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四周氤氳著淡淡的茶香,清新沁脾。
南宮炎這一次沒有拒絕苗靜嫻的好意,輕輕的吐出一個字:「好——」
苗靜嫻欣喜若狂,連忙招呼邊上伺候的婢把南宮炎輕輕扶起來,然後,親手將茶遞到了南宮炎的邊,輕輕的,看著南宮炎一口一口的把茶喝完。
必須承認,苗靜嫻端來的這杯茶是極好的,一盞茶下肚,南宮炎頓時覺得也沒那麼幹了,嗓子也沒那麼燥熱了,就連胃口裏都覺到了久違的一陣舒爽。明明是一盞熱茶,喝下去以後五臟六腑卻都覺得清涼。
苗靜嫻看著南宮炎一臉回味的樣子,心裏知道這盞茶是遞對了,於是溫一笑,聲問:「陛下,可覺得好些了嗎?」
南宮炎輕輕點點頭,而後看向太后,溫聲問:「母后,小順子……他現在如何了?」
「唉——」桂梅兒輕嘆一聲:「小順子只是了皮傷,如今養了七八天,已經能下地了,只是不能做重活罷了。」
「母后,若他好了。可否將小順子傳來,與兒臣做個伴兒?」南宮炎的眼中含殷殷期盼。
桂梅兒欣然點頭,溫聲笑道:「近幾日皇后不解帶的照顧你,可不就是跟你做伴了嗎?」
南宮炎輕輕閉上了眼睛,嘆道:「正是呢,近幾日母后和靜嫻都很忙,也很累,如今兒臣已經醒了,就讓奴才們來伺候吧。」
苗靜嫻心中暗喜,不記得從什麼時候起,陛下就已經沒過「靜嫻」這兩個字了,而是會稱呼的頭銜——皇后。於是此刻緩緩湊近,輕聲道:「陛下想吃什麼?靜嫻不累,去為陛下準備。」
南宮炎輕輕睜開雙眼,輕聲道:「並沒什麼特別想吃的,若要吃的話,清淡些便好。」
太后桂梅兒在一旁欣的點點頭,溫聲道:「不如去太醫院問問,可有什麼此時適合吃的葯膳,豈不是兩全其?」
苗靜嫻連忙端莊的點點頭,輕聲道:「母后所言極是,臣妾這便去太醫院尋方,然後立刻準備。」
桂梅兒點點頭,揮了揮手,苗靜嫻便翩然退下了。
南宮炎緩緩閉起雙眼,著自己的心跳,雖有些疲憊和虛弱,但到底是緩了過來。
桂梅兒朝後的夏公公一使眼,輕聲問:「小順子如今怎麼樣了?」
夏公公連忙躬施禮,恭敬道:「回稟太后,小順子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已經可以下地走路了。」
桂梅兒點點頭,知道自己的兒子雖然閉眼躺在床上,但他什麼都能聽見,於是慈的說:「雖能走,恐怕子還未全好。你去著人把小順子抬過來,在陛下床榻旁放置藤梯春凳,讓他來侍奉一二吧。」
「是——」夏公公領命出了寢殿。
桂梅兒又道:「陛下這幾日且在這裏安心休養,等好徹底了,再去早朝。」
「多謝母后恤。」南宮炎的聲音淡淡的。
須臾,兩名魁梧的侍衛抬著藤梯春凳進了屋,上面正躺著小順子。此刻小順子的臉上已經沒了跡,頭髮都被專人梳理的整整齊齊,裳也新換了一套,除了形容消瘦了些,看起來跟之前並沒什麼兩樣。
藤梯春凳被安置在了床榻不遠,剛一落地,小順子就爬了起來,先是給太后磕頭,「參見太后!」
「起來吧!」太后揮了揮手,抬了抬眼皮,溫聲道:「陛下惦記著你,點名要你來當差,哀家這才特意派人把你抬了來。」
「是!」小順子站起來後來到南宮炎床榻跟前,緩緩跪地,聲音忽然有些哽咽:「陛下,小順子……回來了!小順子……前來當差。」
南宮炎緩緩睜開眼,對著桂梅兒溫聲道:「多謝母后慈悲。」
桂梅兒點點頭,溫聲道:「陛下注意休息,哀家也去休息一會兒,留夏乙在門外伺候,若有什麼事,讓夏乙來回我便是。」
「恭送母后。」南宮炎在床榻之上低了低頭,算是當著下人的面表達個孝順的禮數。
桂梅兒此時並沒心思注意這個,唯一的兒子能安然無恙,其他的虛禮都無足輕重了。於是自然而然的點了點頭,轉緩步離開了。
太后一走,屋裏的兩個長壽宮婢也被南宮炎遣了出去,獨留下了小順子一人。
