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凌順著孫璧手指的方向朝左邊去,雖然那邊也是黑黢黢的,但那之前留下的點點香火燭,還是讓他很快就確認了不遠赫然正是他們才祭拜過的先帝陵寢,兩者相距,也不過區區一兩里山路而已。
只是之前只顧跟著孫璧走路,又天黑山道崎嶇,他才沒有察覺到自己到底在何。而現在,當答案揭曉,他自然也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一般來說,皇帝的陵寢只有皇后才能合葬,至於其他嬪妃,也只有皇帝生前最寵信的那些,才能作陪葬,那已是相當的殊榮與寵了。而就算如此,這樣的妃嬪的墳塋,離著帝陵也有好一段距離,別說一兩里了,就是五六里,只要還是在皇陵的範圍,就算是極大的恩榮,也算作陪葬了。
而現在,孫璧之母,一個生前只封區區佳嬪的妃嬪,居然能葬在離帝陵只有區區一里許的地方,也就只在合葬的皇后之下了。在想明白這其中的關竅后,別說孫璧為之容,就是李凌,也是暗自心驚,也明白過來,看來孫璧的亡母在孫雍心目中的地位可是相當不低啊。
再往深聯想,孫璧能在當初闖下大禍后還能從容離開,安然抵達西南,自然就是他父皇在為其鋪平道路,保駕護航了——不然以三皇子母家在朝中的勢力,想要報復一個未年的孩子,還不是手到擒來?
如果是之前想到此點問題,或許還會以為孫雍是在顧念父子親,但現在,通過孫雍多年來對那些兒子的冷酷算計,再加上今日看到的陵寢佈置,李凌卻是已經可以確認一點了——孫璧是因為自己母親之故才能得保安全,孫雍對這個份低下的嬪妃卻是有著相當的寵與寬容啊。
而這一點,又尤其打了最是尊敬和護自己亡母的孫璧。讓他對自己的父皇多了幾分激與尊敬,也讓他對自己父皇的態度發生了一些轉變。
李凌笑了下:「如此看來,陛下多年的心結是能完全解開了?」
「是啊,可以解開了。一直以來,我都在怨恨父皇,認為他既然不喜母親,何不就將我們母子送走呢?我認為如果是在一個普通家庭里,我和母親或許能過得很好吧……但現在,我發現我可能真錯了。父皇他對母親,其實是用頗深的,只是母親的子,以及份,再加上其他一些緣由,終究導致了這一切。
「可即便如此,父皇對我們母子還是相當維護的。他或許有千般不對,不是個合格的父親和皇帝,但至對我,其實並沒有太多的虧欠,倒是我,對他卻是心下有愧。母親,兒子現在終於知道了,希你在九泉之下不要怪我知道得太遲了……」
這最後一句,也終於讓李凌明白了孫璧所以此時把自己帶到這兒說話的目的所在。這是要跟自己母親講述心路歷程啊,或許也是為了給心中曾經的自己一個放開的機會吧。至於自己,不過就是用來分擔一部分心理力的幫手而已。
果然,就在說完這些后,孫璧的神顯得更為放鬆,又看著他道:「溫衷,謝謝你,還肯隨我來此,聽我說了這許多。」
李凌一愣,但隨即就明白了過來,自己這次確實有些過於大膽了,知道了太多為臣子不該知道的東西。這些往小了說都是人家中親人的糾結關係,狗得。但往大了說,那就是天家私,是不得被外人窺探的東西啊,一旦事傳揚出去,皇家面何存,而自己,只怕也難逃一死。
但隨即,他又笑了,回看對方:「你不是一早就說過了嗎,今日咱們是朋友,我只是陪朋友來看他亡故的母親而已,聽他說一些過去的事,也沒能幫上什麼,你又何必相謝?」
孫璧也笑了:「你說得對,咱們是朋友,我的心結與你一起才能解開。此事,本不算什麼,倒是接下來,我們才需要共同面對新的問題呢。」
「陛下放心,臣定當盡我所能,輔佐您掃平障礙,使我大越再度中興,就盛世!」李凌趕忙又改變稱呼,回應道。
孫璧點頭,又看向了自己母親的墳塋:「娘,你也聽到了,兒子今後必將開創一番全新的局面,您就在下面看著吧!」說完,又和李凌朝墳塋叩拜行禮,這才緩緩轉離去。
此時,天卻是已經有些蒙蒙亮了,兩人這一番深談,居然讓時間飛快流轉,新的一天都要開始了。
