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五百年后。

東國長樂東城，一位穿金戴銀的婆急匆匆地從一扇府邸小門出來，一邊氣急敗壞地罵道：“簡直不可理喻！我今日就把話放在這里，按你家大公子的臭脾氣，別說已經及冠，就是再過十年，一樣討不到妻！”

“唉，您消消氣，消消氣！”

小廝賠著笑臉一直將人送走，這才搖搖頭，合上小門回去。

還沒走到正廳前，就遠遠聽到里面傳來大娘子恨鐵不鋼的訓話。

“澈兒，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大娘子穿著素雅，是個格溫和的，然而此刻卻是氣紅了眼，“你看看……這些兒家一個個長得人比花，哪個配不上你？

和你一起長大的那幾家哥兒，連孩子都在滿地跑了，你呢？！你……你這是要氣死為娘嗎？”

“母親，您別生氣。”

被訓話的青年面孔帶著年的青，低眉順眼地扶著母親坐下，言語之間卻不見搖，“孩兒已經有心上人了，您就為我心吧。”

“你那是心上人嗎？”

一提起這個，大娘子反而更氣了，指著廳前供奉的帝像，“別老是拿兒時天真的想法當借口，你就告訴娘，你到底喜歡哪一家姑娘？告訴娘，我讓你爹去提親！”

青年又慣例似的沉默下來，神出無奈。

他是拿帝像當做借口，也知道這樣抗拒是為不孝，可不知怎麼的，就是提不起親的想法，每次想起這個，就會打心底里抗拒。

好似在心深有一個聲音在不斷提醒他，這樣做不對。

看著兒子乖巧的模樣，大娘子的氣也生不長久，只是嘆息：“你不似你爹，生得一副好皮相。你剛十五年那年，前來說親的人便踏破了門檻，這就這般挑挑揀揀五年，你這難纏的子已經在城東出名了，再這樣下去，誰家的姑娘還敢嫁給你？”

“有的！”青年口反駁。

大娘子板起臉來，“那你倒是告訴娘，是誰啊？”

“孩兒……孩兒也不知道。”

青年神尷尬，他是真的不知道，甚至不知道剛才自己為什麼會那麼回答。

大娘子徹底沒脾氣了，“罷了罷了，娘是管不了你了……”

這時，門口忽然進來一名小廝通傳：“大娘子，外面有人上門拜訪，是上門來說親的，看著很是華貴。”

“你說什麼？”

大娘子頓時面喜，起忙道：“快請！”

言罷，還不忘嚴肅地叮囑兒子，“等到那人到了，你可不準故意放肆，聽到沒有？”

這五年直接上門說親的兒家是越來越了，都是些做中間生意的婆，難得還有人上門相看，當然喜不自勝。

青年悶不啃聲地點了點頭，心中卻在盤算要怎麼讓對方知難而退。

不多時，小廝領著兩男一來到前廳，兩名男子皆是俊逸非常，氣度不凡，一看便知出尊貴。

而走在后面的那名子帶著白紗笠，看不清面容，只是從其言行舉止，還是能到那定是一名極的子。

“沈夫人安好，在下止云閣陸元晏，此番前來，乃是特地為在下胞姐說親而來。”

陸元晏上前彬彬有禮地說道，一雙眼卻止不住往沈家大娘子旁邊的青年臉上飄，心中的歡喜幾乎要滿溢而出。

沈家大娘子沒想到對方這麼直白，稍稍被嚇了一跳，不過還是笑道：“快請座，我沈家書香門第，清白人家，只是我一個婦人見識淺薄，止云閣聽著有些耳，不知在長樂城何？”

沈家大娘子說著，下意識去看兒子的反應，卻見往日不近的兒子，此刻卻直愣愣地盯著那白紗子看，心中不由暗喜，這混小子總算是開竅了？

挨了挨兒子，小小瞪了他一眼，這樣看著一個兒家，也不怕把人嚇跑了。

“止云閣？”

青年被母親驚醒，下意識開口反問道：“是大荒帝城的止云閣？！”

此話一出，原本滿心歡喜的沈家大娘子終于想起來為什麼聽著耳，面容止不住震驚之：“這位小哥，你們真是澈兒說的……我沒有聽錯吧？”

“沈夫人，止云閣這個名字，世間只有一個。”

陸元晏笑容滿面：“這個名諱，可沒有人敢假冒。”

沈家大娘子腦袋頓時嗡了一聲，變得暈乎乎的。

止云閣，那可是天大的勢力！

他們怎麼會忽然上門，怎麼會看上了自己兒子？

知道澈兒是個很優秀的孩子，從小飽讀詩書，聰慧喜人，格溫和有禮，修行天賦也很高。

可帝城止云閣是什麼地方？！

那是天下英匯聚之地，什麼樣的天才沒有？澈兒這樣的放在那里怕是本不了別人的法眼，這群人憑什麼看上自己家這個小門小戶，還專程過來提親？

“這事……這事我做不了主。”

