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航不由挑眉：“哦？林小姐倒是說說你的想法！”方航混跡場數十載，從一個小小的七品芝麻小混到如今的地步也著實不易，除了辦事能力，更重要的就是察言觀的本事。所以，案子審到這里，他也大概品出了一些滋味。

這林婉城是前任定遠侯夫人，聽說還沒有與崔叔明正式見面就被休棄出府，傳言他們夫妻不和，現在看來，這傳言果真不盡不實，所以，他對待林婉城不自覺就客氣了許多。

林婉城道：“我剛剛已經說過。王小姐并非是患了癲癇之癥，而是被人下了蠱毒。蠱毒其實就是有毒的蟲子，它們通過吃食進人，一般都是通過啃噬人的心脈來害人命。蠱蟲將人害死后，尸并不會憑空消失，仍然會殘留在人，所以在王小姐的應該是可以找到蠱蟲的尸的。兇手為了防止事敗，所以就派人燒尸滅跡。胡彪，你說對不對？”

胡彪磕頭如搗蒜：“小人不知，小人不知啊！小人只是奉命去燒毀王小姐的尸，其他的都不知道啊！”

方航不由招手來仵作，就要命人將王婷婷的尸抬下去重新驗過。王秦氏卻哭著搶出來，趴在棺材蓋上搖頭痛哭道：“不行，不行！婷婷死的那樣慘，你們竟然連的尸都不肯放過嗎？林婉城，你這個賤人！婷婷與你何愁何怨，你為什麼要如此害？為什麼？”

當時的觀念還比較陳舊，一般世人對尸都有敬畏之心，所以衙前的百姓一聽說要重新驗尸，還要在王婷婷尋找蠱蟲，不由都又驚又恨，紛紛指責林婉城惡毒。

聽著百姓們嘈雜的罵聲，崔叔明兩眼幾噴火，他將手中的茶碗重重往小幾上一磕，心中的想法不言而喻。

方航覷著崔叔明的臉，馬上就反應過來，他三兩步走回主審席位上，抬手將驚堂木重重拍下來：“肅靜！王夫人你喪之痛我們都能理解，但是你說話也要注意一些，現在一切都沒有定論，你一口一個賤人何統？”

王興聽到方航的責備，心里雖然氣憤，但是人在屋檐下，他也不得不低頭，所以忍著怒火抱拳道：“拙荊無狀，請侯爺和方大人見諒！”

林婉城就嘆口氣道：“王夫人，王大人。非是民要打擾王小姐的安息，只是婷婷含冤莫白，您難道就不想抓到害死的真兇嗎？”

衛子瀾也走上來勸道：“王夫人，婉城說的對。古人說的好，‘死后方知萬事空’，婷婷既然已登極樂，旁的都再不重要了。更何況，咱們是為了給婷婷追兇，幫助報仇雪恨，我相信婷婷在天有靈也不想含冤莫白，也會同意我們這麼做的！”

王興到底也算見過一些市面，一來他知道大勢所趨，有崔叔明在，方航那個墻頭草無論如何也要驗尸的；二來，他也實在想讓王婷婷沉冤得雪。王興慢慢走上前，將王秦氏慢慢扶起來，溫聲勸道：“們說的在理，婷婷是個好孩子，會理解咱們的！”

王秦氏見丈夫已經松口，認命的用帕子捂住臉，伏在王興肩頭痛哭起來。

兩班衙役就走上來四個人將棺材抬到衙后，林婉城就對驗尸的仵作道：“大人，不須過多勞煩，王小姐合谷下必有蠱蟲，一看便知！”

仵作答應一聲，就弓退了下去。

大約兩盞茶的功夫，仵作就捧著一個紅漆托盤走上堂來，他給各位大人行過禮，就直接道：“回稟大人，小人按照林姑娘的指示，果然就在合谷下找到一個蟲子，料想就是林姑娘口中的蠱蟲。另外，小人謹慎起見，又在王小姐手臂找到一只一模一樣的。”

方航不由道：“先給侯爺過目。”仵作捧著托盤就要上前。

崔叔明略略一抬眼，淡淡道：“不用了。方大人是主審，本侯旁聽就是。”

方航就笑道：“是，是，是。那就把證呈上來吧！”衙役中立刻走出一人，接過仵作手中的托盤，就放在方航面前的書案上。

方航從袖子里出一方帕，掩住口鼻，皺眉探頭去看，果就見紅漆托盤上有兩只渾黢黑、淋淋的小蟲子。這蟲子形似甲蟲，周被黑黝黝的鱗片包裹，躺在托盤上一不，顯然已經氣絕多時。方航皺著眉一擺手，衙役就將托盤端起來，在大堂繞了一圈，給堂上眾人看過。

方航就道：“看來王小姐果然是中了蠱毒！想必這下蠱之人就是放火燒尸的那位，胡彪，還不從實招來，你到底奉了誰的命？”

