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九州沒有想到,危急關頭救駕的,居然是一排老卒。
東楚近百年國力孱弱,對于老卒,早已經沒有恤,這些退伍的老卒,若是有家室妻兒的還好,還能吃上口熱飯,若是孤一人的,最好的結果,也只是做個漁夫或者沿街小販,只等哪一天蒼老死去,一張草席裹尸,孤魂野鬼。
“是我東楚……對不起他們。”夏驪雙目發紅。
陳九州也表沉默。
咻——
這時,一位來不及躲避的老卒,瞬間被鐵弩矢穿膛,死在了駕之下。
“林軍!速速剿殺!”陳九州大怒,干脆踏在了車駕上。
或許是被這排老卒的死志染,原本退開的林軍,重新聚了回來,瘋狂地拿起長戟,撲向山越人。
原本就人多,再加上士氣一漲,幾十個山越人瞬間拉了下風,變且戰且退。
卻不料,在他們的后方,聞訊趕來的賈和,怒氣沖沖地帶著上千虎賁營,徹底封死了退路。
“敬蠻神!”
“敬蠻神——”
被圍到角落的山越人,突然仰頭高呼,隨后,一個首領模樣的大漢,率先舉起彎刀,割斷了脖子。
喀嚓喀嚓!
幾十個山越人,紛紛割脖自盡,膽氣小一些的,也發狠地將彎刀捅自己的肚子。
不到片刻,楚江岸上,留下了幾十堆疊的越人尸。
陳九州看得震驚,突然想到什麼,急忙轉頭去看,發現那位山越子,已經一臉悲戚地舉起短匕,朝著自己口準備捅下。
在的邊,似曾相識的鹿山五虎,也跟著舉起了彎刀。
鐺——
這時,一道窈窕的影,不知從哪兒沖出,手里長鞭一甩,瞬間把山越子手里的短匕打掉。
陳九州怔了怔,細細一看,發現居然是晏小秋這姑,對了,當初這滾刀姑娘,可是用輕功躍出丞相府的。
鹿山五虎哇哇大,也顧不得自殺了,紛紛朝晏小秋撲來。
卻不料,士氣正盛的林軍,已經圍殺而來。
“留活口!”陳九州怒喝了句。
鏘鏘!
寡不敵眾,鹿山五虎彎刀被打落,再沒有自盡的機會。
而另一邊,晏小秋也把山越子徹底制服,反手扣住,一下子押到了陳九州面前。
“陳九州,姑可給你留了活口,有沒有賞錢?”晏小秋嬉笑著問。
“有,本相傾家產也要賞你。”陳九州白了一眼。
晏小秋歡呼一聲,重新鉆了馬車里。
“是你。”山越子抬起頭,臉微微頓愕,聲音在陳九州聽來,有點像上一世的吳儂口音。
實話說,這山越子長得不差,比起夏驪也不逞多讓,眉目間流的英氣,更添了幾分巾幗味道。
只是現在,陳九州兒沒有給打分的心思。
“難為你還記得。”陳九州語氣驀然森冷,好好的楚江祭,被這些越人一攪,已經是一片狼藉了。
不過,這些越人也不知是發蠢,還是突然腦子短路了,居然來楚都搞刺殺。
山越子看著陳九州,面容突然發狠,把頭迅速垂下頭。
卻不料,旁邊的賈和住的臉,將一塊手帕朝里塞了進去。
山越子抬起頭,目惡狠狠地盯著陳九州。
“想咬舌自盡?過時不候了。賈和,把人押死牢!”
賈和領命,親自押著山越子,往楚都地牢走去。
陳九州立即轉,重新走回駕。
在駕前,那一排老卒,在看到山越人終于伏首之后,才慢慢松了隊列。ωWW.166xs.cc
那位被穿膛的老卒尸,已然慢慢僵,臉上卻帶著安詳的微笑。生而為士,能因救駕而死,也算不負沙場。
“魚頭!”這時,旁邊一聲悲嗆的聲音響起。
陳九州側目看去,發現一名怒目冷視前方的老卒,已經斷絕生機,依舊保持著的作。
那滿頭飄起的蒼發,如雪一般,涼人的心頭。
“唉,年老衰,又怒氣攻心……”
陳九州著手,幫老卒把眼睛緩緩合上,心底卻悲痛不已。
并非只是因為老卒之死,而是因為整個東楚,到最后,要靠著十余個老卒,救駕退敵。
“陛下,你該奠基一番。”陳九州聲音清冷。
駕里的小皇帝,在夏驪的扶持下,戰戰兢兢地走了出來,不敢忤逆陳九州的意思,對著老卒的尸首,恭恭敬敬施了一禮。
“陛下口諭!自今日起,所有退伍老卒,可憑軍牌到楚都府,每月領取恤,直至壽終!”待小皇帝行完禮,陳九州高聲宣布。
東楚再窮,也絕不能辜負這些老卒,曾經為國征戰的老卒!說句難聽的,哪怕再壯的林軍,對戰經驗也絕對不如這些老卒,譬如剛才的黑蜂,便可見端倪。
“謝陛下,謝陳相!”余下的老卒,紛紛跪伏在地,痛哭涕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