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兒，你怎麼來這了？”

老劉頭隨著馬車顛簸搖晃，笑呵呵地問道。

沈念搖了搖頭，道：“娘親和天珠他們還有正事要談，不是我任的時候。”

說著，沈念見安生久久不接過自己手里的藥瓶，直接將藥瓶一把塞進他手里，“這是用來遮掩瞳的藥膏，圖涂上這個，別人就不會再拿你當異類了。”

這些天安生跟著來到此地，一直默不作聲，神態拘謹，即便止云閣上下已經知道閣主這麼一個義子存在，對他態度溫和，他還是放不下過去卑微的自己。

沈念都看在眼里，只是他小小年紀也不知道怎麼去改變，只能從陸云卿那里先求來藥膏，再談其他。

安生怔怔地看著手里的膏藥，有些難堪，有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地說道：“這個……我能用嗎？會不會連累你。”

“你怕什麼？這是我特地從娘親那里拿來的，娘親說現在事太多，顧不到你，還讓我好好照顧你來著。”

沈念說著，像個小大人般拍了拍安生，“你現在可是我哥哥，我反過來保護你，可你長得比我快，以后可就到你保護我啦，嘿嘿。”

安生看著沈念傻笑的表，心中的不安仿佛一片羽輕輕落地。

他一直都知道弟弟很好，笑起來就像是太般溫暖，可從未像現在這般深刻。

長途跋涉而來的彷徨化開了，安生臉上出久違的笑容，用力地點了點頭。

沈念見狀心中放下一塊石頭，明明下午的時候跟著陸云卿睡了很久，卻很快又趴在安生膝間睡著了。

老劉頭如枯樹般的老手輕過沈念的發，輕聲道；“安生，你要保護好你弟弟。”

“嗯？”

安生一怔，抬頭看見往日笑呵呵的老劉頭此刻的臉無比嚴肅。

“念兒和念兒他娘都是極好的人，愿意收留你，也愿意給你一個明的前程，這是好事，再好也沒有了。”

老劉頭的話帶著歲月的滄桑，淹沒在車滾的聲音中，傳不去外界，“這是你的福分，但你不能得意忘形，你畢竟不是親生的，明白嗎？”

“我明白。”

安生眼里閃過一黯然，低頭見沈念安睡的側臉，眼底的黯然又仿佛被灼燒干凈，變得澄澈起來。

他驀然抬頭，“那我要怎麼做？”

老劉頭愣了一下，繼而臉上嚴肅不再，笑容如花盛開，“爺爺不是說了，保護好你弟弟。以后他就是你的命，他在哪，你就在哪。”

“好。”

……

一個日夜后，馬車停在了庫里城夏府門前。

裂口大戰過去大半年之久，當時大荒軍也沒有打到這里，隨著局勢穩定，原先逃去避難的百姓也回來了不，城恢復了往日的熱鬧。

陸云卿下馬車抬頭見那有了一點歲月沉淀的牌匾，忍不住生出一恍惚之。

仿佛又回到了當年，還在的時候，回到當年在這里廢寢忘食，竭盡全力救治沈澈的時候。

“姐！！”

一聲滿含驚喜與思念的聲音忽然喚醒了陸云卿，一低眸就看到了弟弟元晏大步向狂奔而來，結結實實地抱住了。

而不遠的臺階上，兩鬢斑白的夏睿笑呵呵地看著這一幕，滿臉都是欣。

夕映照得剛剛好，相逢的這一刻，連黃昏都似乎醉了，一切盡在不言中。

前往大魏的路途不短，需要時間來籌備車馬，陸云卿也需要時間煉制第一批輔助修煉的丹藥，便在夏府中住下來。

眾人一夜駕車，都覺有些疲憊，匆匆吃過早膳便各自散去休息。

陸云卿在軍營睡了一覺，疲憊盡去，自然沒那麼容易覺勞累，被陸元晏拉著吃過一頓地道的早點后，跟著睿王來到庫里城外的山上。

穿過幾片茂的灌木叢，陸云卿便看到了一片土丘。

“裂口大戰毀了墓碑，我不放心，把你和還有扎爾一家都墳都遷了過來。”

