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妃自從進宮，這些年一向溫和，從沒有這樣強的時候。

宮殿之中頓時一片寂靜。

皇帝陷了沉默。

燕寧和十一公主都十分張地看著李貴妃。

或許是因為這件事涉及到了東宮，也或許是因為這件事涉及到了承恩公府，而承恩公府這一次真是及到了李貴妃的底線了。

李貴妃那麼不愿意馮瑤嫁到東宮，之前都和馮家翻了臉，在太子的面前再三叮囑，本以為這件事就這樣過去了，誰知道馮瑤和承恩公竟然走通了皇帝這條路，還想嫁給太子。

燕寧覺得似乎在太子的問題上，李貴妃一向鄭重認真，而皇帝似乎和李貴妃的理念相差得蠻大的……皇帝覺得東宮里多幾個妃妾都是無所謂的事，可是李貴妃卻似乎并不想太子迎娶那麼多的側室，因此李貴妃此刻強些，燕寧覺得好的。

這次不強，答應了馮瑤，那只怕明日還有王瑤李瑤的，都要去服侍太子了。

“為什麼？”皇帝也難得會遇到笑瞇瞇的李貴妃這樣不悅的時候，他也沒有生氣，也沒有對李貴妃反駁自己怒，反而笑著舒展著靠在了李貴妃對面的椅子里，帶著笑容問道，“朕以為你一向看重馮家。”

李貴妃就是從馮家出來的，又是先皇后的表妹，按理說應該是愿意馮家的人再一次進宮，得到太子的喜，日后能夠令馮家在皇家的后宮之中永遠有那麼一席之地。只是皇帝沒想到李貴妃會不肯答應，他看著一向對自己溫和大方的李貴妃此刻臉上帶著淡淡的冷意，垂了垂眼睛，便溫和地問道，“朕想聽聽你的意見。”

“阿瑤的子，陛下一向是知道的。”李貴妃也覺得自己的回應過于強，唯恐皇帝惱怒直接把馮瑤給了太子，因此思考片刻才對皇帝說道，“阿瑤為人跋扈放肆，打從及笄之后，數次在東宮之中不顧太子的臉面吵鬧生事，還冒犯太子妃。這樣的子，在閨閣之中還沒有名分尚且如此，我很擔心以這樣的格，日后如果有了名分，得了太子的寵，越發在東宮無法無天，不把旁人放在眼里。陛下……”

李貴妃帶著幾分懇切地看著撐著下顎看著自己的皇帝輕聲說道，“太子一向看重馮家，若阿瑤去了東宮，若是阿瑤以太子表妹的份服侍太子，太子必定對另眼相看。而阿瑤的子，得了寵必然鬧事，難道您想看到東宮不寧，太子寵妾室令妾室敢于辱太子妃麼？您想阿瑤的跋扈辱沒太子的清譽，太子為一個寵妾滅妻的人麼？”太子是個心的人，若是皇帝非要把馮瑤塞到東宮，那以什麼份看待馮瑤？

太子把馮瑤當做表妹的話，那馮瑤在東宮的地位就不一樣了，那太子妃如何自。

“這……如果太子待阿瑤如其他嬪妾呢？”皇帝看著李貴妃那雙泛起了濯濯火的眼睛，溫和地問道。

“陛下忍心嗎？”李貴妃笑了笑，對皇帝輕聲問道，“陛下還記得表姐麼？”見皇帝沉默許久，帶著幾分傷地微微點頭，李貴妃便同樣帶著幾分傷地對皇帝輕聲問道，“陛下忍心表姐的侄兒，去做東宮一個平凡的嬪妾，去爭寵，去和其他人爭奪麼？阿瑤明明可以以太子表妹的份去做份高貴的正室，為什麼要陷那樣的境地？就算是太子的側妃，就算日后進了東宮也為后宮的高位嬪妃，可是也不及得太子的庇護，去外頭安安穩穩地做一個被夫君與夫家看重的平凡婦人，陛下，您說呢？”

