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鬧的酒席過后，賓客們陸陸續續回去了，只剩一桌桌的剩菜和滿地狼藉。

幸好陳家人手足夠多，有人收拾剩菜、有人桌子、有人掃地，很快將地方清理干凈。

收拾妥當后，眷們圍一圈刷洗碗筷。

幾個哥哥挑了十幾桶水過來，顧奇和馬大禮則在榕樹那邊泡茶，負責招待還沒離開的一些親戚朋友。

陳星凌悄悄找了新郎和老父親，低低耳語幾句。

新郎苦笑一聲，問：“煙酒都是你托人買來的——也不能說？”

“但錢是你付的。”陳星凌提醒：“必須這麼說，統一說我只是負責跑擰過來。回頭你跟幾個哥哥通通口氣，都這麼說。”

陳季星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兒，第一次會到手頭拮據的為難。邊沒錢了，別人就認定你兜里的錢都是啃父母得來的。

老父親幽幽吐了一口煙，低低點頭。

“行，就按凌凌說得辦。”

陳季星為難極了，低聲：“爸，其實——”

“沒那麼多其實。”老父親斬釘截鐵：“我都說了，照凌凌說得辦！”

陳季星不敢再說什麼了。

老父親向來慈，但他從來不缺威嚴，只要他口氣堅決說出來的事，所有子就都必須乖乖執行，不敢挑戰一二。

陳星凌給老父親打了一個眼，回到洗刷大軍去了。

鍋碗瓢盆實在多，一半是自家的，大半則是跟街坊鄰居借來的。

其他人一邊洗一邊疊放起來，大嫂和二嫂挑出來并要立刻給鄰居送去。

“等等！”陳星凌喊：“爸說了，先放在凳子上曬一曬，別噠噠送回去。他還說，讓他去送還給鄰居，想親口跟他們道聲謝。”

老公公在這個家的權威最大，所有人都不敢違抗一二。

“行！那先晾曬一下吧！這午后的太還是大的，海風也大，不用一會兒就能送回去。”

半晌后，陳三水慢悠悠踱步來了。

他一邊著煙，一邊問：“凌凌，你四哥拿錢讓你去城里找人買煙酒，一下子買那麼多，費了不勁兒吧？”

“還行。”陳星凌苦笑：“就是買的數量有些多，跑了好幾個地方，還要托人找關系，好不容易才買到。”

幾個嫂子埋頭刷洗著，耳朵卻都翹得高高的。

陳三水低低“嗯”一聲，道：“剛才我看了一下，還剩兩條好煙和一瓶酒。酒不多，留在家里過年喝。老四說了，這一次辦婚禮都是嫂嫂們在辛苦干活，心里頭很過意不去。他說，兩條好煙拆開來，分給幾個嫂嫂過年回娘家送親家他們。還有，家里還剩半袋喜糖，也都帶過去送人。”

幾個嫂嫂聽完，都先后驚喜笑開了。

“爸……那些可都是國外來的洋煙，見得很！太貴重了……您留著自己吧。”

“對對對！您自個留著吧。”

“喜糖就夠好了，過年帶些糖回去分給侄子侄外甥就行。”

陳三水淡沉著臉，低低扯了一個笑容。

“都是老四小兩口掏的錢，不是我——我說了不算。他讓你們帶上，你們就帶回去嘗嘗鮮。”

