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滄的這一舉把院中幾人都給嚇了一跳,尤其是那如泣如吼的尖銳聲,更是給人一種杜鵑泣的蒼涼無助。只有徐母母子連心,一下就張了起來,趕撲了過去,道:「兒啊,你可別發癔癥,這回考不上還有下回,你總能考上的。」
「不了,我每日苦讀不輟,論經文我比任何一人都要,可依舊連年落榜,這是天意,我是不可能考中秀才的……娘,兒子不孝,我……」
「兒啊,你可別嚇娘……」看著他那雙空的眼睛,說著絕的話語,徐母是真恐慌到了極點,連聲安,但卻沒什麼用,因為徐滄已自顧而道:「不就是死嗎,我死就是了!」說著力掙開母親的拉扯,就要往前頭的井裏跳去。
就在徐母和弟妹的驚聲里,旁邊一人已快徐滄一步擋在了他的跟前,一把扯住他手臂的同時,另一隻拳頭已呼的揮起,重重砸在了徐滄的面頰上,打得他整個人都往邊上倒去,卻因被拉扯著到底沒有真倒下去。
這一下實在太過突然,惹得本來已驚慌到了極點的徐家幾人都是一陣驚,直到這時他們才看清楚出手之人正是李凌,此時的他臉也很是難看,再一發力將徐滄推倒在地,然後欺而上,死盯著已經懵住了的他:「你瘋夠沒有?」
一拳一推都是全力而出,直把徐滄打了個頭暈目眩,但與此同時,他的眼中也多了些神彩,終於認出人來:「李……李凌!」
「就是我!徐兄,我是真沒想到你居然是這般模樣的一個人,不就是一場考試落榜嗎,怎麼就把你禍害要死要活了?你看看自己還像是個男人該有的模樣嗎?居然就讓家中老母弟妹為你擔心,還想要一死了之!
「要是你讀了多年聖賢書,然後卻讀出了這麼個樣子,就怪不得你五年來未能考中秀才了,因為你本不配!你連做人兒子,做人兄長的資格都沒有,還敢跟我說什麼要走科舉正途,真真是笑死個人了!」
李凌突然就是一陣如疾風暴雨般的劈頭痛罵,把本來還想上前勸拉一下的徐家幾人都給震住了,而徐滄更是被得整個人都瑟起來,張張又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我……」
「怎麼?我的話有錯嗎?你也是讀過許多經典之人,難道不知道孟子說過『天將大任於斯人也,必先勞其筋骨其,空乏其,行拂其所為……』嗎?居然就只因小有挫折就有了輕生之念,實在人不齒!卻不想想你家中高堂老母,還有年的弟妹?
「我記得你跟我說過,你是靠著自己母親為人補裳什麼的才能讀書,你說過將來得中之後就要好好孝敬於;你說過自己的弟弟妹妹為你放棄了許多,你要在將來補償他們。然後你就想用一死來逃避這一切嗎?你多年所讀的聖人之言都被你讀到狗肚子裏去了嗎?」
又是一陣劈頭蓋臉的斥罵,卻是句句在理,又如刀槍直刺徐滄心,讓他心中愧到了極點,角了一陣后,才囁嚅著道:「我……我錯了。是我一時想不開,才突然生出這樣的念頭來……」
「別跟我說,跟你母親說,跟你的家人說。」李凌見他重歸理,也總算稍鬆了口氣,直起子,又把徐滄給拉了起來。
徐滄滿面愧,看看母親,又看看依舊嚇得臉發白的弟妹道:「娘,兒子錯了,兒子再不會這樣了。」
「兒啊,只要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徐母說著,只覺著腦子一陣發暈,人居然就搖搖倒。得虧邊上徐滄的弟弟徐反應夠快,趕出手一扶,才沒有真讓倒下去。
這一下,幾人就更慌了,趕忙七手八腳把徐母送進屋去躺下,李凌也跟了進去,看著家徒四壁的屋況,便是一聲嘆息,家家都有難念的經啊,徐家的況也不比自家幾月前要好多啊。
直到把徐母安頓好,由妹妹徐梅在旁伺候著,徐滄才稍稍放心來,隨後就和李凌到了院外。雖然他的臉依舊一片青白,但至神頭要比之前好上許多了。遲疑了一下后,他才再度稱謝道:「李賢弟,這次真多謝你了。」
「哼,我希這是你最後一次出現這樣失控的一面,要不然我真要為伯母,要為你家裏其他人到悲哀了。我就搞不明白了,不就是沒能考中秀才嗎,用得著如此尋死覓活的嗎?」
