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宣紹的聲音,在心中描繪著他的形。
聽著宣家之外包圍的兵的靜。
似乎聽到了上百只火把嗶嗶啵啵燃燒的聲音。
聽到不斷有巡邏之人,從宣家外的巷子里經過。
聽到站崗守衛之人,不過打了個哈欠,就被嚴厲的呵斥。
宣家之外的包圍,可謂毫無隙。
高坤是想鎖死了宣家之人,連一只蚊子都不放出去。
宣紹想要從這里出去,談何容易?
煙雨的心揪一團。
口中喃喃念著祈禱的話,自己都沒有發現。從來不信佛的,竟也臨時抱起了佛腳。
只要宣紹能平平安安,便是讓以后每日里都在佛前上幾柱香磕幾個頭都是好的。
一陣風過,似有風吹袂之聲。
宣紹已經離了宣家的屋脊,不聲的向外圍略去。
煙雨的神經立刻繃。
屏住呼吸認真的聽著。
還好,還好……守衛之人并有發現什麼。
夜是很好的掩護。
宣紹在旁人看不見的夜中,形快似鬼魅。
一個守衛仰頭打了哈欠,似乎看到一個黑影比鳥還快的略過頭頂的夜空。
他立即抬手了眼睛,是他困得太狠,所以眼花了麼?
了眼睛之后,只見漫天繁星,一閃一閃,哪里有什麼黑影。
嗯,果然是他眼花了。
宣紹的聲音,已經遠的聽不見。
煙雨心下稍安。
這算是……平安出去了?天亮之前,他能回來麼?
他究竟要做什麼?要如何挽回宣家如今的局面?如何守住這一家老小?
煙雨心中沒底,但卻是相信宣紹的。
相信,宣紹想要做到的,一定可以做到!只需要安心在家里等他回來就好。
這一夜時間,宣紹無比慶幸自己輕功不錯,便是見了太子,又見了路南飛,又見了那個雖是他一早就安排好,卻絕沒有想到,會在今時今日,排上如此用場的人……便是見了這麼幾個人,也讓他來得及趕了回來。
煙雨盯著黑眼圈,抱著膝蓋,坐在床頭等著他。
他悄悄換下夜行,進得里間,才瞧見還沒有睡。
他輕笑著上前,“在擔心我?”
煙雨點點頭,“守衛那麼多,我怕你……”
他攬過的肩,發現渾竟有些微微的抖,便擁住,“好了,不擔心了,我不是已經回來了麼?”
煙雨點點頭,似乎想問什麼,又抿忍住了。
該說的,他一定會主告訴自己,他沒有說,那最好就不要問。
這種事,說的越,越是穩妥。
便是心中忐忑不安,煙雨也著自己是忍下,什麼都沒有問。
知道,如果問了,宣紹一定會告訴,他的全盤計劃。
可如今如果還不到該知道的時候,寧可讓自己抓心撓肺,也不去問他。
朝堂之上格外的平靜。
是那種山雨來之前的,讓人抑至極的平靜。
每個人似乎都在觀著。
觀著皇帝是不是還會改變心意。
高坤最近這兩日,笑臉特別多,便是見了以往他嫌笨的徒弟,他都是微微笑著的。
仿佛已經勝券在握,仿佛朝中已經再沒有人可以和他匹敵,他已經權傾朝野,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了。
他連滅了宣家之后,自己的稱呼都想好了,就“九千九百歲”,皇帝不是“萬歲”麼?他不能與皇帝比,“九千九百歲”倒是剛剛好。
高坤想著,就會不由笑出聲來。
“師父什麼事如此高興?”高坤新收的小徒弟太監劉哈著腰問道。
高坤手敲了敲他的腦袋,“你不懂。”
劉陪著呵呵笑了兩聲,沒敢再追問。ωWW.166xs.cc
“皇上呢?”高坤一面在游廊底下走著,一面問道,“還在丹房里煉丹麼?”
“沒有,皇上從昨日招幸了穆人以后,一直到現在都沒有出過寢殿。”劉呵呵樂了兩聲,“今日的丹藥還是玄機子道長給皇上送到寢宮的。”
高坤又手瞧了劉的腦袋,“玄機子就玄機子,道長什麼的,不過是唬人的名頭。等……哼,看我不將他攆出去!”
