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麗歌這一聲吼，音量有點大。

原本就沒有顧客的空二樓，一瞬間，傳遍了這句話。

這年頭，百貨商場安靜得很，又不會像后世那樣播放音樂。

線老板從司麗歌辦公室出來后，本就傳了一圈八卦了：

司辰又來借錢了。

如今，司麗歌這麼一吼，各家柜臺的老板們，個個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樣，開始眼風纏綿：

你看，麗歌那個不爭氣的大侄子，果然是來借錢的吧！

司辰也不生氣，基于對司麗歌這刀子豆腐心的了解，淡淡道了一句：

“七姑，給我這麼爛的位置，你是想讓我知難而退？”

司麗歌一噎，我這心思藏得這麼淺的？

“不是。”司麗歌死鴨子，被拆穿還繼續強辯道：

“目前就這里還有空位置，你自己看吧，要不要租。”

“七姑，你是拿了我，覺得這種位置，眼高手低的我不會租，才故意給我的吧？”

司麗歌聞言，眉筆畫了眼線的雙眼，不住躲閃了一下。

司辰有點哭笑不得，進一步拆穿，道：

“七姑，我這次真是來開門市做生意的，不是心來拿錢玩一玩。”

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司麗歌也就敞開了說：

“你在趙家垣掙的那點快錢、辛苦錢，還是留著安穩過日子吧，別來搞這些，你不是站門市的料。”

“鋪貨、貨、賣不出去，這都是風險，你那點錢，經不住糟蹋的！”

“萬一賠了，你媳婦兒孩子不養了？你也知道后一大家子了，你就敢這麼草率？”

“你自己瞅瞅，這樓上樓下的商戶，哪個不是家底殷實的關系戶家屬？”

“人家有關系網能帶來固定客源，還有許多老客戶，每個月本不愁銷。”

“大侄子，你一沒有關系網，二沒有老客戶，你就一點本錢，賠可就啥都沒有了。”

“指不定，你又得背負外債，何必呢？”

說完，司麗歌煩躁地出煙，點燃。

“你要是在我這里栽跟斗，你指不定要了我的皮！”

司麗歌一想到自家老娘的鞋底子落在上的痛，就不住小心肝兒一。

說的這些，司辰都明白。

這座百貨大樓隸屬商業局，沒被承包時，里面的營業員都是有商業局正式編制的。

這些人，可都是各種領導的家屬，以居多。

這個年代，國家的鐵飯碗，誰不是破了腦袋爭搶？

后來，政策開放。

商業局就下發了政策：優先部員工承包、租賃。

司麗歌趕上了這個風口，下魄力承包了整棟百貨大樓。

然后，這些商戶再從手上租柜臺。

月底，司麗歌跟商業局統一結算。

“七姑，你說的這些我都考慮過了，也都跟商量過了。”

司辰扯謊不打草稿，還一本正經道：

“錢又不在我手上，你且看我能不能拿來錢，就知道我說的是真是假了。”

司麗歌神松了一下，眼神有些將信將疑。

以對自家老娘的了解，司辰的錢，指定在手上攥著呢。

“你真能拿來錢？”司麗歌有點信了。

如果真是這樣，那出了事，可就賴不上了。

不過，還是有些苦口婆心地規勸：

“司辰，七姑也不是看不起你，做生意不是過家家，賠進去的可都是真金白銀。”

司辰心里都了然，七姑就是個刀子豆腐心，人不壞，壞。

“我知道，我心里都有數，24的人了，我不是混小子了。”

司麗歌心下一，頓覺自己有點咸吃蘿卜淡心，護犢子過頭了。

“吧，七姑明白了。”說著，帶司辰往樓下去，道：

“一樓進門位置，有六節柜臺合約到期了，不準備續租，帶你去瞧瞧。”

“謝謝七姑！”司辰心底一陣激。

一樓，進門，那可是絕佳位置啊！

司麗歌帶著司辰下樓后，但見進門右手邊的位置，是一個賣文、玩、日雜小品的柜臺。

只不過，柜臺都快空了。

看來，是真不計劃續租了，貨品理完，就準備走人了。

巧了，這商戶老兩口，司辰不僅認識，還很。

孫騰夫婦，羊大柱的老丈人、岳母娘。

嘖，縣城小了，想見的、不想見的人，還真是抬頭不見低頭見。

“孫老哥，忙著呢。”司麗歌客客氣氣跟人家打招呼。

“我說麗歌啊，你這幾時放我走哇，我婿那邊的歌舞廳，大主管的職位，可是等了我很久哩。”

