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鄉親們如何議論,許澄寧把李茹送回了家。
“李爺爺怎麼了?”
李茹都快被欺負死了,李老爺子那麼疼不可能不出面。
果然李茹哽咽道:“爺爺氣病了,現在還沒醒過來。”
李老爺子躺在床上,頭發花白,面黃枯瘦,蒼老干枯得像干尸,整個人毫無生氣。
許澄寧心里不一酸。
除爹爹外,李爺爺和李茹是這個村子里唯二對好的人。
小時候總是欺負,像里的老鼠一樣,人人喊打喊罵。在外面被村里的孩子追著打到家里,然后又被兩個姐姐擰著耳朵攆出來,不給吃不給喝。
又又怕的時候,蹲在李家的籬笆外,被小李茹發現了。
小李茹踉踉蹌蹌拉著李爺爺出來,指著,聲氣地啊啊了兩聲,李爺爺就把抱進了屋,端出吃剩的稀飯和饃饃給吃。
從那之后,就經常溜到李家,和李茹歡歡喜喜拉著手一起去灶臺找吃的,李爺爺在一旁笑瞇瞇看著。
李老爺子是村里唯一的秀才,識文斷字,偶爾會捧著舊書看,因為總是踮著腳瞄,后來索就把抱在膝上,一個字一個字教念書寫字,小李茹就在李爺爺膝邊看著他們。
后來李爺爺子骨差了,也上了學堂,每次回家都會折朵小花,隔著籬笆條遞給眼的李茹,也力所能及幫干點活,直到跟著燕先生離開。
過往的回憶慢上心頭,許澄寧下泛起的酸意,專心地給李老爺子切脈。
病是小病,但到底年紀大了,又了刺激,虛弱得很。
拜托了一個衙差去請大夫,又問李茹要了些紅棗、茯苓等尋常又溫和的藥材。行囊里還有一支人參,是在為迷鄭家耳目在京城游時一個藥堂老板送的,切下一點參須與其他藥材一起熬煮。
藥罐咕嚕嚕地滾著水,許澄寧打帕子給李茹了臟兮兮的臉。
“我觀李爺爺思慮甚重,郁結于心,這兩年,你叔叔還總來煩擾你們?”
李茹搖搖頭:“沒……有你之前那番話,這兩年他們倒還安生。但,他們知道你中狀元后,就要把我賣給一個會打人的傻子做妾。”
兩年前許澄寧曾跟著燕先生路過,短暫地回來過一趟,因知道了李家叔嬸經常來擾他們祖孫,借著燕先生的名號敲打了一頓,李茹和爺爺才得以清靜過完這兩年。
直到許澄寧高中的消息傳來,李家叔嬸又找上了門,惡狠狠道:“人家都考上狀元了,什麼千金小姐娶不到,哪里還記得你這個鄉野賤貨!識相些就乖乖嫁到薛家!”
爺爺急怒病倒,只差一點就要不清不白地死在薛家。
許澄寧看又后怕地抖,聲寬:“別害怕,有我在,誰也欺負不了你。”
李茹點點頭,眼紅得像個小兔子。
是個十分小的孩子,比許澄寧還要矮半個頭,骨架極小,明明十三歲,但說十一歲都有人信。
許澄寧的頭,比劃了一下。
“高了一點,但不多,還是這麼瘦。”
李茹破涕為笑,不好意思道:“南哥哥長高了,比從前更好看了。”
“對了,還沒恭喜南哥哥高中呢!”
許澄寧粲然一笑,然后皺起眉頭問道:“我適才回家,怎的家里都空了?我娘他們搬家了?”
李茹驚道:“南哥哥竟還不知道麼?年前,你二姐被一個大戶人家接走了,有馬車,有衛隊,好大陣仗,劉嬸子也帶著你大姐和弟弟妹妹都一塊兒去了,說是要去城里過好日子。”
“我聽人說,好像是有人要認了你二姐作兒,也有人說,是那家里的老爺看上了你二姐,要抬作小妾……稀里糊涂的,大家也都弄不明白。不過,我瞧劉嬸子一直在笑,應當是好事罷。”
小聲道:“我以為,劉嬸子會告訴你呢。”
語氣帶著幾分小心翼翼,生怕許澄寧會難過。
許澄寧怔了一怔:“什麼時候的事?”
“去年十月了。”
“接他們走的人呢?可有說是哪里人,哪戶人家,姓甚名誰?”
李茹使勁想了想:“來了個四十來歲的婦人,好像姓陳,穿戴很富貴,說的是話,斯斯文文的,其他的,都沒有聽到。嬸子可能怕再被大宅的人找麻煩,也沒說。”
這些都太模糊了,許澄寧想了想沒有頭緒。
“沒人知道去向麼?”
李茹搖搖頭:“那些人好像不是本地的。來的時候還帶了好些好東西,你大伯他們想搶,被攔下了。劉嬸子他們被接走后,你大伯四打聽,也沒打聽到下落。”
說曹曹到,門外突然吵吵嚷嚷,接著有人喊道:
“小南!你回來了!”
許澄寧的臉倏地罩上一層寒霜,李茹擔憂地看著,剛要起被按住了肩膀。
“你照顧好李爺爺,我自己來。”
負手走出去,把剛要邁進門的許大地堵在了門口。
“小南!你來得正好!你三叔四叔竟然不聽我的話想吞了鋪子!你快跟我去衙門把店面轉到我名下!”
“是呀!”跟來的大伯娘焦氏爪子指,幾乎要到許澄寧臉上來,“這幫小兔崽子臭王八,還把你大哥給打了!”
衙役猛地一腳踹到焦氏肋側,焦氏哎喲一聲胖胖的在了許大地上。
“大膽刁民!竟敢對狀元公不敬!”
許大地趴在地上痛呼,眼前忽然出現了一雙黑靴。
許澄寧居高臨下看著他們狼狽的模樣,笑意微涼,以往明澈的眸子變得深邃,人看不懂其中的緒。
“大伯,好久不見呀。”
許澄寧一字一頓,語氣輕巧,許大地卻不知為何頭皮一麻,愣愣地沒有答應。
“別杵在別人家門口吵,回家里說吧。”許澄寧轉向一旁的周縣令,“正好有樁家業糾紛要解決,周大人斷案如神,可能指點一二?”
周縣令仿佛燙了屁似的站起來,連說不敢不敢,虛心應承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