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見淮在當地的小醫院里止住之后,陸父陸母立馬聯系了私人直升機過來,將他轉運到京市的大醫院里。
到底是后者醫療水平更高一些。
但由于他還傷到了側頸,那一塊遍布了全上下很多重要且致命的神經管,所以即便他肩膀上的傷口合好了,人也陷了深度昏迷。
主治大夫說:“如果病人超過一個禮拜還不能醒過來,就有生命危險了,得考慮轉移到icu病房里進行觀察。”
一晃過去,這已經是陸見淮沒有睜開過眼睛的第四天。
書杬幾乎無時無刻不守在病床前,連自己的一日三餐都顧不上吃了,每一天都會拉起男人冰涼的手,碎碎念叨著他們小時候一起經歷過的好笑的事。
總瞎闖大禍,害得他要一直跟在后面收拾爛攤子、無辜頂罪。
“見見,對不起,我總是讓你替我背鍋,害你被伯父伯母罵,還要挨打。”
“對不起,我還特別對你使小子,明明都是我的錯,但是我就是想要你哄我,你怎麼這麼好呀,一次都沒對我發過火過。”
“你再不醒來我就要和你生氣了,圈圈還一直在家等著我們兩個一起回去帶它去公園里遛彎呢。”
“你到底還要睡多久嘛。”
書杬說得口干舌燥,也不見病床上安靜躺著的男人有任何要的跡象。
離第七天越來越近了。
驀地,后的病房門傳來了被從外面推開的聲音。
回過頭去,書杬才發現來的人又是自己父親。
這也不是書父第一次來這間單人病房里了。
不過他的目的并不是來看陸見淮有沒有醒,而是目死死盯自己這個陪著好幾天沒有吃飯,甚至水都不喝一滴的兒。
“你這樣下去,子比他還先一步垮了,怎麼辦?”書父厲聲厲地質問著,聲音大得把一旁窗邊花瓶里的幾支康乃馨都要嚇蔫枯萎了。
聞言,書杬頗為埋怨地皺了皺眉頭,“你的聲音可不可以小一點?還有,我是一個年人了,我知道自己的狀況怎麼樣,了我會去吃東西的。”
關鍵是,就算想吃也吃不下去。
只要陸見淮一日沒醒,就一秒鐘都不想想其他的事。
這話委實是讓書父給生生的氣著了,他在政治場上,向來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唯獨每每都在這個親生兒的上吃癟。
又不是十幾歲的小孩子了,還這麼叛逆,就跟他囂,反著干。
脾氣一上來,他也不管不顧地大聲吼道:“害你被綁架的人就是躺病床上的這個混小子,他有什麼好,值得你這樣不吃不喝,就守著他?”
書杬愣了愣,一瞬間有很多想要反駁的話沖上了嚨口,但是看著面前這個既悉又陌生的中年男人,還是強行忍了下來。
沒什麼好吵的。
更何況這還是在陸見淮的面前,不想讓他看到剛好好保證以后都不會不懂事,發大小姐脾氣的,又說話不算數。
然而面對兒這般無聲的沉默,書父反倒是慌了起來,他也很清楚自己剛才所說的那一番話有多麼過分。
畢竟如果沒有陸見淮,他的兒可能這會兒都已經不在人世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書父再度出聲解釋道,“小陸他為你做了很多,綁架這個事誰也不想的,不怪他。”
至他這個當爸爸的,不怪。
書杬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聽不到什麼下文之后,才掀了掀眼皮子,回應道:“如果沒有什麼事了的話,那您就先去忙吧。”
“爸爸……”書父言又止,最后還是一句話都沒有說,默默放下手中帶過來的營養餐,低聲音說道:“那我就先回去了,桌子上有吃的,你了一定要吃。”
病房門又是開了又關。
房間寂靜無聲了好一會兒之后,書杬才慢慢轉過了腦袋,盯著不遠手可及的保溫盒,抿了抿。
輕聲問道:“見見,我剛才那麼說話是不是又做錯了啊,我也不是那個意思的,我想謝謝他特地來關心我,可是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陸見淮,你怎麼還不起來教我怎麼做?”