沈家大娘子怕了，開始找托詞，“不如等我家夫君回來再議？”

“不用了。”

一直沒吭聲的青年忽然開口，而后遲疑了一下，說道：“這位……姑娘，恕在下冒犯，你能不能拿下斗笠？”

沈家大娘子聽到這句話，頓時嚇得臉都白了，“澈兒，你怎地如此無禮莽撞？！夫子平日就是這麼教你的？”

這從止云城來的尊客，他們沈家可是一分一毫都得罪不起，說不定輒就會惹下殺之禍！

“伯母不必過分苛責，也不必驚慌害怕。這本是注定的緣分，只是我來得稍微晚了。”

白紗籠罩下的面容朱輕啟，清冷的嗓音如泉水叮咚，分外悅耳，更帶著一令人安心的力量。

輕輕揭下白紗斗，面上帶著醉人的微笑，眸卻在著，地看著青年，“阿澈，我……來得，不算遲吧？”

青年看到的真容，霎時如遭雷擊，定在了原地。

二十年來隔著一層紗的夢境，終于記得真切，前世記憶開始流轉，一一倒映在心田。

而沈家大娘子，卻是徹底陷了呆滯。

看了看子的面容，又忍不住回頭去看那供奉在堂中的帝像，這簡直……一模一樣！

陸云卿沒有上前去，只是靜靜地看著男人的神漸漸變化，漸漸恢復記憶中悉的表。

的沈澈，的夫君，正在一點點回來。

“卿兒……”

不知道過了多久，沈澈不太練地出了這個稱呼，卻令陸云卿一下子紅了眼眶。

撲通！

從進門口就一直抑著緒，跟在陸云卿側的沈念，忽然上前直接跪下，泣不聲：“孩兒不孝！”

沈家大娘子嚇得一個趔趄，后退差點跌倒。

這究竟是什麼回事？

澈兒才二十歲，哪兒來這麼大的兒子？

睜大眼睛仔細觀詳沈念，卻驚奇地發現他真的與兒子有幾分相似。

沈家大娘子完全混了。

“念兒。”

沈澈彎腰將沈念從地上拉起來，輕笑著打量：“還是跟你娘更像一些。”

“當年……”

沈念哽咽，沈澈卻沒讓他繼續說下去，“當年的事并非你的錯，不必將罪責攬在自己上。這個時候跟我賠罪，是想耽誤我跟你娘團聚嗎？”

沈念嚇得立馬將眼淚憋了回去，“孩兒不敢！”

沈澈微微頷首，“過去多年了？”

沈念乖乖應答，“三千五百年。”

“三千五百年……”

沈澈喃喃自語間，走到陸云卿的面前，沉默片刻，主拉起的手，“對不起，讓你久等了。”

陸云卿搖頭，此刻心里哪里有怨言，只要沈澈能回來，這三千五百年就沒有白等。

沈澈眉眼彎彎，眼底的都化作了溫，“我們出去逛逛，可好？”

“嗯。”

長樂城的街頭比從前更為繁華，車水馬龍，人洶涌，陸云卿和沈澈淹沒其中，為蕓蕓眾生中毫不起眼的一員。

“師父勾連了回之道，但要逆天而行，逆轉命運的機會卻不多，只有三次，且每次逆轉的對象，不能是同一人。”

沈澈抓著陸云卿的手，語調平緩，“說第一次，用給了自己；第二次給了你；第三次，則是給了我。

第一次逆轉回，不練，失敗了。連凡人困境都未能走出，前世記憶只在臨死前才恢復，邊只有你一人。”

陸云卿記起了前世的自己與凌青的遭遇，緬懷地笑了笑，“是什麼時候和你說的？”

“你在融三清。”

沈澈輕聲回應，“可我也不確定，被吞噬了未來的我，還會不會有回的那一天。”

“未來是無限的。”

陸云卿抱住沈澈的胳膊，抬頭看天，“三千五百年，太久。久到我忍不住……把天道殺了。”

沈澈下意識跟著抬頭看，然而只看到一片晴空。

陸云卿噗嗤笑出了聲：“那只是一段朦朧的意識，毀滅后自會新生。雖然祂那麼做只是本能，可我和祂的仇卻是真實的，我可沒辦法容忍它的存在。

所以，即便明知會讓大道不穩，我還是那麼做了。”

說到這里，陸云卿抬眸定定地看著沈澈，“是不是覺得失了，從一開始，我可就不是什麼救世的好人。”

沈澈寵溺地了的面頰，低笑聲從嚨間傳出：“從你嫁給我那日我就說過，你跟著我，從來就不需要當一個好人。”

陸云卿角翹起來，出數千年都未曾浮現的歡快，“我當然還記得。”

“所以，你也記得前前世你我之間的集？”

“……那個，沒有。”

“那那時候，是不是早就對我有了想法，所以……故縱，嗯？”

“沒有！！”

—番外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