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來接送的事兒，雖然沒有被越傳越離譜，可村民們還是堅定的認為，褚家的買賣肯定是越來越好了！

褚芳聽回娘家的小姑子說了此事，心里又難了起來，趁著孩子歇晌趕忙回了趟娘家。

“阿爹，阿娘，你們人呢？”

褚大伯夫婦此刻正在廂房收拾屋子，聽見褚芳喊人，也沒多大驚訝，閨兒今年自打春節后，三不五時就回來一趟，十次得有九次是嘀咕老宅那買賣的事兒。

王氏抖落著手里的抹布，走出來廂房的屋門：“你今兒咋又回來了？”

對阿娘言語里的不耐煩，褚芳就仿佛沒聽見一般，只顧著說著自己的：“阿娘難不還沒聽說？村上都傳開了，說褚義那兩口子，被鎮上的大老板接去談生意了，車接車送的，還是馬車！阿娘你說，這得談的是啥生意啊，這麼興師眾的，肯定是大買賣，怎麼啥好事都讓那倆人攤上了！要不阿娘趕明兒個，回老宅問問？”

王氏聽閨兒越說越玄乎，就不信：“你別總聽風就是雨的，聽你那小姑子胡咧咧，那褚義除了做棺材，和賣紙錢，還能做啥大買賣？還鎮上大老板來接，咋地那鎮上是沒有賣棺材紙錢的，非得找他褚義不可？說出來你也信！”

“阿娘要是不信，就去村里打聽打聽，這靠山村現在誰不知道啊！褚義他們明明是靠著咱老褚家的手藝……”

褚芳剛說到一半，就聽見阿爹在屋里喊阿娘，王氏也聽見了，沒時間跟閨兒在這扯閑話，他們得抓把屋子收拾出來，這幾天沒準人就從鎮上回來了。

“打聽啥？我沒那個閑心，你要沒啥事就起開，我這忙著呢，凈添！”

王氏說著推開了廂房的屋門，褚芳這才反應過來阿娘剛是從廂房出來的：“阿娘你跟我阿爹在廂房干啥呢，這屋都多久不住人了。”

“你阿兄他們這幾天要回來住。”

褚芳進屋見雙親正在收拾，更是奇怪：“阿兄他們回來不是都住正房的偏屋嘛，收拾這屋干啥？他又住不了幾天！”

王氏嘆了口氣：“以后要就住這了，長住！”

“啊？為啥啊，阿兄不在鎮上念書了？”

“阿仁自然還得在鎮上念書！你大嫂阿爹，過年那時候不是摔壞了嘛，人癱了，說是看病把家底都掏空了，又丟了私塾先生的活兒，以后不在鎮上討生活了，明軒跟李氏可不就得回來住了。”王氏邊著積了一層灰的火炕，邊把事兒簡單地跟閨兒說了說。

褚芳沒了言語，褚大伯卻開了口，閨兒方才說得那些，他在屋里也聽了個大概：“芳兒你也老大不小的了，以后李氏回來了，你在面前說那些有的沒的，也不嫌丟人！”

褚芳氣得一屁坐在了炕邊上，也不管是不是干凈，很是委屈：“我說的哪不對了，要沒咱老褚家的手藝，他們能想到賣紙錢掙錢？要是沒有棺材鋪子的營生，他們那攤子哪那麼容易開起來，還不是借著褚家棺材的名頭！

明明阿爹你才是老大，要繼承，要掙錢那也該是咱家，哪得到他褚義，現在可倒好，人家掙了錢，倒把咱家人踢到一邊去了！

阿爹你以為我樂意啊，熱臉人家冷屁，屁都沒撈著不說，阿爺阿還有你倆全都來訓我！要不是日子難過，手里頭沒錢，這要是阿爹咱自家的買賣，我哪至于這般？

再說了，阿兄考科舉不得用錢？我這不是也想著，要是跟著褚義他們，我能多掙點，到時候也能幫趁著阿兄啊！”

“哎……”褚大伯靠在門框弓著背站著，他打小就跟著阿爹學做棺材，那時候總想著他是老大，要好好學，等以后鋪子到他手里，一定要把老褚家的棺材鋪子開得更大，更好！

可誰知道三兄弟里，到頭來就他放棄了做棺材，為了自家兒子的前途，舍了他心心念念半輩子的鋪子。

二三十年的夫妻，王氏哪能不知道男人心里頭的疙瘩，不知道鋪子能掙錢嘛？不知道錢好嘛？可為了兒子，啥都能舍得，本以為等兒子出人頭地，日子就好了，到時候要啥沒有，誰知道這科舉咋就這麼難，還出了這檔子事兒！

“現在說這些有啥用？這家分都分了，還能再合是咋地！你阿爹說的沒錯，等人回來了，你說這些沒用的！”

又過了幾日，兩輛牛車拉著李秀才一家，搖搖晃晃地進了靠山村。

李秀才躺在頭一輛牛車上，李氏阿娘袁氏坐在一旁照顧，后面那輛坐著褚仁一家，腳下放著全家五口的行李，宅子還有里面的家，都被賣了換錢，李家人只帶了些被褥、鍋碗瓢盆回來。

李秀才當年考中的是頭等秀才，后來帶著一家搬到了鎮上，當時那是何等地風！如今卻只能癱在那里，變賣家產茍活度日。

村里聽說這事兒的，尤其是見過李秀才當年發跡的人，不免都有些唏噓，李秀才一家的遭遇，一時間了村里的熱門話題，總算蓋過了之前的馬車事件。

四月末，褚義去鎮上進貨，自打上次立了契，褚義便直接從林記的作坊拿貨了，相比原來去鎮里街上的鋪子，要比原來近上不。

沈鹿竹見牛車在自家院前停下，忙從鋪子里出來，幫著褚義一起忙活兒，搬著搬著，見還有好些宣紙之類的，有些不解。

“上次進的宣紙不是還有好多嗎，咋又進了？”

