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

房話語出，魏徵手中摺扇應聲而落，看向房眸中滿是驚駭和費解的目。

杜如晦、楊波側目觀，看向房也是晴不定，雖然二人久經權謀之，但對於房這番話，卻是頭一次聽到。

房直連忙起，目看向二弟，恨不能立刻大吼一聲，他清醒過來。

「逆子！」房玄齡拍案而起，抄起面前茶盞，用力朝著房的肩頭擲了過去。

房聽到父親的怒喝，早已從心緒中走了出來，加上被茶盞擊中肩頭，冰涼的茶湯濺撒的滿都是，這一連串的打擊，瞬間將這位房駙馬清醒了過來。

「爹爹。」房連忙離席，站在隔房中央，低頭垂目，心中忐忑無以復加。

房玄齡伏案而立，雙手抖如篩糠，原本溫和的臉龐變得略微猙獰，眸含慍怒的冷聲道：「你要做什麼？」

「孩兒...」悄悄用餘打量杜如晦幾人，見眾人全都面帶驚駭，房這才意識到了剛剛那番話的重要。

「若是這樣的言語傳進萬歲耳中，我房家豈不是要大禍臨頭了？」心中呢喃一聲，房連忙袍跪倒在地，雙手作揖舉過頭頂，正道：「孩兒一時鬼迷心竅，還爹爹、恩師、二位叔父責罰。」