接著，老父親轉擰著碗碟離去。

幾個嫂嫂都笑哈哈的，干得愈發起勁兒了。

陳星凌埋頭干活，心里頭暗自笑。

那些煙酒都是從超市空間里取出來的，本花不了一錢。

可忽略了一點——之前幾個哥哥結婚的時候，可是什麼都沒法掏出來。

剛才五嫂那幾句酸溜溜的話提醒了，適時懸崖勒馬，自己徹底跳出這件事的同時，也拉近家里親人之間的關系。

幾個哥哥打小一起長大，一起吃喝一起下海一起睡覺，從不計較什麼。

但幾個嫂嫂畢竟來自不同的家庭，各人有各自的心思再所難免，還是要仔細兼顧著，才能一直和和，上下和睦。

午后，眾人終于忙完，坐在榕樹下喝茶聊天。

李瑛和顧玄從沒來過惠喬村，讓顧異帶著們出去轉一轉。

趙小杏一向都怕李瑛這個婆婆，不敢跟著一塊兒去，找借口帶著小虎子玩去了。

李瑛看著村里一棟棟的自建房，外加筆直平坦的水泥大路，有些不敢置信。

“這也‘鄉下地方’？看著都不怎麼像！”

顧異解釋：“嫂子說，他們這邊以前也窮得很，近些年很多華僑歸鄉幫著修了路，幫著家里親戚族親建房子，所以況比以前好許多。”

“難怪了！”李瑛咕噥：“看著也就地方寬敞些，哪能跟城里頭比！還行吧……還行。”

頓了頓，嫌棄睨了兒子一眼。

“你那個山里村姑的地方鐵定比不得這里！同樣都是鄉下地方出來的，人家這里通發達，出門就是海，坐車十幾二十分鐘就能到城里。山里那個旮旯角落，你得走整整一天才能回到家！”

顧異暗自翻白眼：“媽，這些話說出來只會讓小杏難過——你這是要干什麼？我是將從山里娶出來，又不是去山里贅，管山里頭怎麼樣！”

李瑛恨鐵不鋼瞪了瞪他，低聲：“要不是你不聽話，我就能有一個城里媳婦。鄉里鄉下的，有啥好的！”

一旁的顧玄聽不下去了，道：“又不是你娶媳婦，你別管太多。”

“就是！”顧異撇開臉去。

李瑛拿他們沒法子，只好訕訕住了口。

倏地，想起了什麼。

“阿異，現在你一個月就五塊錢，那山里丫頭一分錢也不用——你們可要把錢都存住，不能大手大腳花錢，知道不？”

“知道了。”顧異不敢對上老母親的眼睛，打起馬虎眼：“我們要租房子，三餐要吃喝，也是很不容易的。之前給您那麼多錢，我們邊一分都沒能剩——”

“怎麼可能！”李瑛激打斷他，問：“你在食堂吃有飯票補，中午在工地上吃，晚上都去你哥那邊蹭飯，你們也就早上弄點兒東西吃——哪里會一分不剩？錢都上哪兒去了？”

顧異眼神躲閃，支吾：“我不說了嗎？租房子的錢蠻多了，房東時不時要漲房租……花費還是大的。”

“大你個頭！”李瑛生氣起來：“攢下多錢？啊？有沒有攢下來？你們一個月頂多幾塊錢的租金，別以為我不知道！一天一頓早飯——兩個人能吃好幾十塊不？！”

顧異暗自焦急，連忙胡謅道：“攢錢——那肯定攢了呀。不過這個冬天我們添了不新服，年底寄十塊給小杏的爸媽過年，所以攢得不算很多。”

“能有多？”李瑛追問。

顧異搖頭：“我——我哪里知道的！都是小杏幫著存起來的，才知道多錢。您別管！反正我們一直攢著呢！”

李瑛一聽就更生氣了，責問：“為啥是收著？為啥不是你？懂數數不？大字不識一個，你讓攢錢？你算啥男人啊？一點兒錢不會自己收著啊！萬一哪一天把錢寄去娘家，你都還被蒙在鼓里！”

“該有的人往來，那也是得有的。”顧異道：“小杏只是嫁得遠，又不是跟娘家斷了關系。爹媽啊，哥哥們嫂子們，偶爾家里好事喪事什麼的，總得有一些人往來，是不？”

“山里親戚有啥好來往的！”李瑛惱怒罵：“一個個窮怕了，肯定不得逮著機會就來找你們要錢！一個過年就寄了十塊？！你一個月給你媽才五塊！倒好，一口氣就寄了十塊！當你是暴發戶來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