「快過來快過來……你,過來讓朕看看……」南宮炎面帶焦急之,輕輕朝著小順子招了招手。
小順子連忙起湊到南宮炎床前,輕聲喚:「陛下——」
「還疼嗎?」南宮炎出一手指來輕輕了小順子的臉頰。
「不,不疼了,一點兒都不疼了……」小順子說著咧一笑,出了門牙兩個黑的窟窿。
南宮炎見狀,輕輕閉了閉眼,輕聲諷道:「門牙都掉了兩個,你日後恐怕連話都說不清亮了,如何當差?」
「怎麼會呢?」小順子當場不服:「陛下瞧瞧,奴才只是掉了一顆半的門牙,本不了多風,說話清楚著呢。您看我,現在說的不是清楚的嘛!嘻嘻嘻……」
小順子說著特意嘿嘿一樂,出了前排牙齒。
南宮炎定睛一看,果然上邊的兩顆門牙還有半顆掛在上面,如此說來,小順子說只掉了一棵半其實是實話實說的,並沒有欺君罔上。
二人相視一笑,不像是尋常的主僕,倒像是久別重逢的老友。
相對無言了一小會兒,小順子的眼眶突然潤了,哽咽道:「皇上,都是小順子無能,酷刑沒能捱過幾下子就招了……我答應過皇上不說的,可最後還是……」
話落,小順子再也難掩悲傷,捂著臉稀里嘩啦的哭了起來,竟比了委屈的小媳婦哭的還要傷心。
「好啦——」南宮炎拉開小順子捂著臉的手,輕聲笑道:「別哭了,我都病這樣了,你不替我分憂,反而還來嘲笑我?」
小順子一聽,立馬止住了哭,指天指地道:「皇上明鑒,就是給我一百個腦袋,奴才也不敢嘲笑皇上啊!」
南宮炎疲憊的擺了擺手,溫聲道:「你說你無能,捱不住幾下子,難道朕就能捱住了嗎?」說著扯出一個苦笑:「朕雖是九五之尊,可在某些人面前卻弱小如螻蟻,既不能護住自己,也不能護住想護的人,你說,朕還有什麼資格南面稱尊,還不如死了的好!」
「別啊!皇上可千萬別這麼想啊!」小順子急了,跪在地上給南宮炎磕頭:「都是奴才無能太哭了,奴才以後再也不哭了!」
須臾,南宮炎坐在床上輕輕咳了兩聲,小順子立刻爬起來手輕輕著南宮炎的後背,臉上滿是擔憂:「皇上,奴才去給您請太醫可好?」
南宮炎搖頭苦笑:「呵,才只咳了兩聲就要請太醫,朕了什麼人了?當真是比無用之人更無用!」
小順子不敢反駁,便去一旁桌子上倒了一盞茶端了過來。
這是剛才苗靜嫻沏的一壺好茶,現在已經有點微涼,南宮炎也不在乎,手接過來就一飲而盡。
一盞茶下肚,南宮炎覺得神更清爽了些,嗓子也不了,也不想咳了。
小順子見此形,一顆懸著的心也放了下來。
南宮炎拍了拍床沿,示意小順子坐下。
小順子會意,乖乖坐了下來。
南宮炎輕輕一挑眉,輕聲問:「到底是怎麼聽見的消息?」
小順子立刻謹慎起來,向門口掃了一眼后,往南宮炎跟前湊了湊,小聲說道:「皇上是問……」
「朕是問你,太后是聽了誰的消息,怎麼會把你抓去的?」
「唉——」小順子嘆道:「奴才只聽說,是皇後娘娘去給太后請安,偶然提起了陛下給從太子府調進宮裏的心腹婢指派了什麼主子,後來又說梨香苑的那個主子原本是夜昭王爺王府里的人什麼之類的話……」
「皇后?呵呵……果然是!」南宮炎輕聲冷笑。
他登基的時間雖不長,也沒培植什麼暗衛組織,但他好歹是一國之君,他曾親自下令辦事穩妥的心腹,不許將梨香苑的事說出去。
對於這幾個心腹,南宮炎知道,他選的都是老實本分辦事穩妥的人,他們雖然不會武藝,但卻有一顆忠心。包括小順子在,若不是愚見了非常況,這幾個人是絕對不會出賣自己的。
三言兩語,南宮炎大概已經清了事的來龍去脈。必定是那一日在花園中,苗靜嫻偶遇了明月,聽見梨夢喚明月「主子」,心裏便多留了意。
但苗靜嫻雖然為皇后,卻一直未得聖寵,所以就找機會有意無意的在太後面前了底,為的就是讓太后手此事。
苗靜嫻啊苗靜嫻,一直以為你賢良淑德、默默無聞,想不到竟有這等心思。
只是,這南昱的帝王之位既然是男人來坐,那麼太后又怎能凌駕於王權之上呢?