「直！」房玄齡頜下長髯不住抖，冷哼一聲道：「給我把這個逆子綁了，去到東宮賠罪！」

「這！」見房玄齡了怒火，魏徵、楊波對視一眼，連忙起道：

「玄齡兄，這是何必呢？一時失言莫要當真。」

「是啊，賣咱老楊一個面子，這事兒我們全當不知道就好了。」

耳聽魏徵、楊波的勸解，房玄齡不置可否，看向房直厲聲道：「愣著做什麼？綁了！」

房直呆站在原地，上前不是、不上前也不是，正當他左右為難時，一直默不出聲的杜如晦悄然站了起來。

「魏兄、永年兄，你們聽到什麼了？」杜如晦收起摺扇，面帶茫然的拱手問道。

「我們聽到...」楊波話說一半，袖便被魏徵扯了幾下，接著趕忙開口道：「什麼都沒聽見。」

魏徵搖了搖頭，「是啊，剛剛說話說得好好的，玄齡兄為何無緣無故怒呢？」

見三人給出了臺階，又將房口稱「廢掉太子」的話兒省略不表，房玄齡懸著的心這才落了下來。

「哼！畜生！」說完，房玄齡大袖一揮，帶著房直快步走出棋館，憂心忡忡的返回房府仔細思忖周全去了。

房玄齡和房直走後，楊波小跑著關上房門，眼跪地不起的房，長嘆一聲，「上沒個把門的？」

「好了，起來吧。」杜如晦將房攙起，喟然嘆道：「以後說話留點神！」

魏徵撿起地上的摺扇，苦笑一聲，「終歸是年輕啊。」

房獃滯的站在原地，早已經被剛剛那句無心之失搞蒙了，「此事...好險！」

「是啊，好險！」楊波坐回原作，負氣道：「多虧了這裏面沒外人，不然你小子不死也得層皮。」

魏徵微微點頭，「永年所說不錯，下次賢侄莫要如此唐突了。」

「小侄記下了。」房深深鞠了一躬，如此大禮，顯然是在拜託三人守口如瓶。

杜如晦彎腰撿起地上的茶盞，接著手捶了捶后腰，面無表的道：「既然話已經說清楚，趕快回府上養傷吧。」

見杜如晦有了送客的念頭，房也不勉強，再次拱手施禮，緩緩退出了閣之中。

鍾老頭兒和一眾老倌兒，聽見房玄齡的怒罵聲，又見房玄齡和房直負氣出門，多猜到了父子二人鬧了矛盾，多虧房直在後嘟囔了幾句「娶了親就忘了爹娘」，這才岔開了眾人的思緒。

與眾人寒暄幾句，房帶著上的茶漬，緩步沿著鬧市朝狀元府走去，一路之上腦海中渾然一片，就連半點思緒都提不起來了。

「永年兄、魏兄，老朽託大說幾句。」杜如晦坐在閣，沉著嗓子道：「山東士族與寒門若是想要對抗關隴一派，不得要衝鋒陷陣，此事若是泄出去，對誰都沒有好。」

「？杜兄說的是房俊房駙馬？」楊波輕捋黲白鬍須，不解的道：「房俊不是在狀元府養病吧？你今天見過他？」

聽到楊波的話兒，魏徵挑了挑眉，笑著道：「是啊，丞相見過房俊？」

「這倒不曾見過。」

杜如晦髯輕笑，三人六目相對，不約而同的流出了一抹心有靈犀似得神采。

回到狀元府，面對范進、高、謝瑤環的詢問，房置若罔聞，徑直走進東廂房，躺在榻上閉目沉了起來。

秦京娘正在房中刺繡紅，見夫君神異常，且許久不發一言，不由仗著膽子湊到榻前，聲問道：「何郎，你這是？」

房睜開雙眸，搖了搖頭，「沒什麼，有些乏了。」

說完，房下布履，躺在榻上喃喃道：「我先歇會，晚飯就不吃了。」

秦京娘拿起布履，輕輕拍打過後，帶著憂慮呢喃道：「好，何郎好生歇著。」

房側臥在榻上，面朝里側牆，眼被清風吹得微微飄的青蘿幔帳，這才慢慢回憶起了之前在爛柯棋館中那番冗長且驚心魄的話兒。

「父親這是在保護我？故意如此好引杜叔父三人開口求？」

「恩師與二位叔父帶我真實意，加上又是同一個戰壕里的戰友...」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亡齒寒的道理三位應該瞭然於，此事不過虛驚一場而已。」

想清楚其中緣由巨細，房懸著的心，這才漸漸落了下來。

「雖然虛驚一場，但這等傻事以後切不可再犯了。」說完，房心神俱疲，躺在榻上漸漸進了夢鄉。

過了許久，隨著一陣悉的呼喚，房這才從夢中醒了過來。

「兄弟？駙馬？房都督！」

「啊？」聽到白簡的呼喚，房連忙坐起來，轉朝著床前看去，只見白簡著便服，正含笑看著自己。

房打了一個哈切，接著一邊舒展一邊喃喃道：「兄長，何時到的？」

「剛到不久。」白簡蹲拿起窗邊的布履，雙手遞給房道：「快些穿。」

見白簡雙手送來布履，房猛地打了一個激靈，連連擺手道：「老哥哥，使不得！」

「什麼使得使不得的，快些穿好。」白簡笑罵一聲，接著側目朝門口看去，小聲道：「太子爺到了。」

「太子？」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房得知李承乾過府，不心中一凜，趕忙接過布履，三下五除二穿好了衫。

匆匆梳洗過後，房與白簡併肩前行，近乎一路小跑著，來到了狀元府正廳。

正廳中，李承乾端坐在主座之上，高、襄城一左一右陪著，而秦京娘和謝瑤環只得站在一旁，在太子面前連個座兒都沒有。

「臣房俊不知太子駕到，有失遠迎。」房袍走到李承乾面前，躬作揖道。

「妹夫不必多禮，快些來坐下。」李承乾輕笑一聲，接著對白簡道：「白總管也坐。」

「折煞奴婢了。」白簡拱手謝恩，接著與房坐在客位之上，自顧自的捧盞喝起了涼茶。

房朝著李承乾打量，見其只是與高說說笑笑，不時叮囑襄城吃點心，儼然一副家中兄長的做派。

略微思忖，房認定李承乾不知今早在爛柯棋館失言所說出的話兒，又見秦京娘和謝瑤環站立兩廂十分凄然，不由心上涌，朗聲道：「京娘、環兒，快些坐下！」

此言一出，正廳中雀無聲。

高秀眉顰蹙，白簡被茶水嗆得連連咳嗽，秦京娘、謝瑤環面帶焦慮，而襄城則坐在一旁無憂無慮的吃著餞乾果。

「妹夫？」李承乾緩緩放下手中茶盞，側頭看向房，臉頰升起一層霾，眸中雲譎波詭，人好生難以猜測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