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三月的時候,寧夏那邊終于傳來了好消息,在武安侯、定國公世子以及定北侯三面夾擊之下,韃靼潰不軍,被武安侯等人追了幾十里地,最后實在逃不過,只能束手就擒了。
消息傳來京城,眾人興不已,而最高興的莫過于謝嫵。
想到馬上就要見到祖父,便激得睡不著覺,前世護的人不多,而祖父是最誠摯的那一個。
只是,還未等到武安侯進京,侯府那邊卻先遞來了消息——老夫人快不行了。
謝嫵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神恍惚了一下。
依稀想起小時候有一年冬至,朱嬤嬤包了熱騰騰的餃子,饞,未等朱嬤嬤吹涼便一口叼住了餃子,餃子很燙很燙,燙得齜牙咧,可是自己怎麼也舍不得將餃子吐出來,只能在屋里不停來回蹦跶……
祖母便是在那時抱住了,一邊手將餃子從里摳出來,一邊笑著對道,“瞧你這傻丫頭,我又沒短你吃穿,怎麼就這麼饞?快將餃子吐出來,小心別燙傷自個!”
那是第一次對自己笑。
謝嫵不知道在老夫人心中究竟是怎麼看待這個孫的,但無論如何,這些年始終沒有苛待過。
老夫人讓陳氏往宮里遞信的時候并沒有抱太大的希。
且不說和謝嫵本就有隙,謝嫵愿不愿意來是一回事,就算愿意來,可以如今的份只怕也輕易出不了宮。
所以,當老夫人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看到坐在自己面前的謝嫵時,怎麼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祖母,您醒了。”謝嫵微笑地看著老夫人道。
看著一臉笑意的謝嫵,老夫人木然地睜著眼睛,只覺得眼前的一切都很不真實。
“老夫人,是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來看您了。”見老夫人木然地盯著謝嫵,朱嬤嬤忙抑制住心里的激上前提醒道。
聽到朱嬤嬤的聲音,老夫人這才醒過神來,原來,并沒有出現幻覺,謝嫵真的來了!
“老,老參見皇后娘娘……”老夫人掙扎著坐起并激地向謝嫵行禮道。
看著老夫人凹陷的臉頰,謝嫵眉心微微擰了擰,“祖母還是喚我阿嫵吧!”
“豈敢。娘娘能來老,老心中,老心中當真激不盡……”老夫人說著說著便紅了眼眶。
這話是發自腑之言。
因為知道,以謝嫵的聰慧,定能猜到喚來此的目的,可即便如此,還是來了。
看著老夫人激的眼睛,謝嫵淺淺地勾了一下角,道,“祖母,我今日此來一來是看您,二來也是想告訴您一個好消息,宣詔祖父回京的圣旨已經下了。”
“你是說,是說……咳咳,咳咳咳……”
“祖母,您別激,您慢些說,您慢些說……”見老夫人咳得臉都白了,謝媛連忙上前拍著的背道。
謝嫵眼角的余微不可覺地掃了眼謝媛,隨后,角微微一勾,笑著便對老夫人道,“是,祖父馬上要就要回京了。”
“太好了!咳咳……太好了!咳咳咳……”即便咳嗽得不行,但聽到這個消息的老夫人臉上還是堆滿了笑意。
都不記得上一次見侯爺是在什麼時候?
他們這對夫妻,聚離多,除了親的那幾年,他們便一直分居兩地,都快記不清他長什麼模樣了。
“祖母,您歇口氣再說吧?您要不要先喝口茶潤潤?”謝媛一邊著老夫人的背,一邊關切地詢問道。
“好,好,你有心了。”老夫人欣地拍了拍謝媛的手。
謝媛地朝老夫人笑了笑,隨后便起去給老夫人倒茶了。
看著謝媛的背影,老夫人欣地笑了,喃語道,“阿媛到底是長大了,知道疼人了……”
聽著老夫人這意有所指的話,謝嫵笑了笑。
沒有接老夫人這話。
對謝媛究竟是不是洗心革面沒有太大的興趣,如今已經拔了利爪的小貓,即便有幾分機靈也翻不起什麼風浪了。
尤其在馬上要失去老夫人這座靠山后。
見謝嫵不接話,老夫人擰了擰眉,而就在這時,謝媛端著茶盞回來了,先給老夫人遞了一盞,老夫人接過后,又折重新端起一盞送到了謝嫵面前,“大姐姐,您請喝茶。”
謝嫵眉尖挑了挑。
“老夫人才將將說二姑娘長大懂事了,怎麼這會就忽地沒規矩了起來。”站在謝嫵后的碎玉忽地撇一笑諷刺盯著謝媛開口道。
碎玉這話一出,謝媛立時驚惶地跪到地上,“大姐姐,不,皇后娘娘,是,是臣逾矩了,求您恕罪。”
許是因為作過大,茶盞中的茶水晃出不,滾燙的茶水澆在的手背上,可謝媛卻是咬著沒哼一聲。
謝嫵輕笑著又挑了一下眉,如水的眸子劃過謝媛,最后安然地落在了老夫人上,道,“祖母,如姐兒呢?我來這好一會了也沒見?”
老夫人眉心擰了擰。
看來阿嫵這態度,還是不肯接納阿媛啊!
