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玄齡負手走出閣,目掃向兩個兒子,喃喃道:「聽說軍卒、試子去你府上鳴不平了?」
「是的。」房躬點頭,接著小聲道:「他們吵嚷著要去東宮抗議,萬幸被兄長勸退了。」
房玄齡微微點頭,含笑道:「如此就好,你們兄弟二人齊心合力,日後也好有個幫襯。」
話音落下,只聽一聲拍案響起,楊波起皺眉道:「這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思說這個?」
「永年兄,不必如此心急。」杜如晦輕笑一聲,起道:「咱們去閣吧?」
「好。」魏徵喝盡杯中茶水,袍與房玄齡、杜如晦先後走進閣廂房,而楊波則瞪著眼睛,怒視房道:「房駙馬,你好雅量!」
說完,楊波拂袖尾隨而去,留下房兄弟二人相對苦笑,愣了一會,這才走進了棋館閣。
房直手關上房門,與房緩步繞過屏風,只見房玄齡四人坐在茶桌四面,一個個捧盞不語,目則全都對準了房。
「直,你坐下。」杜如晦對房直招了招手,接著語氣平和的道:「,你說吧?」
「說?」房雙手垂在前,恭敬的道:「說什麼?」
楊波冷哼一聲,房玄齡眉頭也是微微一蹙,只有魏徵開口道:「當然是說說你的高見了。」
見四人面凝重,加之之前房玄齡問到了軍卒、試子因為罷一事鳴不平的事兒,房點了點頭,拱手道:「三位叔父,爹爹,小侄有一個拙見...」
「切!還真是個拙見!」楊波冷哼一聲,喝下一大口涼茶,忿忿不平的說:「要不是拙見,怎麼可能會將三品的后軍督府拱手送人?還是送給了仇家?」
「永年兄不必氣,咱們好好聽說一說。」杜如晦撿起一枚柑橘,慢條斯理的道。
面對五人投來的目,房深吸一口氣,整理心緒后,輕聲道:「小侄之所以會主辭,原因有三。」
「有仨?那你快說說!」楊波放下茶盞,撿起一枚柑橘,急切地問道。
見楊波格剛強直理,房暗地苦笑一聲,緩聲道:「第一,太子殿下對我以心生間隙,其原因歸結底乃是長孫無忌搖鼓舌之故。」
「第二,自河南道罷了曹州知府、斬了蔡炳之後。關隴門閥對小侄的見日益加深,再加上西梁蕭氏一族,若是小侄不主罷的話,怕是會遭到二黨的群起圍攻。」
「到那時,朝野上下群敵環伺,小侄縱然有諸位伯父護佑,怕是也要累及他人。」
聽到房這兩個條件,魏徵微微點頭,杜如晦含笑不語,楊波臉上的慍怒也消了大半,就連房玄齡的眉頭也舒展了開。
「不錯,關隴門閥和蕭氏一族的確有心從中作梗,之前在東宮值房已經看得非常徹了。」魏徵呷了一口涼茶,小聲道。
杜如晦撥開柑橘后,掰了一半遞給房玄齡,接著輕道:「這招以進為退、以守為攻,未嘗沒有可取之。」
房玄齡吃下柑橘,潤過嚨后,含笑道:「不錯,兒主辭雖然出乎意料,但如此一來,關隴、蕭氏便無計可施了。」
放下撥了一半的柑橘,楊波疾首蹙額道:「雖然如此,但你辭這代價未免也太大了吧?而且還推薦長孫衝去做后軍督府,難道這功勞苦勞全都與他坐其麼?」
「楊叔父。」房微微拱手,刻意低嗓音道:「第三,便是小侄辭的重要原因。」
「什麼?」
「說來聽聽。」
見幾人被勾起好奇,房朝著門外掃了一眼,確認沒有「耳朵」后,這才道:「之前出兵五馬道設伏一事,小侄確實與高士廉商議過。他也說明要上奏預覽,但當日東宮朝會他卻一言不發,分明就是...」
房玄齡揚手打住房的話語,輕鬍鬚喃喃道:「分明就是要害你?」
「高士廉與長孫無忌乃是舅甥親,設套誆騙,倒也合合理。」魏徵目幾經閃爍,話語頓了又頓,這才說完了自己的猜想。
「怕是不會吧?」楊波搖了搖頭,再次拿起桔道:「高士廉乃是兩朝老臣,做事怎會如此不堪?」
杜如晦輕笑一聲,看向楊波拱手道:「永年兄,長孫無忌何嘗不是天策府的舊人呢?」
