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心閣。

陶氏凍得打哆嗦,兩個宮手忙腳地給燒水沐浴。足足泡了小兩刻陶氏才緩過來了一些，熱水帶來的溫暖將浸骨髓的寒氣一分分驅了出去。重重地舒了口氣，回到臥房后,幾乎癱倒在床上。

楚良娣……可真是飛揚跋扈。

陶氏躺在床上怔怔地著床架上的雕花，在滿心的憤慨與懵然中,忽地笑出了一聲。

呵。

太子看見了，太子什麼都看見了。

不僅看見了，而且進玉斕苑時神難看得可怕。

還有什麼比這更好的事麼？

楚良娣跟太子解釋不清楚的，畢竟在太子看來，就是什麼也沒有做——只是在園子里走而已，雖然到了楚良娣的院外,但院外就不算楚良娣的地盤了，總不能是院外就平白招惹了楚良娣。

楚良娣亦不能指責什麼,難不說想勾引太子？可什麼也沒干,楚良娣那麼說了，就反是證明自己嫉妒心強不容人了。

沒有比這更好的事了,誰也不會喜歡那樣的人。

楚良娣勢必會失寵，這比今日直接引得太子關注來得更好。

盛寵穩固的人是不容易被搖的，唯獨太子自己對心生厭惡，旁人才會有機會。和楚良娣到底已這樣“穩固”了兩年,陶氏先前都不敢設想如何讓太子厭惡，沒想到自己出來作死。

過去的兩年里,東宮里春風得意的只有。

這黃歷終于可以改上一改了。

陶氏想得心中舒坦,加上了凍后上乏力，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等到醒來時已是下午,陶氏撐坐起喚人進來服侍梳妝,卻一眼就看見邊的宮哭喪著臉。

“怎麼了？”隨口問。宮秀眉皺著,支吾了半天，才說：“娘子……怕是不好了，聽聞太子殿下照常同楚良娣一道用了膳，下午也一直在玉斕苑里，好似沒生楚良娣的氣。”

宮怕的是楚良娣沒遭殃，后續就該來找陶氏的麻煩了。但陶氏一時尚未想到那兒，騰地站了起來：“怎麼可能？！”

的心思全在太子上，被這結果驚得不能自已：“豈會？楚氏那樣的飛揚跋扈，殿下又什麼都瞧見了，豈會還護著？”

宮低著頭搖了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陶氏愣在了那兒，愣了好半晌才又問：“殿下……什麼都沒說？”

“反正……反正奴婢沒聽說。”宮囁嚅著小心地抬眸脧了脧的神，復又低下頭去。

.

玉斕苑中，沈晰差了人去陶氏那邊盯著，就把這事放下了。

而后他專心致志地看了大半日的折子，大多是東宮呈過來的，也有些是父皇給他的事。晚上臨睡前倚在床上，沈晰好巧不巧地看到了一封楚遞過來的一封，里面是件需要朝廷來決斷的案子，但他讀來覺得有趣，就把楚怡拉過來當個故事講給了。

這個案子是這樣的，婦人付盧氏十五年前丈夫病故，安心守了十五年的寡。這十五年里，孝順公婆、養年兒，幾年前當地衙還賜過一塊貞節牌坊。

但去年，付盧氏外出買東西時與一個路過經商的商賈見了面，二人竟一見鐘，春心萌。付盧氏跟公婆提過改嫁，公婆應允，但族中不答應。過了三兩個月，付盧氏忍不住了，就與那商賈趁夜一道私奔了。

那一整個村子都是付家人，他們沒跑出太遠就被抓了回來。

族中便將二人送給了府，付姓鄉賢們聯名要求按律以嚴刑。案子從一個小村鎮一直鬧到湖南巡那里，巡給判了個秋后問斬，但底下的員卻是意見不一。

“我看反對的這波人，基本都是你哥哥攛掇的。”沈晰笑道。

楚怡一聲輕哼：“那我哥哥攛掇得對！”

沈晰凝神：“你說說看？”

楚怡便從他懷里撐坐起來，鄭重道：“什麼宗族鄉賢，我看都是里說著仁義道德，行的是欺百姓之事！就說這事吧，人家當公婆的都點了頭了，和他們這些外人有什麼干系！還敢說什麼‘按律以嚴刑’——若是按律，人未嫁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當公婆的點了頭我看兒子也不會反對，早就可以順順當當嫁過去了，用得著私奔？”

沈晰頗聽這樣義憤填膺地打抱不平，沒聽夠，就又邊夸邊給提供更多線索：“你說得對，而且這事最初鬧起來也是公婆子出面求來著。公婆家底頗，說原就愿意備一份厚嫁妝讓改嫁。”

