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瑛遇到事就哭哭啼啼一點兒主意都沒有，見顧奇和顧異都還沒回來，一個勁兒追問陳星凌該怎麼辦。

“那給寄錢不？說要買船票回來——該不該讓回來？”

陳星凌略一思索，問：“您是怎麼想的？你認可陳二流子這個婿不？”

“額。”李瑛明顯被問住了，支支吾吾：“啥認不認可的？都已經這樣了，還能說啥？是吧？”

陳星凌搖頭：“話可不能這麼說。他們畢竟沒有正式結婚，也沒有你正式點頭。如果你認可他這個婿，那你千萬不能同意阿妙這麼做。”

李瑛見立刻把問題拋還給自己，再次為難得不行。

“我……我不是不同意。都這樣了，不認也得認，是吧？”

一開始罵死了陳二流子，可他很快寫信過來，還不忘寄錢給這個丈母娘過年——也就沒那麼生氣了。

兒養大了，遲早是要嫁人的。阿妙那孩子的心思自私得很，想要靠養老很不可靠。

如果能有一個會賺錢疼的丈夫，兒過得好就行。至于嫁得遠不遠，很快就看淡了。

既然靠不上，那嫁遠些近些也就無所謂了。

在老一輩那會兒，幾斤小米就能娶走別人家的兒。李瑛在那個艱難的環境中生活過，對一些所謂的結婚儀式并不會太在意。

陳星凌分析起來：“如果家里認可陳二流子這個婿，那就不該只聽阿妙一個人的。已經跟他有了夫妻之實，甚至連孩子都懷上了。如果此時同意回來，給寄錢過去，那阿妙就會自己一個人回國。如果一個人回來，跟陳二流子便算沒了關系。”

“那可不行！”李瑛反對：“哪能著大肚子回來？！路上遇到大風浪咋辦？不要陳二流子……那干啥跟他走啊？干啥跟他懷了孩子！”

顧玄畢竟是沒有結婚的孩子，不自覺聽紅了臉頰。

“媽，您不要激……還是聽大哥大嫂的。”

李瑛冷靜不下來，煩躁踱步來去。

“這個死丫頭！天生就是來克我的！讓讀書就不聽！好好的書不讀！跟人家跑去南洋，一去就那麼大老遠！不出事一封信也沒有，要錢才會想到娘家人！”

傍晚時分，顧奇載著兒子回來了。

顧異跟在他們后面，進門就問可以吃飯了沒，他肚子了。

趙小杏正在廚房炒菜，答：“馬上就能吃了！”

李瑛顧不得吃，拉著兩個兒子趕忙商量該怎麼辦。

顧奇沉默不開口。

一旁的顧異沒好氣道：“連孩子都懷上了，現在才來說不要陳二流子？早干嘛去了？！媽，我們連在哪兒都不知道——哪里幫得上！”

李瑛哭哭啼啼：“可是你們的親妹妹呀。咱們……不能不管。再不對，再過分，也是我上掉下來的。”

趙小杏了腦袋，輕圓滾滾的小腹。

“如果……如果阿妙小姑子都懷五個來月了……不能不要孩子吧。俺聽醫生說孩子大了……打下來很危險，甚至會影響以后生育。”

顧異忙不迭點頭：“就是！都要當媽了，嫌棄當媽辛苦就不要娃？這是啥病啊？矯！天底下哪有這樣狠心的媽？不能慣著！一點兒也不能慣！”

李瑛搖頭：“這一點我也不贊同。人嘛，遲早都是得當媽的。月份都這麼大了，哪能說不要就不要。這個搞不好會一尸兩命！哪能依呀！”

陳星凌看向顧奇，低低提醒：“陳二流子雖然不是什麼正經男人，可他算蠻靠譜的。之前寫信來，還給媽寄了錢，還拜托親戚給我們送口信。雖然他們私奔不對，但木已舟卻是事實。”

顧奇眉頭微挑，一下子聽明白了。

是啊！不管怎麼說，米已炊，木已舟，有些事已經回不去了。

“阿妙既然已經選了他，連孩子都懷上了，我們就不該慣著任。孩子都懷上了，怎麼能不要？著大肚子坐船顛簸回來，萬一路上發生了意外該怎麼辦？為了以防萬一，暫時不要給匯錢。”

“……可萬一有急用咋辦？”李瑛為難問。

顧奇倒不怎麼擔心，道：“陳二流子還有親戚照應著，不是他們單獨二人在南洋，大可不必擔心。阿妙不還留了地址嗎？回頭我發電報過去問問。”

“哄一哄阿妙。”陳星凌提醒：“跟說不要沖妄為。著大肚子長途顛簸非常危險，不為孩子想，也得為自己想想。”

顧奇點頭答好。

李瑛忍不住低聲：“不知道……是不是陳二流子對不夠好。”

“不見得。”陳星凌冷靜分析：“信里說不用干活，陳二流子白天都在忙，天沒亮就得出門。可見他很勤快，諒著大肚子辛苦，沒舍得讓干活。另外，阿妙說不想要這個孩子，陳二流子攔住，說那樣子對不好，千萬使不得。如果他不關心阿妙，就不會攔著。他也是舍不得阿妙的，不然早就幫把船票買好，何須阿妙自己寫信來討錢買船票。”

眾人聽分析完，先后附和贊許。

“那混小子還算有點兒擔當！”

“對小姑子蠻不錯的。真正有擔當的男人，就不該讓媳婦苦。”

李瑛也總算安心一些，道：“要是沒孩子，想要回來……如果跟那陳二流子真的不來，那還理當別論。”

陳星凌一下子聽出來婆婆還存著其他心思，忍不住提醒：“媽，這里是渝城，不是上京城老家。這里好多都是國外的華僑，每年來往南洋的人也非常多。阿妙跟陳二流子的事已經不是。如果陳二流子沒擔當，那還說得過去。可他勤快干活辛苦賺錢，遲早能搏出自己的一番事業。咱們莫欺年窮。”

“可——”李瑛仍有些不甘心：“他們不還沒結婚嗎？沒聘禮沒婚禮，那就做不得數。”

顧奇沉下臉，淡聲：“可他們連孩子都有了，不認也得認。他能有擔當，能對阿妙好，有沒有婚禮聘禮什麼的，我們都可以不計較。像阿妙那樣子的孩子，不是誰都得住的。”

“是啊！”顧異忍不住提醒：“媽，如果是阿妙自個選的人，再差再不好都得自己認栽，咬牙關也得認。萬一你去幫做主，以后過得不好，那非怨死你不可。那糟心懶惰樣，大多數男人都不住。我是二哥，我都看不過去。”

李瑛聽完，訕訕不好再說什麼。

自己的兒是什麼秉，這個當媽的不是不清楚。而且現在米已炊，孩子都懷上了，想要找其他好男人已經沒了條件。

陳二流子雖然不怎麼正經，可他的老家在上京城，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另外，現在他在南洋好好干，指不定將來還真能闖出名堂來。就算普普通通勉強過日子，好歹他能對阿妙好。

最最關鍵的是，別人聽說顧家還有一個南洋婿，就算沒什麼實實在在的好，名聲上聽著也好聽。

罷了罷了，兒子兒媳婦說得有理，還是聽他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