「可你看看他這些天的所作所為?先是兩次三番陷害,后又將蔡炳推薦去往曹州,再就是前幾天員關隴一派聯合參奏,這一樁樁一件件,哪裏有一個兩朝老臣、當朝宰輔的肚量恆心?」
聽過杜如晦的話兒,魏徵眉頭微簇,他先前本是李建的親信,如今杜如晦提起「天策府」本無旁的意思,但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饒是魏徵肚量如海,但卻也是被說得有些不悅。
「是啊,我聽說長孫無忌還將則調到工部去做小吏了?」魏徵過心中不悅,捧盞輕道。
得知房則的現狀,楊波眉頭皺的愈發攢簇,「什麼?則可是國子監出吶,去到工部做小吏?虧他想得出!」
「長孫無忌兼領吏部尚書,老夫也無從著手啊。」房玄齡喟然一嘆,頗為無奈的道:「不過老三去工部歷練一下也好,磨磨他的脾氣。」
說著,長孫無忌目看向房,顯然話中另有所指。
「磨磨三弟的脾氣?」房心中嘀咕一聲,接著苦笑一聲,心想:「爹爹這是有心提醒我,我別忘了磨練心。」
略微沉寂了片刻,魏徵道:「玄齡兄,莫非是忌憚有人風言風語?」
「風言風語?說些什麼?」
聽房玄齡問起,楊波悻悻地道:「還能說什麼?說你老兄護犢子!你就是太過於惜自己的名節,要不然當時朝會上幫說兩句話,憑你如今的威,滿朝文武誰敢說半個不字兒?」
「永年兄莫要取笑,老夫有什麼威。」房玄齡被說中心事,臉頰微紅,低頭喃喃道。
楊波生了一肚子悶氣,眼下找到機會,他怎麼可能停口?
「當朝首相、位封梁國公、太子太傅、當今高、長樂二位公主的公爹、山東士族首領,這幾個銜兒加一塊,誰能的過你?」
房玄齡微微皺眉,看向杜如晦道:「如晦不也是這樣嗎?」
「別!」見房玄齡與自己做比較,杜如晦連連擺手,「我只不過是玄齡老兄的副手而已,況且房謀杜斷誰人不知?你這房謀可在我這杜斷前邊兒。」
接連被楊波、杜如晦譏諷,房玄齡老臉漲紅,開口話鋒一轉,「好了,別說則和高士廉了,還是說回正題吧。」
「對!說正題!」楊波呷了一口涼茶,看向房質問道:「就算高士廉有意設套,你單單辭就是,為何要推薦長孫衝來接任后軍督府?可知道五馬道一事乃是大功一件,為何要拱手送與他人?」
楊波此言一出,瞬間便將眾人的思緒,拉回了房辭一事上。
大家目對準房,或髯、或飲茶,無一例外眸中全都泛著不解和匪夷的神采。
「父親、三位叔父。」房清了清嗓子,正要開口,卻被杜如晦遞來的一盞涼茶打斷了思緒。
杜如晦起端著茶盞走到房面前,含笑道:「慢慢說,別著急。」
「多謝恩師。」房雙手接過茶盞,對杜如晦的稱呼也從「叔父」改為了「恩師」。
「哎呦,哎呦。」楊波一拍桌案,笑罵道:「瞧瞧這小兒甜的,恩師?杜老頭兒他教你什麼了?」
杜如晦臉上的笑容剛剛顯現,便被楊波的話兒惹得消散了七八,「我說你!」
「好了,加起來都快一百五十歲了,何必如此呢?」魏徵含笑勸解。
房玄齡呷了一口涼茶,面帶笑意,悠悠的道:「去河南道待了幾個月,旁的不見長進,這口舌言辨倒是學會了!」
「孩兒句句發自肺腑。」房喝了一大口涼茶,手拭額頭上的汗水,上的暑意這才散去了幾分。
「之所以推薦長孫沖擔任后軍督府,原因有三。」房合上茶盞,小聲道。
魏徵髯凝眉,喃喃道:「哦?有三?」
楊波拂袖悻悻地道:「別聽這小子瞎說,剛剛辭原因有三。現在舉薦長孫沖又有三,我說你小子是不是跟「三」幹上啦?」
見楊波怏怏不樂,房微微一笑,捧著茶盞一副智珠在握的樣兒,小聲道:「楊伯父,可曾聽說過這一石三鳥的典故?」
「一石三鳥?」
「一石三鳥!」
此言一出,楊波、魏徵二人臉俱都一怔,杜如晦和房玄齡眸中閃過一異彩,就連一直頷首不語的房直也抬起了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