李凌只覺著一陣疲憊,走下山時,不住打著哈欠。見此,孫璧終於是開了回恩,讓他這就回去歇息,還準了他今日的假,不必再跟其他留下的員一樣再去先帝的陵前哭祭。
李凌謝過恩后,便徑直回住睡下。他卻不知,孫璧卻並沒有就此也回自己的行宮,而是又轉了個彎,去到了離行宮不遠的那一還算不錯的院落前——或許也只有這幾日裏,他這個一國之君能如此自由地走了,要是再回了皇宮,在禮部或後宮諸多人等的安排下,他邊必然會跟著幾十個太監侍衛,那想去哪兒,就沒那麼容易了。
可即便他是孤一人到了這宅院前,還是造了不小的轟,那一些守在門前的護衛看到皇帝陛下竟親自到來,全都嚇得跪倒一地,紛紛大禮參見:「臣等不知陛下駕臨,禮數有缺,還請陛下恕罪。」
「都起來吧。」對於所有人見了自己都是這般恭敬跪拜的模樣,孫璧還是有些不習慣的,只能擺手讓他們起來,然後又問道:「敬王他們可在裏頭嗎?」
「在的,敬王等王爺都早早安歇了,應該還沒起來吧。」幾位先帝的皇子,都被安排住在了一起,孫璧卻在此時突然找了上來,這讓不人都到有些意外。
孫璧卻沒有跟他們解釋的意思,只是一笑,便徑直院,又問了一句:「孫璘住在哪兒?」自然有人上前為他引路,將他帶到了一間屋子前。剛到門前,他就聞到了一葯香,還看到有幾個太醫正坐屋,靠桌打著盹,直到那侍衛一聲,他們才迅速醒轉,一見著皇帝突然過來,也是嚇了一跳,趕就要行禮。
孫璧卻先一步擺手:「不必多禮了。他如何了?得的是什麼急病?」說話間,目已經落到了孫璘的上。
這些年來意氣風發,俊朗不凡的永王殿下此時看著是那麼的脆弱,蒼白的臉上不見半點,雖然這時已經醒轉了,可眼中焦點也是虛的,更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幾名太醫互相流了下眼神,才由一人小心回話:「陛下恕罪,永王殿下乃是因為心幾番起落,導致氣沖腦,壞了經絡,這才使他手足不能,口不能言……」
「說明白些。」孫璧皺了下眉頭,這些大夫們常用的話語他可聽不懂。
「就是俗稱的中風了……」這位又小心翼翼地做出了補充,「本來照永王殿下的年紀和是不至於出此病癥的,奈何這次他確實心力瘁,也早疲憊不堪,又……又乍喜乍怒,衝擊之下,心腦都不了,這才……才突然中風。而且,此病癥已是極深,縱然臣等已用盡手段,也不能治好殿下……」
說著,幾人又呼啦一下跪倒,異口同聲請罪:「臣等無能,還請陛下責罰!」
孫璧有些愕然地站在那兒,半晌無言。他本以為孫璘的突然倒下只是急怒攻心,一時失了心神所致,將養幾日就能恢復。但現在看來,況可就要嚴重太多了。
即便他不懂醫,卻也知道中風這病癥堪稱不治,就算能勉強醫治,後半生也是徹底廢了,最嚴重的,就是從此將纏綿病榻,連下床都做不到。
但仔細想來,他又能理解孫璘的這一下場。這段日子裏,他確實是經歷了太多大起大落,尤其是最後,明明離著皇位就一步之遙了,居然再度失之臂。那種緒上的打擊,是任一個人都無法承的,足以讓人心態崩潰了。
而之前的種種籌謀佈置,更是早就掏空了孫璘的。他又沒有孫璧這樣的軍將武人魄,殫竭慮地想要阻止自己弟弟回來,拉攏朝中臣子支持自己……所有做下的一切,都是對他的極力消耗。
如果事,他最終如願登上皇帝位,或許還能迅速恢復。但最終失敗的打擊,卻了垮駱駝的最後一稻草,終於引出了所有潛藏於的病癥,讓他機關算計,反誤了自己的。
想明白這一切的孫璧,再看向孫璘時,眼中的殺意已消散了。本來他是打算直接上門問罪,最好能通過力來迫使對方直接自盡的,可現在看來,似乎是用不上了,因為孫璘已經廢了,再不可能對自己造任何威脅。而這樣的下場,看著要比殺了他更能解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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