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竹清聲道:“我爹爹以前治過這種真寒假熱之證。”

“那就請先生開方。” 縣令夫人滿臉喜，雙手合什不住念佛。

田治輝冷靜下來，沉聲道:“需一間靜室開方。”

“這邊來。”方才提供病的丫頭乖巧地道，把他們領進旁邊的一間暖閣，自己退了出去。

方才那間屋子太過冷，站了一會兒就讓人渾不舒服，一進這間屋子，郁竹整個人都神了些，地上放著一個火盆，沒一會兒，丫頭又端進來一個放在角落里，屋子里更熱了。

郁竹和田治輝正在商議著開方，按老規矩由郁竹執筆，一邊往紙上寫著藥名，一邊低聲說著自己對病癥的看法。

“爹爹，我覺得熱證是表面，如此寒冬里還是應當考慮寒氣用事……”

看樣子這小姑娘還真的懂醫啊。小丫環羨慕地看一眼，退了出去。

“我也覺得像是真寒假熱之證，但事關重大，不敢篤定。” 田治輝一臉果然如此的神。

“爹爹考慮得過多了。”郁竹笑盈盈地道，意有所指。

經過這四年來的學習和歷練，田治輝的醫也稱得上良醫二字，只是畢竟從醫年限短，又局限在鎮子上，見識的病人也，遇到疑難病癥時，很多理論和病聯系不起來而已。

尤其今日這個樣子，他肯定是怕自家的份被人認出來揭穿，再加上病者份不同，考慮得多些，不敢隨意下定論也是正常的。

看兒笑意盈盈的樣子，田治輝有點意外。

這丫頭近來越來越有人味兒，說也笑，以前的即使角彎起來像是在笑，可眼睛里卻是淡漠的沒有一笑意。并且也不像以前那樣神淡然從不生氣，前段時間阿扣娘誣他通胡賊的時候，而出侃侃而談，把阿扣娘說得啞口無言。

這孩子的子變了很多啊，不過，還是這樣好，這樣有說有笑，有喜有怒的，才是個正常的孩子。

父倆商量著開了方子，由郁竹執筆寫了拿出去，給丫環讓趕快先抓一付藥煎上，郁竹又指揮著幾個丫環關閉門窗，在屋子四角加了火盆，把老夫人蓋的薄被換厚的。

縣令夫人見如此行，給邊伺候的小丫頭使個眼，小丫頭會意，走到郁竹邊攀談幾句，問道:“為什麼要關窗戶加火盆？老夫人一直喊熱，本不讓在屋里放火盆。”

“這是真寒假熱之證，這病外表看著像熱證，實則是寒證，所以保暖也是很重要的。”郁竹知道的意思，含笑回道。

縣令與夫人對視一眼，若有所思。因為老夫人灼熱，又一直喊熱，以前的那些大夫都是按熱證來開藥方的，也難怪他們的藥會越吃越糟糕，藥與病本就是背道而馳，能有效果才怪。

屋里漸漸地暖和起來，煎好的藥也送了過來，郁竹親自手把一碗藥給老夫人灌了一半，沒一會兒，就聽見老夫人的腹之間咕咕作響，張開長長的吁了一口氣。

老夫人已經有三四天的功夫就是直地躺著，聲息全無，聽到吁氣，所有人都同時松了一口氣。

見好轉，郁竹把剩下的半碗藥也給灌了進去。

縣令撥開伺候的丫環，搶到床邊來，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老夫人的面容，著想說什麼又怕驚擾了母親的樣子。又過了一盞茶的功夫，老夫人眼睛微微睜開，了幾下，要說什麼，卻又說不出來。

方藥既有了效用，田家父二人又再次診脈，在原方基礎上加減斟酌，將新方給丫環，吩咐這次可抓四副來吃。

小丫頭拿了方子出去給外面等候的仆婦，這會兒功夫老夫人已經恢復了神智，睜開眼睛低聲喊著縣令的名，聽著雖然還是中氣不足，語音和神志倒是清楚得很。

縣令握著母親的手說了幾句話，老夫人昏昏沉沉又睡了過去，郁竹手去額上試探，發覺已有微微的汗出，縣令也驚喜地低聲道:“母親的手不燙了！”

田治輝叮囑了藥的吃法和注意事項，看看天已晚，病人的況也穩定下來，便要告辭回客棧。

縣令夫人命人捧了診金送上，田治輝也不客氣地收下，又詳細叮囑了病人的飲食休息等注意事項，便帶著郁竹離開。

病看得很順利，也沒人注意到他，田治輝心里暗暗慶幸，縣令給的診金份量很足，足夠全家人在客棧十幾天的吃用，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他拉著郁竹的手，直起了腰大步行走，步履輕快，與來時戰戰兢兢，心虛膽寒的樣子完全不同。父倆剛走到二門跟前，等著開門的空隙里，一個仆婦氣吁吁地追出來，后面跟著幾個壯實的家丁。

“田大夫，站住，等一等！”

田治輝心里一:這是！這是要過河拆橋卸磨殺驢了嗎？ ！他一雙眼睛忍不住就向二門那邊斜瞟過去，思量著現在抱起郁竹逃跑的話有幾分把握。

眼掠過那幾個壯實的家丁，田治輝就泄了氣，打消了逃跑的念頭，若他自己趁人不備逃的話，說不定還有一兩分可能，可是帶著郁竹，就的短胳膊短兒肯定跑不，若是自己抱著逃……

他看看自己的細胳膊細兒，估計也逃不了……

或者由自己拖住這些人，讓郁竹一個人先逃？也不知記沒記得來得的路，能不能找到客棧帶著江氏和郁歡逃走，再說了，現在怎麼跟郁竹解釋，讓快逃去找母親和妹妹？

這樣能行嗎？

其實他和江氏是不是犯了錯誤，應當早點把郁竹的世告訴自己，這樣的話，至遇到突發狀況的時候，能多一些警惕之心？

從聽到仆婦呼喊站住到帶著幾個家丁追上來，不過是半炷香的時間，田治輝腦海里已經轉過千萬個念頭，就在這時，他覺到郁竹的小手輕輕地拉了拉他的袖，他下意識地把目從敞開的二門上收回來，低下頭恰好對上兒盈盈的笑眼。

“爹爹，咱們好像忘記了什麼？”孩兒沖他眨眨眼:“不告訴他們客棧的地址，這四付藥吃完了，他們可到哪里找咱們？再讓王家婆婆滿大街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