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衍氣勢頓時一厲:“本王這就去會會北狄的小狼崽！”

驛館離醉香樓，只隔著兩條街。

韓玥驗尸前后，只花了兩個多時辰，來時，城還沒什麼靜，此刻卻是人涌如。

當百姓走出家門，聲勢之浩，超乎想象。

當一群人的思想被輿論所支配時，其力量更是堪比洪水，那是一種非自然力量，令人敬畏，使人恐懼。

事態的演變，比韓玥想象中的還要復雜，不由擔憂地看向云衍。

后者面無波瀾，信步跟著韓沖的指引穿過一條又一條的小巷，片刻后停下。

韓沖一眼屋檐，又一眼韓玥，道:“卑職這就去找高梯來。”

“不用！”云衍瞥向韓玥，“怕就閉上眼睛。”

“啊？”

韓玥還沒搞明白狀況，人已經被云衍提著躍飛到房頂，心臟失重還沒過去，又被提著躍到另一屋頂……

如此飛了幾下，終于落穩，韓玥頭暈眼花，噗通跌坐在屋瓦上，捂住翻騰的胃，瞪向云衍的眼風，比寒風還凜冽。

云衍皺了下眉，像是剛剛沾到什麼臟，飛快地拍了幾下手，傲然而立，大佛一般俯視著下方。

“……”

韓玥一口怨氣被呼呼的寒風堵在嚨，氣惱地收回目，也向下方。

腳下應該就是驛館，大門被百姓破，院子里黑的一片人頭，要不是衛軍力攔住，恐怕早已經沖進驛館。

人們憤怒地著，嚷著:“北狄野狼，我襄州，殺我同胞，休想議和！”

“出狼崽子，讓他償命！”

“海深仇你們都忘記了嗎？如此護住狼崽子，可想過那些逝去的英靈亡魂！”

眼看音浪有暫緩之勢時，驛館便有囂張狂妄的笑聲傳出:“罵呀，怎麼不罵了？！孰人就這點能耐？有種的進來拿本王的項上人頭！”

北狄因最靠近西孰，故而北狄人大都會講孰話，只是發音不太標準，聽著別扭又窩火。

“讓我們進去殺了那狼崽子，是西北男兒的話就別擋！”

有人甚至號啕大哭:“我們要見晉王！請晉王給我們一個說法！”

“晉王何在！西北軍的將士何在！我堂堂孰國，何屑與區區北狄狼賊談和！”

百姓又一次躁，場面幾度失控。

云衍不聲，瞧著韓玥狀況好了些，淡道:“一會兒，讓你說什麼就說什麼，不可妄言，明白？”

“明白。”韓玥悶聲，實在難有好臉。

要高來高去可以，提前打聲招呼，會死啊！

自傲自大是種病，得治！

云衍袂翩飛，又問:“可覺害怕？”

韓玥呼一口氣:“怕……”

天不怕地不怕，不怕鬼不怕神，怕高……

此刻著下面，雙腳是的，站著是不可能的，但能保證不暈不吐。

連著深呼吸幾下，韓玥這才發現云衍看的眼神，過份幽冷，很是嫌棄。

瞬間反應過來，他問的不是剛才發生的事，而是即將會發生的。

也是，他這種人，怎麼會顧忌別人的？

這麼問，不是因為關心，而是一種強者高高在上的鼓舞。

韓玥背脊一，迎風道:“怕表現太驚艷，罪犯聞風喪膽，躲起來再不敢面！”

云衍眸一時有些深長，好一會，詞窮般點了下頭:“很好。”

恰時，腳下又有狂言傳來:“你們的晉王，此刻正忙著替本王準備姬與財寶，可沒空搭理你們這些蠢貨！我北狄愿意議和，那是給晉王面子，若不是他知相，襄州早已被踏平！”

“還有一點殿下沒說，愿意議和，是因孰細皮，瞧著就比戎好吃！”

“哈哈哈……說得好！議和談，本王一人賞你們一個姬，隨你們抱著吃還是煮著吃！”

“多謝殿下！聽說那安寧郡主，可是西孰國最的人兒，貌若天仙，比草原圣還要圣潔高貴，殿下若能抱得人兒歸，狄王定會大喜，將來北狄大業非殿下莫屬！”

韓玥正聽得認真，肩上一痛，頭一暈眼一花，人已經站在屋檐下的高臺之上。

“傳聞北狄王獨寵其子，奈何六殿下騎謀智樣樣不行，吹牛倒是第一名。果真是百聞不如一見，本王倒覺得，殿下除了吹牛，做春秋大夢也是極其擅長，有這耍皮子的功夫，不如再睡個午覺，說不定還能在夢里一統天下！”

云衍譏諷完，手一松，韓玥順勢往邊上的柱子上靠著，勉強站立。

頃刻間，百姓跪了一地:“拜見晉王！”

屋里的人聞聲，不一會兒，也快速走了出來。

為首的是個青年男子，高大魁梧，黑紅，顴骨寬大突出，尤顯高鼻深目，梭角分明。滿頭棕發被編無數小辮，發辮上，耳垂上，脖子上，手腕上，均掛著各珠寶，獷而貴氣，野又張揚。

此人，正是北狄王六子，渠無。

見到云衍，他雙眼深瞇，上上下下打量，哈哈一笑:“你就是晉王？他娘的，你終于肯見本王了！”

“放肆！”院子里，云衍的親兵一道利劍指來，“見到晉王還不行禮，需不需要我來教教你等野之人，什麼尊卑禮教！”

渠無無所謂地揚揚手，“他是異姓王，本王還是狄王的親兒子，北狄正宗的六殿下呢，咱倆平輩，行什麼禮守什麼教！”

果真是像極了在草原上肆意慣了的狼。

云衍抬手，示意親兵退下，什麼也不說，就那麼看著渠無，眼眸無波，看不出任何端倪，卻莫名令人抑，恐懼。

仿佛只要他愿意，手，就能攪詭譎風云，伏骨遍野。

事實，也確實如此。

戎人與西孰爭戰多年，從未有人從他手里討到過便宜。

渠無的大哥，三哥均命喪他之手。

按理說，他們之間只有深仇大恨，但戎人不同。

戎人只服強者，敬重強者！

在北狄人眼里，整個南戎不過是云衍的手下敗將，被痛打過的狼，聚在一起，也是一只被刻上失敗恥辱的狼群。

這，也是渠無主張議和的原因，他寧愿與仇敵強強聯手，也不愿與失敗者狼狽群。

對視片刻，渠無敗下陣來，右手扶在心臟的位置，作虔誠狀:“渠無拜見晉王。”

“來人！”云衍突然厲喝:“將疑犯渠無抓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