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說葉小所在班的這個朱夫子,本名朱春,年時便嶄頭角,是凌州城有名的才子,可這也養了他為人自視清高的格,不愿與其他士子往,更不屑于攀附權貴。
這就導致他考中舉人之后,曾經候多年卻也得不到缺為,讀易經的他也曾把這歸結為命運不濟。
久而久之,可能也是等得不耐煩了,越來越心生怨念,對于那些相護,走后門攀關系的事那是深惡痛絕。
葉小也不了解這個人,就被分到了他的班上。
而葉小的這種況,恰好就是朱夫子眼中典型的走后門現象。
朱春看了葉小的檔案,戶籍欄中往上三代都是民戶中的農戶,可引薦之人卻是知府和同知。
后來,朱春又特地找葉小了解他的家中況,問葉小為什麼要來這里念書。
葉小只是回答:“因家父家母都要來府城做買賣,只好想辦法來這里念書了。”
這讓朱春想當然地認為是葉小的父母憑著經商賺了一些錢,通過向員送錢而獲得了這次來就讀的機會。
而這樣一個家里有錢之人,來這里念書也好幾天了,卻不見他給自己封一個紅封。于是心里就有了一些不快,開始想辦法要找一下這個學生的麻煩。
可這個學生,每天都是不聲不響地坐在課堂上聽課,人倒是規規矩矩的,一時又沒有什麼把柄讓他抓住,但朱春見到他還是會到心里很不舒服。
這天,朱春便實在是忍不住了,散學時,朱春宣布道:“葉小,今天散學后,你負責打掃所有乙班的茅廁,一定都要沖洗干凈。”
葉小知道這書院是有專門請人打掃茅廁的,一般都不會讓學生去打掃,可葉小也沒多想,只想到可能是今天況特殊,或許是那清潔工人有事請假了也難說,便也沒反駁。
其余人都放學了,葉小找來工就去清理茅廁了。
周惟聰和鄭斯年放學后來找葉小一起回去之時,卻見葉小拿著工要去清理茅廁,不由得都是心中大火,周惟聰更是直接要去找朱春理論一番,卻被葉小制止了。
葉小把二人帶到一個避靜,悄悄對二人說道:“二位哥哥不必發火,許是這中間有什麼其他原因,你們如果去找他的麻煩,不是幫我,而是會害我,你們要是真想幫我,只要幫我一個小忙就行,如果哪一天那朱夫子向你們打聽我是什麼人,你們就回答他說我是你們的貴人,也是那張知府的貴人就行了。”
周惟聰道:“你本來就是我們甚至我們父親的貴人,也是張知府的貴人,你幫了這三位長輩的大忙了,放心,我們會這樣跟他說的。”
葉小又道:“我是一個從農村出來的人,打掃茅廁這樣的事沒有什麼的,就不麻煩兩位哥哥了,也請你們不必跟你家大人講,要是這樣的小事都麻煩他們,我以后見了他們都不好意思。”
周惟聰與鄭斯年也就只好作罷了,卻代葉小在這里不必委屈求全。
……
朱春見葉小順從地打掃了茅廁,便想到這個農家小子應該是弱可欺。
次日放學前,葉小又被直接在班上點名:“葉小,散學后,今天你負責打掃教室和所有乙班夫子及先生的書房,一定要打掃得干干凈凈,聽到了嗎?”
葉小這下知道這是朱夫子在故意針對他了,只讓他打掃教室的話他還能夠接,可還要打掃先生們的書房,萬一某一個先生說他丟了什麼東西,到時候可就難以說清了。
便問了朱夫子一句:“為什麼只讓我去打掃?”
那朱春理所當然地道:“為什麼?你還不清楚嗎?全馨雅書院,除了你是農戶,還有誰是農戶?你不去打掃,難道讓那些紳戶、宗室戶之人打掃?”
“哇!葉小竟然是農戶,農戶怎麼能來這里念書?”班上的人頓時議論起來。很多人朝葉小投來不善的目。
葉小聽到這朱夫子的話心里非常氣憤,卻也知道這個社會是一個人吃人的社會,階級等級觀念在人們的心中深固,稍不留神,你就可能尸骨不存。
比如科舉考試,參加人的資格審查就非常嚴格,為了所謂的選才要先選德,而德的考查就分很多方面,比如沒有打架斗毆等有失統的行為,沒有違法記錄,還要有孝敬長輩的好名聲,尊敬師長更是重中之重,如果某先生在你的檔案里記一條,此生煩劣不服管教,那這個人基本上就一輩子都無緣科舉考試了。
可這些不會是葉小一個腦子里裝著現代開放思想的人能夠屈服的理由,現在,就算不參加科舉考試他也不怕,只是,如果沒有必要,能忍還是先忍了。
以葉小的格,也不想就這樣一些小事就去搬周清明或者張德才幫他擺平,能夠自己擺平的事,他不會借助別人。
葉小打算還是忍了這一次,不過,他不會允許朱春還有下一次。
面對那些學生不善的目,面對朱春那戲謔的表,葉小站起來,臉上帶著云淡風輕的笑容,朝朱春豎起一個大拇指,道:“嗯,夫子這個理由很充足。今天我還打掃這一次。”
朱夫子沒想到葉小會對他是這個態度,嚴厲地問道:“你是什麼意思?”