胡彪原本以為只是燒一尸，不曾想卻卷命案之中，不由嚇得瑟瑟發抖。他抬頭看一眼佟芷若的方向，吱吱唔唔地說不出口，就聽到蔣杰站出來怒道：“林小姐說了這麼久，只是證明了婷婷的病因。可是終究是被蛇腸草毒死的，這蛇腸草的方子是林小姐開的，若論起來，到底還是死于林小姐之手。”

一句話將似乎將堂上眾人點醒，眾人對林婉城剛剛平抑下去的一點怒火瞬間又死灰復燃。

卻見林婉城淡淡一笑：“蔣小姐此言差矣。我開的方子決沒有問題。李大夫雖然不懂醫治蠱蟲的法子，但是他應該知道我的‘伏龍祛毒針法’的厲害。事發當日，王小姐服藥之后，我就用針法護住了的心脈，按照我所藥開的劑量，是絕不會讓婷婷毒氣攻心而死的。李大夫，你說是不是？”

方航就抬頭去看李英鋒：“李大夫，林小姐說的可是屬實？”

李英鋒略略沉：“屬實。”

楚悠穎就冷笑道：“咱們在場的眾人大多對醫藥一道一竅不通。你們自然是想怎麼說就怎麼說嘍。我不明白的是，既然林小姐的藥開的沒有問題，婷婷應該痊愈了才是，又怎麼會一命嗚呼？說到底，只怕還是林小姐學藝不，或是方子，或是什麼針法出了問題吧！”

林婉城不由道：“楚小姐，你急什麼？說起來你與婷婷也算是姐妹深，怎麼公堂之上，你盡是把臟水往我上潑，對于給婷婷尋找真相的事好像漠不關心！”

衙前的百姓看著王婷婷這個閨的眼神不由就異樣起來。楚悠穎掃一眼衙前的百姓，不由指著林婉城怒道：“好猖獗的賤人——啊！”

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就立刻捂住驚呼起來，手在上一，鮮淋淋。不由怒視著崔叔明憤憤道：“崔侯爺，你什麼意思？”

崔叔明一手把玩著缺了一個角的杯蓋，眼神也似乎專注于杯蓋上的青瓷花紋：“沒什麼意思！楚小姐大小也是個閨秀，學不來閨秀的言行舉止，還不能勉強裝裝樣子嗎？一口一個賤人的，可是要咆哮公堂？”

楚悠穎看著衙前的百姓們紛紛出嘲諷的笑容，幾乎被崔叔明的話氣的半死，想要沖上去狠狠罵崔叔明兩句，但是又怕這幫刁民傳出什麼有礙閨譽的話，到底強自忍住了。

林婉城就接口道：“楚小姐也不用著急，我自會慢慢給你解。方大人，我開的藥確實沒有問題，問題就出在熬藥上面。”

佟芷若自從見到蠱蟲的那一刻就開始有些止不住地發抖，一直垂著腦袋連頭也不敢抬，此時聽到林婉城這麼說，心里更加驚恐，不自覺就抬眼去看蔣杰。卻見蔣杰冷笑一聲就站出來：“林小姐當日也看過那藥渣了，你也說劑量絕無問題，怎麼今日又反口了呢？”

夏采薇就溫言道：“蔣小姐，莫要著急，且等如何說。”蔣杰看一眼夏采薇，心里自知失態，又恍覺是在崔叔明的面前，不由就紅了臉。抬頭盈盈一眼崔叔明，卻見他安坐一旁，連眼風都沒有給一個，不由就覺得怒氣翻涌。

卻聽林婉城淡笑道：“藥渣的劑量確實也沒有問題。但是想要增加蛇腸草的毒，也并非只能從劑量上著手！”

李英鋒猛地抬頭，凝眉一想，頓時恍然大悟。

林婉城看到他的表，不由就莞爾一笑：“李大夫，想必你也已經知道其中的關竅了吧！”

李英鋒重重點頭：“是酒！”

林婉城道：“不錯，就是酒！蛇腸草是劇毒之，遇到酒水之后，毒就會被催化，一瞬之間，毒幾乎能增加數倍。按我的猜測，應該是有人在煎藥時加了酒，王小姐也是因此，才會慘死在劇毒之下的！”

楚悠穎忍不住又道：“我記得王小姐當日在服藥之前，你是聞過那一碗藥的，如果那藥里有酒，你能聞不出來，你的鼻子是壞的嗎……”

崔叔明的眼風又狠厲掃過去，楚悠穎忌憚地看一眼，趕忙用手遮住，到佟芷若后去。佟芷若嚇得六神無主，被楚悠穎驟然往前一推，不由嚇得驚出聲。滿堂的人就都往那里看。蔣杰更是在心里暗罵：真是沒用的廢！

林婉城也淡淡看一眼驚慌失的佟芷若，輕蔑一笑，卻回頭對方航接著道：“那碗藥我確實聞過，當時也確實沒有聞到酒的味道，但是，大人，豈不知這世上有一種酒是沒有味道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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