「既如此,那本王要你幫本王做一件事。」
「為平王妃平反嗎?」樓衍問他。
「是為一家平反。至於王妃,本王知道,可能再不想跟父皇聯繫在一起!」提起此事,平王眼眶微微紅了些,撇開眼去,久久不曾出聲。
姜宴其實有些害怕樓衍拒絕,但讓小衍去替被父皇殺了的一家人平反,不就等於著父皇承認自己做錯事,承認他是個險詭詐的小人,而非明君麼?
小衍若是這樣做,只會給他自己招來更大的危險。
「平王兄,平反之事,不如等到你榮登大寶以後……」
「可以。」樓衍直接應下,看著平王微的眼神,緩緩起了:「王爺傷才好些,不宜多怒,臣就不多留了。」
平王沒理他,樓衍也只規矩的朝他和姜宴行了禮,才轉走了。
姜宴立即起要追著他離開,平王卻住了他。
「小宴,你往後離他遠些。」
「平王兄,你對小衍有偏見,他並非你所想的那種人。」姜宴解釋道。
平王只諷刺冷哼:「你看看你,被他洗腦什麼樣子了?他這樣的人,詭詐暗,無時無刻在盤算人心,跟這樣的人一起,你能看到他的真心?反而你這樣的純善,很容易被他所利用。」
姜宴的面也慢慢變得嚴肅:「平王兄,你變了。」
平王眉心微。
姜宴也不忍說他:「王兄在我的心裏,一直都是英勇正直的,無話不敢對人言,無事不敢對人說,行事坦磊落,絕不會如現在這般,在人背後說這樣的話,更何況小衍他是真心要幫你。」
「他也不過是利用我罷了,佞之人,你難道還以為他有什麼為國為民之心?」
「別人我不知道,但小衍有,否則他選擇的就不會是我跟王兄。」姜宴說完,看著平王憔悴的臉,也不忍多說,他知道平王兄是的打擊太大了,換做自己,知道自己一直崇拜敬仰的親生父親擄走了自己的妻,他也會變得疑神疑鬼不敢相信任何人。
姜宴恭恭敬敬的給他行了禮,才轉追著樓衍的背影離開了。
平王深深看著他的背影漸行漸遠,也跟著沉默了起來。
難道,真的是自己變了麼……
那父皇呢,他是怎麼會變的。
平王看著面前歸於寧靜的茶盞,抬手端起,緩緩喝了口氣,那茶葉的苦味道從舌尖傳到心肺,才讓他無力的仰頭靠在了椅背上。
姜宴從平王府追出來時,樓衍的馬車已經不見蹤影了,他泄氣般去人牽了自己的馬來,就看到陳府的下人正好從門前經過。
難道是陳言袖?
姜宴上前去追上馬車,敲了敲車窗。
馬車裏的人掀開車簾來,一看是他,又自然的放下了車簾。
姜宴啞然:「喂男人婆,我好歹是七皇子,你給我點面子行不行。」
「殿下沒聽說皇上才下旨要整肅貴族子弟的風氣?殿下如此魯莽的來敲我一個未出閣子的馬車,豈不是失禮?」
陳言袖冷淡的說完,手裏一塊碎銀子彈出,打在前頭的馬屁上,馬兒驚,立即加快速度往前飛奔離去了。
姜宴還想追來著,可前頭就是鬧市,人很多,他又怕撞到人,乾脆就勒住了韁繩。
一旁的小廝嘿嘿笑道:「七皇子,您難得有閑心,要不要去怡翠樓坐坐?」
「不去,爺沒心。」姜宴將韁繩也丟給了他,下了馬便晃著往人群里扎去了。
小衍不等自己,小如意又不能去見,男人婆還不待見自己,這日子實在無趣,太無趣了……
心裏哀嚎一聲,他轉頭進了家小酒館,要了幾罈子陳釀買醉去了,卻不知他才往那小酒館里一坐,轉角的那小廝便出一奇怪的笑容,扭頭跑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