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凌笑了下,又下意識地了下腰,然後便覺著背上一陣火辣辣的疼,咧了下,說道:「縣尊,曹師爺,你們也覺著此事難辦?」見兩人點頭,他又笑了,「有些事看著難辦,可事實上卻未必。有些人看著可怕,其實也就虛有其表罷了,就像紙紮的老虎,看著好像唬人的,可只要吹口氣,它自己就會倒下了。」
兩人聽他說著些玄虛的話,卻是出了深思的表。他們不是蠢人,相反還都聰明得,有些事只是在局中一時沒有看破而已,現在被李凌幾句話一點破,心思自然就轉過來了。
「縣尊大人,其實說一千道一萬,那莊典史也只是您的下屬,您真要發落他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更何況我們還能拿出確鑿的證據來,還怕他能翻了天不?其他縣衙里的吏差役就更不用說了,他們能不能在縣衙當差都要由您說了算呢。現在怎麼就反過來,讓您這一縣之尊忌憚他們了呢?該是他們對您心懷敬畏才是啊!」
一語點醒夢中人,魏梁的神瞬間就產生了變化,由之前的憋屈和彷徨轉化了自信沉穩。是啊,自己才是那個當家作主的人,什麼時候還要顧忌底下這些人了?
倒是曹師爺看得更細些:「你這話雖然有些道理,可現實卻是縣衙里的事也好,政令也罷,都需要底下眾人去辦。若他們不肯聽命,與那莊弘一個鼻孔出氣,縣尊他也不好辦啊。」
「我剛就說了,如今縣衙做主的是縣尊大人,大事小事如此,那些人的去留也是一樣。」李凌說著,看向魏梁:「縣尊,他們所倚仗者就是覺著自己不可或缺,縣衙了他們就什麼都辦不了。可在草民看來這完全是錯的,他們高估了自己,只要縣尊在,了誰都不是問題。既然他們不聽話,換了就是!這天底下三條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肯幹事又聽話的人可有的是!咱們縣城裏也有不心懷志向,有心報國的人,只要縣尊發下話去,自有人來。
「就我所知,這些差役也好,吏員也好,他們的俸祿還都是由縣尊您撥付的呢,哪得到他們挑三揀四?所以只要縣尊您足夠強,他們所謂的反抗本就不值一提!」
這番話是徹底為魏梁二人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就是在場爬多年的曹進都沒能想到這一層。以往他跟隨的幾任員即便在地方上與當地之人起了爭端,到最後也是通過巧妙的法子妥協,然後再以懷手段慢慢影響眾人,可沒這麼直接上來就手的。
可仔細想想,這麼做倒也能把眼前的問題給解決了,而且更能讓魏縣令在衙門和縣城裏的威信提到一個極高的高度!堪稱是一舉兩得。
可魏梁在笑過之後,又遲疑道:「這麼做是不是有些過於切了?畢竟那可是好幾十人的生計,他們到時鬧將起來又如何是好?」
李凌早就計較,當下就道:「只要縣尊提早把規矩立起來,就不算不教而誅了!比如給他們三日期限來縣衙參見,再給他們安排差事。要是做不到,再被開革那就是他們自己不中用了。
「至於怕他們鬧事什麼的,就更是笑話了。咱們江城縣又不是在什麼偏遠之所,遠離朝廷,可由著當地惡霸胡作非為。咱們這兒離著衡州府就百來里,省城三百多里,就是離著京師也不過千里,試問誰敢放肆?
「而且,縣尊可是朝廷委任的地方主,剛一到任就有下屬之人頂撞鬧事,這就是在打朝廷的臉面了。只要如實上報,上司衙門只會幫您說話,他們鬧得越兇,只會死得越慘。更何況還有黃麻布一案在呢,百姓也是必然站到縣尊您這一邊的。如此天時地利人和皆在咱們這兒,哪還有什麼可擔心的,此事必!」
這許多話滔滔不絕地被李凌說下來,都把魏梁二人給聽得呆住了。可仔細想想,還真就是這麼個道理。哪怕不提什麼朝廷臉面,是魏知縣自己個兒的出背景什麼的,想要服底下一群貪吏惡霸也只是小事一樁。
這時他的豪氣也被激了起來,當即一拍案道:「說得好!此事退不得,越是退想要息事寧人,那些傢伙只會越發的得寸進尺!本決定了,就照你的意思辦,算上今日,就給他們三天時間做出選擇,若非要與我為敵,那就把他們開革出縣衙!」
曹進點頭跟上:「縣尊說的是,不過這也得有選擇地來。我們可以先殺儆猴地開革掉一些完全聽從莊弘的人,如此其他人也就老實了。比如戶房和刑房的人,就不能留!」
李凌一愣,很快又明白了過來,心說這老頭兒也厲害啊,一下就抓住了主要矛盾點。縣衙有立戶禮兵刑工六房,正對應了朝廷六部,而這刑房正是直接莊弘這個典史轄制的,其中自然全是他的心腹了。至於戶房,卻是因為早年典吏是莊弘的父親莊橫,留下的都是門生故吏什麼的,自然也不能用。可以說拿掉這些人,就等於砍掉了莊弘在衙門裏的兩條胳膊,更足以敲醒其他人了。
接下來的事,就是魏曹二人自己商議著來了,畢竟論場上的道道李凌這個白丁還是個門外漢,也就敲敲邊鼓。不過這樣已經足夠,經此一事,他已了魏縣令的自己人,也算半個幕僚,今後關係自然會變得起來。
而在說了一番如何行事後,曹進又想起一點:「東家,那林烈到底是個什麼態度?此人也頗為關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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