南宮炎的心思瞬間百轉千回,下意識的用手了眉心。
小順子在一旁寬:「陛下,太後娘娘和皇後娘娘,們……也只是關心陛下罷了。奴才只是了點輕傷,沒什麼的。門牙雖然掉了一顆半,但也不影響吃飯和說話,奴才還是能照樣跟在陛下邊當差的。所以,請陛下千萬不要埋怨太後娘娘和皇後娘娘……」
南宮炎一抬手,示意小順子別再說了。
小順子當時把接下來的長篇大論咽了回去。
南宮炎見此形笑了笑,無奈的搖了搖頭,道:「朕怎敢埋怨太後娘娘?含辛茹苦將朕養大人,為了輔佐朕登基為帝可謂九死一生,莫說太后打了你,就是殺了你,太后也還是太后啊!」
話落,南宮炎輕輕嘆了口氣:「至於皇后,朕就更怨不得了。本就年輕,小小年紀就要擔當重任,只是請安之時不小心說了也未可知,此次事件原本就無無關!」
「陛下、陛下聖明!聽、聽聞皇上昏迷這幾日,太後娘娘和皇後娘娘日夜焦慮,從未吃過一頓踏實的飯,從未、從未睡過一個踏實的覺……」小順子的額角冒了汗,眼珠子滴溜溜轉,說話也開始有點結結。
南宮炎知道,他這是急的,生怕皇上跟太后和皇后之間有了嫌隙,所以就迫不及待的解釋和勸。
可是,南宮炎雖然只是個沒有什麼功夫的年輕帝王,但他《三韜六略》之類的權謀之書可沒看,又怎麼會眼睜睜的看著事往一個不可收拾的地步發展呢?
於是南宮炎笑了笑,這次笑的很輕鬆,「們一個是朕的母親,一個是朕的結髮妻子,不論如何,都肯定會為朕好的,你說是吧?只不過,朕一時任,差點兒連累你丟了小命。」
小順子一聽,連忙表忠心:「皇上說哪裏話?奴才生是皇上的奴才,死了,做鬼也是皇上的奴才,只求皇上不要嫌棄小順子無能,小順子就謝天謝地了。」
南宮炎苦笑:「怎麼會呢?」
有時候,南宮炎當真覺得諷刺,他覺得他這個帝王有時候甚至都不如一個奴才,奴才心裏的苦至還能、還敢明正大的說出來,可是他呢,心裏有苦也不能說,既不能,也不敢……
二人說話間,門口傳來「吱呀」一聲響,苗靜嫻手裏端著一個木托盤,托盤裏放了一碗一碟,聘聘婷婷的走了進來,後還跟著一個穿著一紅宮裝梳著雙平髮髻的小丫頭,看樣貌約十六七歲。
苗靜嫻一進屋,小順子立刻起站了起來,規規矩矩跪下磕頭:「給皇後娘娘請安。」
苗靜嫻趕把托盤給後的小丫頭:「小紅,來拿著。」而後迅速扶起小順子,皺著眉頭上看看下看看,最後溫聲嘆道:「唉——順公公苦了!」
小順子一愣,須臾便回過了神兒,連忙彎腰拱手:「多謝皇後娘娘垂憐,奴才不曾苦!」
話落,靜悄悄退後到了一邊站著,極力降低著自己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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