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已經是黃昏，落日余暉照耀著大地，本就破敗的小院子，更顯得蕭索一片，顧湘兒與老管家一道并肩站在門口，遙遙著今日的夕。

老管家沉沉的嘆了一口氣，渾濁的眼中閃過一恍惚，“那一日，就是這樣的夕，好似被火燒著了一樣，紅的熱烈，老爺看到小姐的尸時，呆呆的站了許久，不說話，也不哭不鬧。”

思緒漸漸的飄回到了那一日，他眼底翻滾著痛，沉默了許久，才繼續道:“老爺打了小姐一頓，罵為何要想不開，罵為何舍得拋下他這個父親，那一日，老爺在小姐房間里坐了很久，等他出來的時候，我看到了他臉上的淚痕。”

隨著老管家的話，顧湘兒仿佛看到了那個一下子被去了所有氣神的金裘，緩緩的自房間里走出來，踏深夜之中。

孤寂、蕭索、自責、凄涼，將那個男人的纏繞著，后悔嗎？顧湘兒不知道當時金裘心中在想什麼，可是有一點，卻很確定，那一日，金裘一定過得很艱難！時時刻刻，都是煎熬。

“后來呢？”的聲音沉了沉，覆上一層沉重之氣，老管家緩緩靠著門框坐了下來，坐在門檻上，仰頭看著地平線上即將落下的夕，“后來，我便發現了老爺的不對勁。”

怎麼個不對勁？據老管家說的，那幾日，金裘每天都會很晚才睡，一覺睡醒便匆匆去了鋪子，他很忙，早出晚歸的，甚至還將龍兒送到了娘家中帶著。

管家的話，讓顧湘兒瞬間明了了，難怪龍兒不知道金琉已經去世的消息，甚至還期盼著能夠再次見到。

原來是當日，金琉去世之后金裘便將他送去了媽在鄉下的家中住了幾日，等他回來了，一切都風平浪靜，所以，他雖然心中有所懷疑，卻仍舊相信他姐姐還活在這個世上，想來，旁人也未曾與他說過實。

顧湘兒幽幽的嘆了一口氣，又聽管家說起抄家那一日，那些兵當真 是毫不留余地，便是連家中的一塊破布都不許拿出來，他們出來的時候，無分文，連外衫都被了去，只著里。

說到那日的況，老管家不由得慨道:“樹倒猢猻散，墻倒眾人推，從前金家輝煌的時候，也曾有許多人上趕著結，如今一朝敗落，那些人避之不及，連從前欠過老爺銀子的人，都躲著避而不見。”

他還記得，那一日，金裘蒼白著一張臉，渾渾噩噩的抱著發燒的小爺，他在后面撐著傘，三個人跌跌撞撞的尋到從前與金裘稱兄道弟的朋友家，誰知敲了半天門，只出來了一個守門的小廝。

語氣不善的擺手道:“哪里來的窮花子，敢在這里撒野！”他說著便要手將三人推開，金裘忙打起神來，上前一步報出自己的姓名，誰知那小廝聞言愣了愣，隨即竟然笑了起來。

“金老爺那樣金尊玉貴的一個人，怎麼會穿的這樣破破爛爛的來我家門前乞討？我可是遠遠的瞧見過那金老爺的，便是我們家老爺，也得給他三分薄面，又豈是你們這般窮酸模樣？”

他說著，臉上滿是嘲諷之，嗤笑道:“你們要是承認你們是討飯的花子，我或許還能大慈大悲的給你們點飯菜，不想你說你裝誰不好？偏偏裝那被抄了家的金老爺，他如今沒了兒，又被抄了家，哪里還有心思來乞討？”

那小廝斜睨著金裘，一字一句，字字句句，都像是一把小小的刀子，一下一下，狠狠地在金裘的心窩上。

他從前那樣驕傲的一個人，怎會低三下四來求別人？他從前也曾金尊玉貴，又怎麼會衫不整，狼狽不堪？還有金琉……

金裘眼神漸漸的暗淡下來，他自然知曉眼前這個小廝不過是在刁難他，卻仍舊不死心的想要再求一求，卻被一把推開，連帶著被他抱在懷里的龍兒，也一道摔在了滿是泥水的地面上。

他心里疼的厲害，顧不得上的疼痛，上前將高燒昏迷的龍兒 抱起來，抬頭迎上那小廝帶著得意的笑容的那張臉，口劇烈起伏著，眼底的怒火與恨意織在一起，似是要將他自己都一起灼燒殆盡。

從前榮華富貴時，你邊有無數的朋友，有許多摯友，那些人說話那樣的好聽，字字句句都似是說到了你心窩里，可一朝敗落了，卻又變了另一番景，他們仍舊會說話，只是那些話，卻比無關之人更加狠辣，字字句句，如冰似刀，在你心口，讓你痛的連話都說不出口。

無關要之人，哪有這些人對你了解的深呢？刀子時，又怎會有這些人的那般又狠又準？

管家氣憤不已，掙扎著上前想要理論兩句，卻被金裘一把拉住，朝著他暗暗的搖了搖頭，他抱了懷里昏迷的兒子，這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

金裘咬了牙關，站在風雨中許久，才在那小廝不耐煩的眼神下，一字一句，一字一頓的艱難道:“我不是金裘，我不過是一個冒充金老爺的乞丐，求求這位小哥，給口飯吃。”

這戶門庭，半月前金裘還曾來過，當時這家的老爺親自相迎，態度和善，酒佳肴，如今，不過半月時，一切都不一樣了。

那原本看著沒有多麼高的門戶，如今卻好似高聳的像是那守門的城墻一樣，的金裘不過氣來。

“我就說嘛！你那里有一點像金老爺啊！就會胡說八道！”那小廝一擺手，轉朝著里頭道:“老爺，您瞧，小的就說這是冒充金老爺的幾個乞丐，老爺您就是心善，小的這一詐，便詐出真相了！”

那小廝一轉，已然換了一副面孔，點頭哈腰，極盡恭維，他的話，像是一盆冷水，兜頭澆下來，將金裘淋了個心涼，連帶著呼吸，都跟著發冷。

他緩緩抬眸看著緩步而來，被幾個小廝簇擁著，遮擋的嚴嚴實實，一滴雨滴都沾染不到的男人，那個……前幾天，還與他稱兄道弟的人。

“既然是乞丐，給點吃的打發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