孫騰坐在柜臺的凳子上，面前玻璃柜臺上放著一個小巧的收音機，正在播放戲曲。

“麗歌啊，我可是上個月就跟你說了，月底我就撤走了。”

“你這一直拖到現在，說是招不到租，我撤走了門口位置禿禿的，不好看。”

“哎，你到底招到租戶沒？”

司麗歌臉上笑意僵了僵，看向他后的孫嬸子。

孫嬸子一臉的無語，日常向司麗歌擺手，想讓繼續幫自己拖延。

司麗歌重新掛上笑意，道：“這不正招著呢嘛，有人定了，您立馬就能走，呵呵！”

司辰看著自家七姑臉上笑嘻嘻、心正在mmp的模樣，頓時了然。

孫騰要去羊大柱開在黑金鎮的歌舞廳上班，當什麼大主管，看不上這里賺的這點小錢兒了。

孫嬸子不愿意他去，還想繼續在這里經營，托司麗歌糊弄孫騰。

姑侄倆也沒多逗留，看了看，就出來了。

司麗歌被人甩了臉子，心不麗，憤憤不平道：

“這麼好的位置，如果不是我幫孫嬸子拖延著，早就租出去了。”

“孫騰說啥，羊大柱的歌舞廳給他留著大主管的位置，呵呵！”

“我可是聽孫嬸子說了，人家一點都不想他去，是他自己死皮賴臉要去裝大爺。”

“可真是，越老臉皮越厚！”

司辰嘿嘿一笑，說得意味深長：“誰去，羊大柱也不會希他去。”

“啥意思？”司麗歌聽不懂弦外音。

“沒啥意思。”司辰不予多解釋。

畢竟，羊大柱那個歌舞廳里見不得的生意，不是一般人能接到的。

司辰此刻要是說點什麼，豈非太過奇怪？

他順轉移話題，道：“七姑，我覺得這一塊的柜臺就很好，我要了！”

司辰早就打定了主意，看不看都會要這些柜臺。

“，這些柜臺，是位置最好的，我往外租都是60塊錢一節，一個月。”

司麗歌又點燃一支煙，一口，道：

“所有柜臺長度都是一樣的，一米五。”

“你是我親侄子，我也不賺你的錢，一節你給我50塊。”

“六節，正好兒三百塊一個月。”

“！”司辰當即拍板定下來。

姑侄倆上樓后，司麗歌取出合同，準備跟他簽約。

“七姑，你二樓那十節柜臺，什麼價？”

冷不丁，被司辰這麼一問。

司麗歌不做他想，下意識回道：

“那些柜臺位置最差，我出來的招租價格是20塊。”

“奈何，一直都沒租出去，太偏了。”

“二樓的柜臺本就比一樓的便宜一些，一樓那個位置的，都得30塊了，生意還十分好。”

“當時，很多人寧愿要一樓那個位置的，都不想要二樓同等價位中不溜位置的。”

“更何況，那10節是二樓位置最差的。”

“哦，原來這樣啊。”司辰點點頭，又來了一句：

“七姑，那10節柜臺，商業局給你的底價，是多？”

“十塊。”

“那，我都要了。”

司麗歌：？你啥來著？

“等等，你剛才說，你要了？”

“對，給我。”

“你小子瘋了？”司麗歌驀然拔高嗓音，氣笑了：

“你有一樓的還不夠？你要那10節做什麼！”

“我自有用，你別急……”

司麗歌打斷司辰的話，好一通苦口婆心、翻來覆去地勸誡。

司辰懶洋洋趴在桌上，一手撐在頭邊，聽得打瞌睡。

半個小時后。

司麗歌挫敗無比地坐下來，大口喝水，滿眼都是無奈。

“七姑，你就當我租來當倉庫用的。”

“你扯！每一家商戶，都配備的地下室免費倉庫，你居然花高價租那屁大點的地方？”

“哎！哎哎，七姑，好歹是個小領導了，文明一點，昂？”

“我呸！你一個流氓，居然教我啥是文明？”

“哈哈哈！”司辰突然就被這句話逗笑了。

司麗歌見他趴在桌子上笑得肩膀一聳一聳的，自己也被逗樂了。

“哎哎哎，說真的呢，我的話，你得聽。”

“行了，七姑，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司辰直起，了個懶腰：

“那10節柜臺，你就底價租給我，一個月，我會讓你看到奇跡滴！”

司麗歌立馬就想反駁，司辰打斷：

“七姑，我不是隨便說說，如果我說了做不到，你下個月可以不租給我，咋樣？”

“如果我做到了，這10節柜臺還實現了應有的價值，那你可別眼紅我，給我漲租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