睿王在旁輕聲說道，即便陸云卿這次回來，還沒有過一次爹，再多的黯然他都在心底，不讓陸云卿察覺。

陸云卿怔怔地看著這片墳地墓碑上的字跡，娘親云舒的冠冢，夏時清，懷容嬤嬤，陳宮爺爺，老管家林鶴，鎮王沈鎮，從未認可過的忘年徒韓立……

祭拜是主提出來的，可沒想到，記憶中悉的面孔，思念的，親近的，疏遠的，憎恨的……竟已逝去了這麼多。

想起了自己的長生種份，長久的壽命此刻更像是一種詛咒，無聲告訴以后這樣的離別，還會更多。

永生花！

還需要更多的永生花！

陸云卿抿，接過睿王遞過來的香線，撇去雜念，誠心祭拜。

其后，沈念和安生也跟著祭拜。

陸元晏祭拜完夏時清等人，唯獨沒有去祭拜陸鈞城的無名碑，只冷冷地看著。

若非這碑是當初為了顧及他，親口吩咐下去立的，他真想一劍毀了他！

他不配在此安眠。

沈念同樣沒有去拜，因為娘親也繞開了，安生不明白其中緣由，便也繞開。

肅穆的祭拜過后，紙灰的味道帶來片刻寧靜。

陸云卿直起，吹著山風，沉默片刻，忽然道：“父親。”

睿王愣了一下，繼而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聲音微地問道：“你……你我什麼？”

陸云卿回眸看了他一眼，沒有再說那兩個字，只是道：“妖魔是比藥人，比當年的花菱更恐怖詭異的敵人。你是我娘的寄托，不要死得太早。”

話到此，陸云卿徑直離去，徒留睿王在原地發愣許久，隨后眼眶發熱，出一個標準的傻笑，快步跟了上去。

陸云卿自這兩年經歷頗多，足以放下了，然而故地重游，心思還是免不了五味雜陳。

憾沒有見到的最后一面，也沒有原諒韓立當年所為，心中其實已經不怪了，可沒來得及說出口，有些人便已走了。

復雜之后，心卻也更澄澈了些，要記住的人沒那麼多了。

陸云卿平復下來心境，輕聲問道：“鎮王和韓立是怎麼死的？”

睿王聞言輕嘆一聲，“裂口出現后，況危急，倉促之間死的死，失蹤的失蹤。沈鎮是求死，韓立是為贖罪……”

陸云卿眼眸暗了暗，死者已矣，多說無益。

祭奠之后，陸云卿回到府邸一頭扎進了煉藥房。

煉藥房的陳設還是跟當年一樣，一塵不染。

當年就是在這里，無力反抗，被權晉帶走，心如死灰。而今權家滿門都已被屠凈，沈澈也安然無恙，仇恨早就消得干干凈凈，倒也沒有太多慨，很快就投到煉制輔助修煉丹藥的工作中。

天珠聽到消息后也來幫忙，知道陸云卿很急，雖然自己搭把手也不能快多，但總歸比一個人快。

而就在這兩日，陸云卿給于海的冊子也被拓印出上完份傳遍整個止云閣，至于遠在大夏的止云閣分部，則還需要更多的時間。

藥材都是現的，從鸞鈴商會中帶來，丹方當初在楓林鎮就已索清楚，陸云卿煉制起來門路，一心多用，一個時辰能出丹上百枚。

兩日后就要啟程前往大魏，陸云卿掐去了睡覺的時間，連軸轉了24個時辰，煉出了兩千多枚丹藥，裝丹的藥瓶放了足足兩口大箱子。

薛守接到命令進來的時候看到如此夸張的數量，都忍不住目瞪口呆，震驚之后，便是心疼。

閣主太拼了。

兩天兩夜全神貫注煉藥，就是長生種也吃不消吧。

“這些丹藥由你來負責，優先為于海他們連續配給，你們都修煉過呼吸法，應該很快就能達到鍛期，到那時我也該回來了，再為你們煉制加快竅煅燒的丹藥。”

迅速吩咐一番，陸云卿下煉丹的藥師服扔在一邊，眼中難掩疲憊之，“我去整理一番，通知前往大魏的所有人，一個時辰之后出發。”

薛守聞言連忙翻下丹瓶，攔住陸云卿：“閣主，你先睡會兒吧。”

“路上可以睡，我不挑。”

陸云卿出一個干凈的笑容，看得薛守怔在了原地。

多年了，上一次看到閣主這麼笑，好似還是在大夏京城初見的時候。

閣主似乎總有理不完的心事，可這次回來，好似放下了一些負擔。

“那我去為您多準備點枕放進馬車，您能睡得舒服點。”

薛守二話不說去拿枕，背影帶著一沖。

陸云卿似乎被他的作稍微意外了一下，怔了片刻笑了笑，拍了拍還在趴著睡覺的天珠，“這段時間辛苦姐姐了，收拾一番，我們快啟程了。”

天珠被拍醒，捂著頭疼裂的額頭了個懶腰，聽到陸云卿的話，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我真是想不開了才來幫你的忙，直接就走，你是要累死我嗎？”

“讓方大哥抱著你睡。”

陸云卿調笑一句，天珠不臉一紅，啐道：“哪兒學來的不正經，不跟你說了。”

起往外走，看著外面的艷天，瞇了瞇眼。

自從祭拜回來，敏銳的覺到，陸云卿似乎有些不同了，若是從前，是斷然聽不見那麼跳的笑話會從陸云卿口中說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