劉趕底下頭來,“是,是,師父說的是。”
高坤已經走到皇帝寢宮外頭。
他忽而覺得今日宮里的氣氛有些不同。
可細細察,又沒有發現究竟是哪里不同。似乎是今日宮中的侍衛都格外的神抖擻?
還是他自己太過興,才看都格外有生機的?
高坤往寢殿門口走去,卻瞧見往常伺候在玄機子邊的一個小太監立在寢殿門口。
高坤斜了他一眼,“怎麼在這兒站著?道長還在里面嗎?”
那小太監點了點頭道:“是,皇上詔道長進去問話。”
一旁的劉微微抬頭,覷了覷高坤的臉,腹誹道,不讓自己稱呼道長,他在旁人面前,不也是稱呼道長的麼?真是……
高坤聞言點了點頭。
忽而寢殿之中傳來穆青青一聲驚。
殿外之人皆是一驚,都瞪大眼睛看著殿門,想進又不敢進的樣子。
高坤左右看了看,怒斥道:“還愣著干什麼?沖進去!”
左右的太監聞言,立時將門撞開。
高坤抬眼向殿看去。
只見風從門口吹進,里面層層薄紗被風托起,悠悠著。
穆青青倒在地上,大口的著氣,瞪大眼睛,向床上看著。
而雙上盤膝坐著一人,渾溜溜的,腦袋微垂著,雙手掐著蘭花指,放在兩個膝頭。
“皇……皇上……奴才等不知皇上正在悟道,請皇上贖罪。”沖進殿中的太監們瞧見床上溜溜的人影,全都跪了下來。
頗有些戰戰兢兢。
高坤膝蓋也有些,將要跪下之時,卻聽聞倒在地上的穆青青聲說道:“皇上……沒氣了……”
寢殿之呢,霎時格外安靜,落針可聞。
高坤看了看那輕紗幔帳之,皇帝的影,看著穆青青道:“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這時卻見玄機子從另一旁的屏風里繞了出來。
他一纖白的道袍,手中拿著凈白無暇的拂塵。
手一揚,拂塵從他前劃出一道弧線,他緩聲道:“皇上坐化了!圣上如今修正果,得道升仙。爾等還不跪下恭賀圣上?”
殿殿外一眾的太監全都傻了眼。
高坤更是一雙眼睛的盯著玄機子,不發一言。
“大膽,圣上得到升仙,爾等還不跪地恭賀!”玄機子提高了音量,大喝一聲。
一眾的太監像是被嚇傻了一般,過了一陣子才山呼起來。
“恭喜皇上,賀喜皇上!”
高坤盯著玄機子,并沒有跪下。
皇上忽而在這個時候駕崩,他心中有不好的預。
這事兒,怕是沒有那麼簡單吧?
卻見玄機子沖著他一笑,從寬大的袍袖之,拿出一卷圣旨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玄機子聲音渾厚有力,回在進殿之,格外肅穆。
殿一眾的宮人俯首跪地,更顯得肅穆至極。
“高總管,這是圣旨,見圣旨如見皇上。”玄機子看著他,低聲說道。
高坤咬了咬牙,終是不甘不愿的跪在了地上。
玄機子看他一眼,這才又端著圣旨念了起來。
圣旨之上,先是皇帝對自己一番委婉的夸贊,例數自己有何高功偉德,又表彰了太子,并直言太子已經長大,如今他可以安心將皇位傳于太子,爾爾。
高坤心中高速的飛轉著。
他忽而猛的起,指著玄機子道:“你這妖道,休要妖言眾!定然是你謀害皇上在先,偽造圣旨在后!來人,將這妖道拿下!”
“且慢——”玄機子高喊一聲,“高總管這是要抗旨麼?”
高坤盯著玄機子,想要從他臉上看出心虛的痕跡。
可玄機子向來比他還會偽裝,一張臉之上,平靜的看不出任何端倪。
一白袍,襯得他格外仙風道骨。
“這是皇上親筆圣旨,難道誰敢偽造麼?”玄機子大喝道,“高總管揚言圣旨是假,可有證據?胡言語,乃是對圣上不敬!”
“你這妖道,休要在此蠱人心!”高坤怒喝著打斷玄機子的話,“來人,將這妖道給我拿下,圣旨是不是假,我自會給出證據!”