「我……我五年連續院試都沒能考中,而家裏的況你也看到了,心中慚愧急切,又深深的絕啊。或許,我就不是能考科舉之人。」徐滄這時倒是平靜了許多,連這自認不是科舉之材的話都能說出來了。
李凌仔細看了他幾眼,這才道:「其實你不必如此妄自菲薄,你也就寒窗十年,五年未中秀才而已。可事實上,這天底下比你更慘,年紀更大照樣考不上秀才的人多的是。別的不提,至我父親已經四十多歲了,還不是照樣一事無?」
他這話卻讓徐滄沒法兒接了,話說如今最提倡的就是忠孝二字,為兒子的怎麼能這麼說自己父親呢?至於他這個外人,就更不好接茬置喙了。
李凌這時話鋒一轉:「不過你有句話倒是在理,科舉之事不是什麼人都能功的,也不是說你有多用功,三更睡五更起,懸樑刺就必然能考中。所以真要覺著沒了希,就該及時,咱們還得好好過日子不是?天底下的活計多了,難道不考科舉不做,我們就不能讓自己和家人過上好日子了?」
「可我……自讀書,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手無縛之力,其他之事更是全然不知,我還能做什麼呢?」徐滄再度苦笑。
「那可未必,比如寫書,比如去私塾里做個先生,又或是抄抄寫寫什麼的,總有一份事是你能夠勝任的。之前你只是被科舉一條路給遮蔽了眼睛,只要從此跳出來,就能發現更廣闊的天地了。」
「這個……」徐滄依舊有所猶豫。而李凌則繼續看著他:「想想你的老母吧,的雙手有著許多針孔傷患,那都是做工做出來的。現在年紀還沒到倒還沒什麼,可一旦真上了年紀呢?你是家中長子,是一家頂樑柱,難道你真要這麼靠著老母養你科舉一輩子?還是你覺著自己的弟妹能為你犧牲一切?就算他們肯,你忍心嗎?
「人活一輩子不該只為理想,也該腳踏實地,去為自己和家人的生計出一份力才是。要是你連這點道理都不懂,才真枉讀了這麼多年的聖賢書了!」
李凌的話真意切又句句在理,直說得徐滄臉幾番變化。又一陣沉默后,他才鄭重沖李凌拱手道:「多謝賢弟及時點醒了我,我知道該做何選擇了。」
「那就好,你現在要做的,就是讓自己從失利的霾中走出來,重新振作。如果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只管來找我就是。」李凌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便告辭離開。
就在李凌往外走了沒兩步時,後徐滄又道:「對了,你今日來見我所為何事?」
「我本來是想請教你一些經書上的疑問的,但你今日神不濟,那就等來日吧。」
「你……你準備要考科舉了?」
「正如我剛才說的,我們都可以給自己多一個選擇。既然你和古老哥都說我可以去考科舉試試,那我就再去考上一場。要是能中自然最好,若不中再尋其他出路,我可不想大好年華就只蹉跎在這麼一件事上頭。」
徐滄默然,心中又是一陣五味雜陳。他從李凌上到了灑,對科舉一事的輕鬆態度,這是他從未有過的覺,真是羨慕啊。
而李凌在朝外走去時,心中也湧起了不的念頭。本來雖然他已決定嘗試一次科舉倒也沒有想太多。但在見到徐滄的這番表現后,他是真正拿定主意了——科舉之路還是得走,但真就只此一次,不是用來敷衍月兒的說辭。
倘若這回能考中秀才,甚至更高固然很好,若不能,那就徹底放棄。人生彩,自己穿越重生一遭,又怎麼能被這一件事給捆住呢?
這一刻,一直縈繞在李凌心中的最後一顧慮也被他徹底解開。這讓他整個人的神狀態比之前又好了許多,舉手抬足間又多了幾分不一樣的氣度來。他能得出來,這是自己最好的狀態,那就讓自己以最完的狀態來考一次科舉,也算給的原主一個代了!
而在他後,慢慢轉的徐滄目也變得堅毅起來。在慢慢回到家裏后,跪在了母親跟前:「母親,兒子已經做出了決定……」
聽著兒子說著決定,看著他胎換骨般的神模樣,躺在床上的徐母也出了欣的笑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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