褚義看著妻子笑了：“了，李管事說秸稈造紙了！”

幾步湊到褚義前，沈鹿竹揪著他的袖子，瞪大了雙眼：“真的？那這些是？”

“嗯，這些就是秸稈做的，除了宣紙，里面還有幾種不同的麻料紙，曾師傅說拿過來給咱們試用。”

沈鹿竹了新拿回來的宣紙，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怎麼都覺得比原先的，要細上不。

仔細對比了幾種麻料紙，沈鹿竹從中挑選了三種，裁剪大小剛好的尺寸，上、晾干、刷油、再晾干，然后各折一金一銀，兩個胖紙元寶，又對比了品的度、外觀和燃燒況，最后選定了以后做紙元寶要用的紙張。

“就這種吧，薄厚、度還有度都適合，咱們以后就用這種麻料紙做紙元寶吧！”

褚義看了看那幾個排排坐，圓滾滾的紙元寶，笑了！又和沈鹿竹說了下，這幾種紙的新進價。

沈鹿竹微微皺眉，大致在心底算了算：“這樣的話……咱們的本，比以前能減至三呢！”

看著面前三白的手指，褚義出大手將它們包裹住：“多虧了我們阿竹。”

“是多虧了咱們倆才是！”

“嗯！多虧了咱們倆！”

上次小兩口回沈家，二兄沈松杰給他們現做了些松節油，沈鹿竹跟著看了，從選材到火候、蒸餾的時間，還要用爐灰覆蓋溫養，期間一個多時辰，都要仔細看顧，是個很考驗手法、經驗和耐心的過程。

沈鹿竹跟褚義商量過了，松節油這邊就按照市場價從沈家購買，和銅錢燒紙跟銀票紙錢一樣，紙元寶也需要自己做一陣子，先量的試賣一段時間，等銷量上去了，再找人來做。

可沈鹿竹和褚義現在還需要做銀票紙錢，這個現在賣的也很多，好在做起來簡單快捷，不過不管是什麼，量一但大了，都是要消耗時間的，若是再做紙元寶，怕是時間上不太允許。

小兩口就商量著，把做銀票紙錢的活兒，也分擔出去，現在本降低了，倒是不怕多付些工錢，只要人信得過就！

思來想去沈鹿竹想到了一個人：“褚義，你覺得給蔣娟表妹怎麼樣？這個做起來簡單，人也是咱們信得過的！”

說起表妹蔣娟，自打上次幫著蔣娟表妹離開了王家，自家就和崔姨母家漸漸恢復了來往，后來又在小兩口的撮合努力下，外祖家和崔姨母那也慢慢冰釋前嫌了，其實倆家都在心里惦記著對方，只是礙于面子，多年來，又一直沒能找到合適的機會。

崔家幾位舅舅聽說外甥的遭遇后，更是恨不得再次打上王家去，好不容易才被褚義和崔姨母攔下，最近表妹蔣娟更是經常帶著小寶去陪外婆解悶。

“當然好，聽阿竹的。”

趕在端午前，小兩口跟褚禮帶著禮品去了趟外祖家，正巧姨母一家也都在，沈鹿竹趁著閑聊的功夫，就和蔣娟提了此事。

“表妹覺得怎麼樣？”

小寶越來越大了，以后還要上學堂念書、娶妻、生子，蔣娟雖住在娘家，但這些又不能心安理得的，全指著爹娘和弟弟，沈鹿竹這活兒，簡單不費力氣，掙錢不說，還不耽誤看小寶，簡直就是雪中送炭！

“表嫂，這麼好的活兒真的給我嗎？”

沈鹿竹沖著蔣娟笑了笑：“當然了，這哪能有假。你不知道，我們這個不好在外人面前做，白天看鋪子，晚上是真的啥都不想再干了，你要是能答應，就是幫了我和你表兄大忙了！”

“那，表嫂才是真的幫了我大忙了！還有上次的事兒……”

“打住，打住，咱們不是說好了，再也不提之前的破事兒了！你時間上比我寬裕不，你肯幫忙，我連中元節前的囤貨都不用發愁了！不過你也別有力，做算多，知道嗎？”

“嗯！”蔣娟重重地點了點頭：“我知道了，謝謝表嫂！”

端午節，大伯一家依舊是在老宅過的，不過奇怪的是，大堂嫂李氏居然沒來。

大伯娘王氏給出的方解釋是：“李氏帶著明軒去娘家那頭了，這不是剛搬回來嘛，再說阿爹又那樣，回去幫襯幫襯，還顯得熱鬧些。”

沈鹿竹去后院摘菜回來時，不小心聽見了大伯娘和阿的對話。

“因為那墜子的事兒，這李氏八是怨上我了，自打從鎮上回來住，整日拉著個臉，跟誰欠了錢似的，還天領著孩子往娘家跑！”

“家那況，三不五時地回去看看倒是沒啥，可這大過節的，把我老褚家的重孫子，帶去娘家了，連個面都不，就是不對！你是婆婆，是媳婦兒，做得不對，你就得教訓，還能容反了天？”

“阿娘說得對，回去我得好好說說，以前總不在我邊，再加上阿仁在鎮上，還靠李秀才照顧，這才沒怎麼管教過！這現在可不一樣了，以后他們家，搞不好還得靠我們阿仁呢，容不得嘚瑟！”

“阿，您看看這些菜夠不夠！”沈鹿竹先喊了聲，然后推開半掩著的灶房門，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