李貴妃每一句話都仿佛是為了馮瑤考慮。

畢竟如果馮瑤去服侍太子，那到底算是太子表妹的份，還是只是太子的嬪妾的份？

如果只是太子的嬪妾，太子日后把當做普普通通的服侍自己的人，那馮瑤日后了什麼委屈，豈不是人心疼。

可是如果太子一邊把馮瑤當服侍自己的人一邊又把當做表妹另眼相看，那只怕以馮瑤的格，東宮都要不太平了。

皇帝不由想到這段時間馮瑤時常去太子面前吵鬧，鬧得滿城風雨，十分丟臉。

他便微微皺眉。

“阿瑤對朕說，之所以那麼吵鬧，都是因為太喜歡太子了，不得被太子冷落，被太子忽視，因此才會這樣激。”他其實也不過是看在馮瑤對太子的一片真心，因此才想著太子邊多幾個真心為他的人才好。

然而李貴妃看著這樣自以為是，總是以男子的目去憐惜口口聲聲說著這樣惡心話的皇帝，覺得這世上真是天下烏一般黑，男人還真的就喜歡這樣故作可憐，口口聲聲真心真的人。便笑了笑，對皇帝輕聲問道，“所以，就因為真心喜歡太子，就可以吵鬧東宮，給太子丟臉，冒犯太子妃麼？”

皇帝啞口無言了。

他無奈地看著李貴妃。

“朕也沒有答應馮家，只是說考慮考慮。”他的聲音了幾分，明顯是退讓了。

李貴妃越發嘆息起來，看著皇帝帶著幾分和地說道，“我知道陛下是心疼阿瑤，因為陛下心里記掛表姐。”見皇帝的面容越發，便笑著給皇帝捧了一碗茶來喝。

看著皇帝笑著接過，知道皇帝心中并未對自己不悅，心里松了一口氣聲說道，“陛下聽阿瑤的解釋就知道，就算這樣喜歡太子，可是如果去了東宮，那一旦太子有一日冷落，有一日沒有對十分用心，就要鬧得太子不得安寧。陛下，我想著，咱們給太子娶親，是為了太子后顧無憂，被人照顧，而不是娶一個祖宗回來。”

“噗嗤……”皇帝噴了一口茶，下意識地看向李貴妃邊一臉同意的燕寧。

他王叔……可不是給他皇家娶了個祖宗回來。

他的兒子們還得管這小丫頭片子叔祖母呢。

這可是貨真價實的祖宗。

李貴妃說完這話也想到了，忍俊不，看著皇帝嘆氣拿了帕子臉，也莞爾一笑。

這一笑，宮殿之中的氣氛頓時輕松了。

十一公主一張有些微微發白的臉也紅潤了起來，見燕寧似乎完全沒有被剛剛的張嚇住，反而頻頻去看一旁臉冷淡，仿佛這件事跟他沒什麼關系的楚王，十一公主就深深地覺得自己很需要沈言江在邊，不然覺得楚王與燕寧這親親熱熱的刺眼得很。

而且一向覺得自己和燕寧極好，可是燕寧賜婚自己都是最后一個知道，這心里多傷啊。十一公主就對燕寧眼睛，撇，燕寧一會兒跟自己單獨說說話，也問問燕寧，怎麼一夜之間搖一變，了自己的叔祖母了？

皇帝見李貴妃笑了，也微笑了一下的時候，就看見十一公主眉弄眼的，順著的目看過去，正看見燕寧正抿對楚王笑呢。

楚王臉肅然，目不斜視，仿佛沒有理的意思。

然而下一刻，皇帝就見楚王的手邊不知何時多了一碟子已經被剝好的干果，他探，長臂探過來，把那碟子干果放在了燕寧的手邊。

“王叔？”見燕寧已經歡歡喜喜地拿干果去了，皇帝覺得心里不知怎麼，有些不大妙的覺。

楚王不會真的給皇家娶了個祖宗回來吧？

皇帝也算是見慣了世事，可是也沒見過哪個大男人給人剝干果的。

難道楚王后的那些服侍的人都是死人不？

“阿寧喜歡宮中的干果，說過。”燕寧曾經在嘮嘮叨叨的書信里寫，自己在李貴妃宮中吃過的某種干果可好吃了，楚王一向嗤之以鼻，只覺得這是小丫頭片子才喜歡的玩意兒。

因此，因為深深地鄙夷過，楚王才會記得這樣清楚，此刻見皇帝疑又有些憂慮地看著自己，雖然不明白皇帝為自己擔心什麼，然而楚王還是得解釋一下，對皇帝說道，“這干果不錯，不過剝起來會手疼。”