楚怡明眸一瞪：“有厚家底在這里，鄉賢們為什麼蹚這個渾水就更值得懷疑了！”邊想邊謀論了起來，“丈夫沒了，家產便是子繼承。可若的名聲臟了呢，是不是過些日子鄉賢們就能懷疑子是否是自家脈？到時他們都不必把人死，只消用這個疑點公婆從別的支系過繼孩子，這家產歸誰也就不好說了！”

——這種古代家族里的財產斗爭，在網上刷到過案例分析。擱在現代雖然大多沒有這麼復雜殘忍了，但類似的故事也是有的。

——放在北京，《第三調解室》；擱在上海，《老娘舅》。

沈晰聽得哭笑不得，擰著眉頭在額上彈了一記：“你可真會想。”

“沒這種可能嗎？”楚怡著額頭看他，他一哂：“有可能。”

說罷他就翻下床，但此時時辰已很晚了，兩人原已都準備睡覺，楚怡就問了句：“干什麼去？”

剛要起的沈晰轉過頭笑：“去見見新來的人啊。”

楚怡：“？！”

他笑意愈濃：“你覺得史氏比較好麼，我去見見。”

說著又要起，楚怡當然不肯，張牙舞爪地一把撲住他：“不許去！”

他已然在憋笑了。其實也在憋笑，揚起臉正道：“好什麼好，們兩個都不好，你不許去！”

“哈哈哈哈哈哈。”沈晰不憋著了，心滿意足地笑了一通，跟說，“你躺著，我去把這折子回了人發回去，讓趕改嫁，省得兩個都押在牢里。”

楚怡這才松了手，他去書桌邊回了折子，不過多時就回來躺著了。

手抱住他，咂咂：“陶氏的事你打算怎麼辦？”

“看看吧，若不再惹事，這事就了了。畢竟這個天凍也不舒服，你也算罰過了。”

楚怡點點頭：“我同意，而且其實也沒干什麼。爭寵嘛，我能理解，只是不待見來我的地盤上爭寵！”

沈晰又被逗笑了，笑得眼底一片和，接著又說：“但若還不安分，我自會治。你不用心，我已安排好了。”

他這麼說，就放心。楚怡便輕松地點了點頭，而后便將手從他襟下探了進去。

沈晰眼眸微瞇，手指輕著他實的，故意把語氣弄得十分人：“夫君這些天都好忙哦——”

沈晰輕咳了聲，但是繃住了臉。

的荑繼續向上弄：“昨天、前天、大前天、大大前天、大大大前天……都沒有跟妾親近！”

下一瞬，他就猛地侵了過來，一把將箍在下。

楚怡驚聲尖，到一半又添了笑意，床帳中的氛圍很快燥熱起來。

.

次日，陶氏起了個大早，細地梳了妝，打算到太子妃那邊去。

楚良娣的事總不能就這麼完了，那麼大的錯換過誰都不會輕易放過。太子寵著楚良娣，總歸還能找別人鳴不平，不信皇宮這樣規矩森嚴的地方能由得楚良娣這樣橫著走！

收拾妥當后陶氏便出了院門，然而沒走兩步，兩個宦就橫到了面前。

嚇了一跳，都沒注意到他們是打哪兒冒出來的，只從服看出他們是太子跟前的人。

“什麼事？”陶氏強定著心，兩個宦似乎都已在這里等了許久了，臉上頗有點疲，但還是堆起了點兒笑：“娘子這是去哪兒？”

“我去向太子妃問安。”說。

二人相視一，接著，右邊那個手一引：“問安不急，殿下有旨，請您過去一敘。”

陶氏頓時周都打了個激靈，昨天聽聞的事令完全無法覺得太子此時傳有什麼好事。但說不去又不行，陶氏只得著頭皮跟著兩個宦走了。

玉斕苑中，沈晰今日難得地容許自己睡了個懶覺，原本上午想再稍微歇歇，聽張濟才說陶氏來了時，不皺了眉頭。

他并不知陶氏是否真的會去找太子妃，只是覺得若心有不甘，找太子妃鳴不平是個比較容易想到的法子。

他也沒料到陶氏會這麼起個大早就往那邊趕，目下他還在玉斕苑呢，若讓楚怡和陶氏見了，大概多會有點尷尬。

他又抬眸瞧了瞧，坐在妝臺前的楚怡也明擺著不想見陶氏，現下臉都不對！ωＷＷ.166xs.cc

沈晰笑了聲，告訴張濟才：“不必讓進來，我去院子里問話。”

張濟才應聲，躬退下，沈晰笑看看楚怡就轉走了。楚怡一時還真好奇得像跟出去看看他到底要跟陶氏說什麼，但轉念又覺這會兒一出去那勢必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只好作罷。

院子里，陶氏一看見太子便誠惶誠恐地跪下了，沈晰淡淡地掃了一眼，坐在了廊下：“會被帶過來，說明你方才想找太子妃去。”

“……是。”陶氏不敢不認，嗓中發哽地道，“臣妾正想去向太子妃殿下問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