“回娘娘的話,四姑娘這會正在午睡,是奴婢疏忽了,奴婢這便去將四姑娘帶過來給您請安。”見氣氛有些尷尬,朱嬤嬤連忙出言打圓場道。
謝嫵笑著朝朱嬤嬤點了點頭,“好,那就有勞嬤嬤了。”
這話一出,朱嬤嬤立時便惶恐地跪到了地了,“奴婢惶恐,娘娘折煞奴婢了。”
“朱嬤嬤,您快起來吧!娘娘這是記著您先前的恩了。”碎玉見朱嬤嬤跪到地上,連忙從謝嫵后走出來并手將朱嬤嬤扶了起來。
聽了碎玉這話,朱嬤嬤心里的一下過了惶恐。
不過一個奴婢,也未給予過娘娘什麼,可沒想到,娘娘卻一直記著。
“嬤嬤,要不,我陪你一起去接四姑娘過來吧!”碎玉笑著又道。
“好,好!”朱嬤嬤連連應了兩聲,隨后便同碎玉一起轉出了屋子。
跪在地上的謝媛目睹了這一切只能拼命地垂著頭,因為只有這樣,才能遮擋住眼中淌出來的那憤和怨怒。
謝嫵怎麼能如此辱。
對一個奴才尚能溫言細語不擺皇后娘娘的架子,可不過是喚了一聲‘大姐姐’就被邊的丫鬟如此刁難,而卻還視而不見!
難道還比不上朱嬤嬤這個奴才麼!
看著低垂著頭不停抖的謝媛,老夫人心里梗了梗,當然知道謝嫵剛剛那番話是故意說給和謝媛聽的,也知道心里還記恨著謝媛,可是……
可是卻不能不著頭皮向開這個口。
“娘娘,老臨死能見您一面,咳咳,咳咳咳……也算了了心中一樁憾事……”
“祖母您說的什麼話,您要活到九百九十九的……”謝嫵擰眉打斷了老夫人的話道。
老夫人苦笑了一聲。
這個世上哪里有人能活到九百九十九的,不管謝嫵說這話是不是真心,但肯說,心里便覺得安。
從前太虧待了。
“阿嫵……”老夫人紅著眼睛喚了謝嫵一聲并朝出了手。
謝嫵眸心微不可覺的閃了一下,略微遲疑了一會,隨后還是手回握住了老夫人的手。
“阿嫵,從前……從前祖母有很多不是,謝謝你沒有計較,也謝謝你能回來看我。祖母這輩子……咳咳,祖母這輩子過得糊涂,如今臨了臨了,才驚覺自己最對不起的人是你!咳咳,咳咳……”
“祖母,您別說了。”見老夫人咳得臉都發青了,謝嫵心里終于生出一不落忍,連忙擰眉制止老夫人道。
“不,阿嫵,你讓我說完……咳咳,當年你父親背著我娶了你母親,我氣惱至極,可我千不該萬不該,我不該將對你母親的怨怒遷到你上……咳咳,咳咳咳……”
“祖母,您別說了,事都已經過去很久了。”
“不,我要說,我現在若不說,那以后,以后就再沒機會說了,咳咳……”
看著老夫人越來越急促的息聲,謝嫵終于坐不住起替順起背來。
“阿嫵,是祖母對不起你!祖母也知道自己沒臉求你什麼,咳咳,咳咳……”
“祖母是擔心昕哥兒他們麼?您放心,他們有侯府庇護,輕易不會讓人欺負了去。”謝嫵握著老夫人的手鄭重地向保證道。
可老夫人聽了這話卻搖了搖頭,道,“我,我不擔心昕哥兒他們,你,你待昕哥兒和如姐兒一直都好,我,我放心不下的是媛姐兒……”
“祖母……”聽到老夫人提到自己,謝媛終于忍不住紅著眼眶哭出了聲來。
知道祖母撐不了兩天了。
若祖母撒手一手,那在這府中便再沒有依靠了。
蘭姨娘本不答理。
陳氏,就連最心的陳氏也對冷淡至極,不管如何伏低討好,可就是不接招,所以,本無法想象若是祖母撒手一走,等待的將是什麼日子?
大房他們會不會再次將送去青云觀?
所以,沒有辦法,只能哀求祖母替自己尋一條生路!
“阿嫵,我知道媛姐兒做了許多錯事,我不奢求你向待旭哥兒那樣待,但,但能不能求你給一條生路,讓再在侯府留多幾年,待,待之后再讓你娘替尋一個清白的夫家,只要,只要人品端莊,就算清貧一些也無妨,你,你若不想看到,那,那便將許得遠遠的……阿嫵,這樣,這樣可以嗎?咳咳,咳咳……”好不容易將話說話的老夫人終于抑制不住掩著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看著老夫人瘦骨嶙峋佝僂的影,謝嫵心里一,正要接話,不想,謝媛尖銳的聲音卻忽地響了起來。
“祖母,您,您先前不是這樣說的!”
怎麼可以讓謝嫵將遠遠的打發出去!
謝嫵是的姐姐!
是皇后的妹妹,武安侯府嫡出的姑娘!
本該有一個好前程,怎麼能謝嫵隨便給許一戶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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