哭包的手指白白的，剝干果不得疼死？

一疼，必然要哭。這一哭，后宮只怕都要泛濫。

楚王只覺得自己今日再一次保住了皇帝的后宮。

說一句他是皇帝邊保家衛國的擎天支柱，似乎也不算是夸張。

然而皇帝英俊的臉卻微微了。

他突然在想，自己這王叔當日在自己的面前一副不明白對燕寧的樣子是不是在裝傻。

皇帝覺得他或許才是真傻。

倒是李貴妃臉上出了真切的笑容，帶著幾分憐地看著坐在自己邊，眼睛都幸福地彎起來地垂頭吃干果的燕寧，見還忍著去看楚王，了干果猶豫許久，似乎是因為如今人很多，因此不好意思喂給楚王似的。

看見楚王罕見地，燕寧這樣幸福的樣子，李貴妃是真的不擔心什麼了。當初擔心楚王不解風，會的燕寧嫁給他委屈，可是如今楚王依舊不解風，可李貴妃卻覺得，或許不解風也有不解風的好。

皇帝倒是很解風，可是嫁給他的人，又有幾個真正地幸福過呢？

“若是……”

“我和王爺親之前，娘娘還是先我阿寧吧。”燕寧覺得親以后嬸娘叔祖母的也還好，可如果自己現在就聽到這樣的稱呼，覺得自己怪不好意思的，畢竟還沒親，算不得有名分的。

說得其實也有些道理，李貴妃便也順著，笑著對說道，“如果你親的時候還有什麼沒有預備齊整的，就來跟我說。宮中一向匯聚天下奇珍，總比你們姜家在外頭尋更可靠些。”

燕寧急忙對李貴妃道謝。

皇帝看著臉頰紅撲撲，一雙眼睛泛起了瀲滟的的燕寧，突然笑著問道，“那阿寧，剛剛朕說的阿瑤去東宮服侍太子的事，你覺得怎樣？”

“陛下。”楚王突然在一旁警告了一聲。

護得這樣嚴嚴實實的。

皇帝不由在心里笑了一笑。

燕寧卻被皇帝突然的問題給驚呆了。

“這是陛下的家事，我怎麼可以置喙呢？”

“你日后是朕的嬸娘，”見燕寧呆呆地看著自己，皇帝又覺得有趣，忍笑對燕寧說道，“太子是你的侄孫，這可是事關阿寧你孫兒的大事啊。”

他笑容里帶著幾分戲謔，顯然是在逗弄人，李貴妃見皇帝沒有當真，不過是玩笑起來，就知道皇帝已經不會馮瑤嫁到東宮去了。的心里一松，正想和皇帝玩笑幾句為燕寧解圍，卻見燕寧已經咬著自己的角仿佛認真起來。

認認真真地思考著，仿佛的確是以做長輩的份來考慮這件事了。

李貴妃心中一，見楚王的目落在燕寧的上，帶著幾分維護卻也沒有說話，便也笑著沒有開口。

或許，楚王是愿意燕寧以皇族長輩的姿態來樹立在皇家的威嚴的。

而且就算燕寧說錯了話，有楚王護著的話，也不打。

李貴妃心里想著心事，便輕松了下來，含笑等著燕寧的回應，就聽見燕寧認真地考慮了許久之后才對皇帝問道，“陛下，您都說了，這是事關太子的大事，可是陛下為何不問問太子的想法呢？”

這話說出來，楚王勾了勾角，重新剝起了干果，李貴妃一愣，下意識地看向同樣一愣，之后目復雜起來的皇帝。就見這個目清澈單純，看起來滴滴乎乎的小姑娘聲音不大可是卻清晰地對皇帝問道，“陛下剛剛說了馮家的心，說了承恩公，說了馮瑤，又說了先皇后的分，可是我覺得，這男要在一塊兒，不是應該問問當事人麼？怎麼陛下只問了馮瑤，卻不問問太子殿下，就想把馮瑤嫁給太子殿下呢？難道在陛下的心里，馮瑤的心才是心，可是太子愿不愿意納馮瑤進宮，陛下都不在乎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