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上,蹲著兩人。
兩人眼珠子都不會眨了,他們眼的是怎樣一副讓人“想去死一死”的場景。
敞亮開來的棺材;
棺材里散著尸臭味的死尸;
俏生生站在棺材邊,修長的手指一邊著死尸的臉,一邊和死尸說話,說話的口氣比對活人都溫。
裴笑臉煞白地盯著謝知非。
謝知非被他看了,瞪他一眼:看我干什麼?看!
裴笑兩排牙齒不停地打:老子要敢呢!
心里說著不敢,但眼睛卻很誠實,抬眼過去,裴笑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黑霧倏的一下子從晏三合的指尖涌出,盡數回到了老太太的臉上。晏三合猛的回手,連連往后退了幾步。
李不言趕手扶住,“小姐?”
“沒事!”
晏三合睜開眼睛,目幽幽落在季陵川上,一字一句問道:“你們家養狗?”
季陵川下意識搖搖頭:“不,不養。”
“你聽好了。”
晏三合停頓了好一會,才開口道:“你母親放不下的心魔是一條狗。”
“吧嗒”一聲。
好像是枯枝折斷的聲音。
接著。
“啊”一聲。
好像是有人從樹上摔下來的聲音。
晏三合連眼風都懶得掃過去,掏出帕子,拭手指。
依舊得很慢,慢到黑云散去,下弦月悄無聲息的掛上天際,蟲鳴的聲音傳來。
季陵川終于魂到了上:“晏姑娘,那狗長什麼樣?”
晏三合:“黑,半人高。”
季陵川只覺得口一陣窒息和抑,“那現在我們……”
“打道,回府。”
晏三合聲音說不出的疲倦,像是力竭了一樣,“不言,拉我上去。”
李不言把棺木按原來的樣子半掩上,然后先跳上去,又將晏三合拉上來。
晏三合到季陵川面前。
“準備一間幽靜的院子,供一日三餐,明日開始,我住季家,直到老太太棺材合上。”
季陵川掙扎著地上爬起來,抬頭剛要說話,驚住了。
像是從水里撈上來的一樣,額頭臉上的汗,正順著微尖的下滴下來。
“晏姑娘,你……”
“沒事!”
李不言走過來,彎下腰,晏三合往后背一趴,“到了喊我。”
“嗯!”
李不言直起,“季老爺,把他們人都喊過來,出發吧!”
季陵川看得目瞪口呆:“這是……”
李不言:“累了!”
……
回程的路,誰也沒心說話。
季陵川像是被霜打過的茄子,需要人攙扶著才能走路。
晏三合則趴在李不言上一不,一張臉白森森的,跟死人沒兩樣。
謝知非盯著晏三合的背影看了很久,走到李不言邊上:“姑娘累不累,要不要我來背?”
李不言笑瞇瞇地看著他:“就是我肯,我家小姐也不答應啊。”
謝知非斟酌片刻,“那個,是不是每回都會……”
“謝三爺!”
李不言笑得眼睛都瞇一條,“你再這麼下去,我的眼睛可就沒辦法確認了。”
謝知非:“……”
李不言沖他嫵的一眨眼,“別對未婚姑娘太好奇,一切不以結婚為目的的好奇,都是耍流氓。”
謝知非:“……”
裴笑走到謝知非旁,看著主仆二人的背景若有所思道:“兄弟,我的眼神幫你確認過了。”
謝知非:“說!”
“那丫頭臉上看著笑瞇瞇,其實眼招子亮著呢,什麼話能說,什麼不能說,門兒清。”
裴笑著聲音,“比起丫鬟不流溜,小姐的腸子還算直,待見誰,不待見誰,都在一張臉上。”
“確認的很對,所以……”
謝知非低聲道:“咱們還是要從小姐手。”
手個屁!
裴笑嘆了口氣,“還是先替我想想,我家外祖母的心魔怎麼會是一條狗?”
謝知非臉一下子裂開來。
一條狗?
說出去誰會信?
……
馬車行駛到城門口時,五更已過。
謝知非把腰牌一掏,又打點了二十兩銀子,守城門衛兵高高興興地把門開了。
進了城,一行人兵分三路,各自回府。
不多會,馬車在謝家角門停下。
晏三合已經醒過來,自己跳下了車。
“晏姑娘。”
謝知非翻下馬,追過去。
晏三合轉,看著他。
謝知非靜了片刻,只待了一句,“好好休息。”
晏三合一點頭,抬步進了角門。
“三爺?”
等在角門的謝總管急步上前:“大爺叮囑說,無論多晚回來,讓三爺務必去他書房一趟。”
“這就去!”
謝知非余掃見謝總管捂打了個哈欠,長臂一,把人勾到腋下。
“謝小花,明兒一早,無論你用什麼方法,把晏三合給我留下來,要是留不下來……”
“……”
謝總管的眼淚,不知道是被三爺嚇的,還是哈欠打的,嘩的一聲流下來。
老奴還有什麼方法,只有跪啊!
……
“三合,季家老太太的心魔怎麼會是一條狗?”
無人的時候,李不言就不再“小姐,小姐”的了,神態也更隨意,“你是沒看到,季老爺聽到是條狗,差一點點暈過去。”
晏三合想了想,“等我進了季家,慢慢查,總能查出些明堂來。”
李不言:“這事已經禍及兒孫,時間容不得你慢慢查。”
晏三合:“所以我才收了那一點錢。”
李不言瞪:“那一點錢,都不夠塞牙的。”
“不言?”
“別撒,和你的人設不符,對了!”
李不言突然又想到一件事:“謝家明天給不給你走?”
晏三合:“沒有理由攔。”
李不言“哦”了一聲,“那我明兒一早就收拾東西。”
“好!”
一個好字剛落下,李不言眼神一厲,“什麼人?出來!”
轉角,謝不走出來,沖晏三合出一個沉靜而歉意的笑。
“對不住,擾了姑娘。”
“你鬼鬼祟祟的躲那邊做什麼?”
“不言,他是謝府二爺。”
晏三合上前一步,神淡淡:“等我何事?”
用的是一個“等”字,謝不愣了愣,如實道:“確實等了很久,只想替婉姝道一聲謝。”
晏三合:“不是什麼大事。”
謝不看著額頭的紗布,“于我,于婉姝,于姨娘都是天大的事。”
說罷,他躬,深深一禮。
晏三合側過,了他半個禮。
謝不行完禮,將手中的紙包遞上。
“二房沒什麼好東西,這支老參給姑娘補補傷口,還請姑娘不要推辭。”
晏三合聽了這話不知道為什麼,心頭跟著一酸,總覺得此此景好像在哪里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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