葉小回答道:“回夫子的話,您這個理由充足沒說錯吧?我今天打掃一次也沒有說錯吧?難道還讓我打掃兩次?”
朱春當著這麼多學生的面,也不敢強行反駁葉小的話,只是心里特別氣。
心里想道:“他怎麼敢?怎麼敢這樣說話?不就是送了禮給兩位爺才讓他來學院念書的嗎?難道他還能讓那兩位爺替他撐腰?”
放學了,周惟聰與鄭斯年又來找葉小一起放學回家,卻聽說葉小又要打掃教室和老師的書房,心里更是氣憤了。
葉小還是讓他們沒必要氣憤,只是讓他們相信,他自己能擺平這個事的,周惟聰一想,也是,一個知縣都能憑他一人之力說扳倒就扳倒,區區一個夫子,好像也不夠葉小手的。
不過這次鄭斯年提出來幫他一起打掃衛生,葉小想到要打掃那些先生的書房,有三人一起的話,不容易被人抓了把柄,便也沒有推辭,只是對他們二位表示了謝。
三人很快就掃完了教室,接下來就去打掃那些先生與夫子的書房。
好多先生都是認識周惟聰和鄭斯年的,一來是這兩人的背景,二來是這兩人在這里的學習績都很好,是來年有希考上生員的。
因此見到三人中有他們兩人一起拿著掃帚撮箕過來,不大意外。
一問才知道是朱夫子讓他們過來打掃的,一個個都非常配合地起讓開,有人還給他們端來了茶水。
有的人心想,這朱春恐怕是老壽星上吊,嫌命太長了吧,居然讓這兩人來打掃衛生?
有的人卻也問為什麼朱夫子會讓他們來打掃衛生,周惟聰指著葉小道:“還能為什麼?不就是嫌我兄弟是農戶出嗎,那朱夫子也不想想我葉兄弟是什麼人,竟敢使喚他干這些下人干的事,要是傳到知府大人那里去了,不知他朱夫子會有什麼好果子吃。”
“什麼?你是說這葉小是張知府的人?”
“哼哼,不僅是張知府的人,還是張夫子的貴人。”周惟聰也不怕扯虎皮拉大旗。
“啊?……”那位先生用手捂住了,他也是葉小的先生,教授《春秋》的,原先也和朱春想的一樣,以為這個葉小恐怕是家里有錢,向張知府送錢送禮才獲得那封來書院念書的引薦信,現在想來,事并不是他們想像的那樣。
再仔細一想,對啊,葉小如果只是想來書院念書,有了同知大人的引薦就足夠了,何必畫蛇添足地還讓知府大人在引薦信上也簽下大名呢?
看來,這個葉小并不像他表面表現的那麼簡單,一個普通的農戶人家,就算想向知府大人送錢,那也是很難找到門路的。
想到這里,那位先生的角出了淺笑,這個朱夫子,這次恐怕是踢到鐵板了。
他們很多先生本來就看不起朱春那副自視清高的臉,如果朱春在這事上吃扁,他們是喜聞樂見的。
葉小也沒有阻止周惟聰這樣說,心想如果能通過這位先生把周惟聰的話傳到朱春的耳朵里去了,也省得他自己再想辦法了。
可事并不如葉小想的那樣,那些先生們本就不會把他們的話傳到朱夫子的耳朵里去,他們正不得朱春在這件事上栽一個跟頭,又怎麼會主跟他說這事呢?
當三人打掃到了朱夫子的書房之時,這朱夫子對于三人過來打掃衛生一開始也到驚奇,可他卻剛好不認識周鄭二人,也只當是葉小的兩位同鄉來幫一下葉小的忙而已,便也沒有理睬他們。
只是接下來的課堂上,那些看不上葉小的同窗們突然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好多先生開始特別關照葉小,課堂提問平時特別喜歡結一些權貴的人開始轉而像是結起葉小來了。
葉小每次回答問題,他們都會用盡一些稱贊的詞語表揚他,有時葉小明明回答的答案平平無奇,可在這些先生的里,這葉小了思考,學習,值得其他同窗學習的好榜樣。
這些學生們一個個疑起來,這個葉小不是說只是一個農戶嗎?這些先生們除了朱夫子都是吃錯藥了嗎?
接下來兩天,不知是什麼原因,朱夫子沒再為難葉小。
葉小以為是周惟聰的話傳到他那里去了,想著應該可以清靜一些了。
轉眼到休沐這天,書院統一讓學生休沐三天,葉小想著正好利用這三天去回家幫幫忙,明天,剛好是凌州的煤鋪要開業了,還有蘇家莊,他有一些事也要安排。
可放學之時,朱春又向葉小發難了,道:“其他同學都可以回家,但葉小留下來,這三天你就不要回去了,我家種了些地,利用這三天時間,幫我把那些地整出來。”
當著所有學生的面,這朱夫子還真敢說。
葉小這次是忍無可忍了,他記得前世有一句話,做忍無可忍,無需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