寢殿之外,立即有侍衛上前,要捉拿玄機子。
玄機子卻是朝高坤一笑,凈白的拂塵一甩,“妖言眾,蠱人心的不是貧道,是你——”
玄機子凈白的拂塵幾乎在高坤的臉上。
高坤揮手打向玄機子的拂塵,“還不快將這妖道拿下!”
太監們立時上前,押住玄機子。
玄機子臉上卻毫不見慌。
“你不會有好下場的,宦謀,你死無葬之地!”
高坤聞言大怒,抬掌就要拍向玄機子。
卻忽而瞧見,有大隊的侍衛,從宮道上涌。
眨眼之間,皇帝寢殿前,就圍滿了腰間掛著明晃晃大刀的侍衛。
高坤蹙眉,抬眼向著些侍衛的后看去。
卻見這些侍衛忽而分列兩旁,將中間讓出一條道來。
皇城司代總指揮使路南飛從侍衛分列出的道上,緩緩走上前來。
高坤抑著自己的火氣道:“路大人,這是做什麼?帶著皇城司如此眾多的侍衛,且是帶兵前來。是要謀反麼?”
路南飛冷冷的看著高坤,抬手指著他的鼻子道:“想要謀逆的人在這兒!來人,把這閹人給我抓起來!”
高坤一驚,皇城司這麼多人,他在宮中便是有些勢力,如今難道會是皇城司的對手麼?
皇城司的侍衛立即上前。
高坤向后退了一步,“慢著,我是皇上邊之人,如今皇上尚在殿中,路大人就要私下命令抓我,這是要宮麼?”
“你說,我不能抓你?”路南飛抬了抬眼眸,看著高坤冷聲道。
“這是自然,我是皇上邊之人,豈是你有資格抓的?”高坤后背倚著殿門說道。
這時卻見路南飛后又走出一人來,淡笑看他,“路大人不夠資格,那我呢?”
玄機子見狀,一使巧勁兒,便將邊架著他的太監甩開,鄭重叩拜下來,“叩見新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城司眾人在路南飛率領之下,也跪了下來,“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聲音傳出甚遠,震耳聾。
殿殿外的宮人侍衛,見狀,也跟著跪拜叩首。
一明黃四爪金莽的太子,屹立在眾人俯首跪拜之中,顯得格外高大。
高坤愣愣的站著,左右看了看。
整個目及之地,除了他和太子,已經沒有站著的人了。
為什麼?
不過是瞬息之間的功夫,好像沒多久之前,他還想著,自己就將為“九千九百歲”了,往后皇帝邊有穆青青陪著,皇帝不理朝政也不是一年兩年的事兒了,他盡可以將皇權霸攬手中,睥睨天下。
為什麼?
連一頓飯的功夫都沒有,自己就已經大勢已去,孤立無援?
高坤忽而看向跪在地上的玄機子,又看向路南飛,最后才看向太子。
在太子的視線之下,他終是矮下去,無力的垂倒在殿門前。
“平——”太子說道。
眾人起。
路南飛揮手,立即有侍衛上前,將高坤擒住。
正要帶走之時,玄機子確道:“慢!”
太子和路南飛都看向玄機子。
太子道:“道長還有何話要說?”
玄機子一甩拂塵上前,看著高坤,臉上出一個森森笑意。
高坤只覺不寒而栗,“你想做什麼?”
玄機子晃了晃拂塵道:“你與你干爹素來狡詐,又武功高強,就這麼將你帶走,恐難以安心。”
太子聞言點頭,“道長說的有理。”
“我已束手就擒,你還要耍什麼花樣?”高坤聲音抖的呵斥道。
玄機子卻是將手中拂塵一甩,那看似瘦弱的拂塵卻霎時見化作利,仿佛有了生命一般,纏繞上高坤的手腕。
只聽得高坤一聲慘。
玄機子卻是手心一,那拂塵又纏上高坤另一只手腕……
一連串的慘之后。
玄機子看了看手中由凈白,變得鮮紅刺目的拂塵。抬手將拂塵扔向一邊,“可惜了。”
高坤額上滲出豆大的汗珠。
玄機子的作太快,他被人鉗制住,甚至來不及反抗,便已手筋腳筋皆被挑斷!
上,腳下黏膩膩的全是。
他手腕腳腕之上,還在不斷的往地上滴著鮮紅的滴。
他此時已經站立不住,唯有靠兩旁鉗制著他的侍衛才不致于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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