“而且什麼你害我被綁架這種事,太子虛烏有了,別人那麼壞,和你有什麼關系呀,更何況你為了救我還了這麼嚴重的傷,你快點醒過來好不好?”
“就算真的是你害的,我也還是好喜歡好喜歡你的,你可以再害我一次……”
中午時分,陸母來了。
這位平日里總是保養得當,打扮致的貴婦人,這幾天也真的憔悴衰老了不,耳鬢白發都冒出來了好幾。
走進來,看到病床上躺著的兒子,臉上仍然是毫無,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又轉眼看坐在椅子上的書杬,低聲說道:“杬杬,和伯母去天臺上坐坐吧?”
書杬“嗯”了一聲,作遲緩地起。
說實話,這是第一次在這位一直都待如同親生兒一般的陸母面前,到害怕。
不管怎樣,應該恨自己才是對的吧?
先有不想領證不想生小孩這一系列荒謬決定,然后陸見淮怕難過,所以才會去那個鬼地方,以至于后來深重傷,昏迷不醒了。
原來才是這一切災難的罪魁禍首。
天臺風很大,蟬鳴聲漸起的初夏馬上都要來臨了,可這破天氣還是時不時的冷上一遭,讓人不爽。
書杬有些張地坐到了白的塑料高腳凳上,像是要被判死刑一樣,抿著,腦袋也低下去了。
對面傳出一陣窸窸窣窣的靜聲,不知道在干嘛。
“我聽見淮說了,你關于你們兩個人未來的那些想法。”陸母面無表地開口說道,語氣很淡薄,像是零下十幾度的湖面上結的冰。
書杬抬起了頭,仿佛是做錯了什麼事,自責地咬了咬下。
應該道歉嗎?
或者面前這個婦人,會直接讓和陸見淮分手?
正當懷揣著無限不安與恐懼時,下一秒,陸母忽然很溫婉地對笑了,還抬起一只手捋了捋額頭上的碎劉海,輕聲夸贊道:“杬杬,你很棒。”
“我和你陸伯父都是無條件支持你的一切想法的,于我們而言,從小看著長大的你,就像是我們的親生兒一樣,我們也不愿意你去吃生孩子的那份苦,那太辛苦了。”
書杬的眼眶一下子就灼熱了,酸涌上鼻尖,急著眼淚流淌而下。
這些話真的太讓,心口都是暖暖的。
的視線逐漸模糊,又很快被陸母用紙巾給溫地掉了,后者有些哭笑不得,眉目溫潤無奈:“我的小公主,你哭什麼呢?”
“說實話,是伯母要好好謝你,即使你父母離婚了,你也有一個人好好地長這麼大,漂亮還懂事。”
“謝謝我們這麼優秀的杬杬,選了我們兒子,陸見淮有你,從始至終都是他的福氣。”
書杬這下是聲音都忍不住了,抖吸氣的哭腔嗚嗚噎噎地放了出來。
還和小時候那樣,哭的時候喜歡張大,仰起腦袋,把西北風都灌進肚子里。
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好的一家人的。
做的這些決定,他們甚至一個人都沒有主問過原因,僅僅只是無條件的支持而已。
要知道,能做到支持這一點,就已經是很難的了。
“別哭別哭。”陸母也慌了,急忙又從手提包里拿出好幾張紙巾遞給面前坐著的小姑娘,又低頭,把那碗應該涼得差不多了的湯小餛飩往前推了推,說道:“吃點東西吧?”
書杬本下意識是想要搖頭拒絕的。
真的沒有到,胃也不疼。
直到陸母輕聲說道:“你得養好見淮拼了命護住你的呀。”
書杬容了,拿起勺子在碗里攪了攪,然后舀起了一個皮薄餡多的小餛飩塞進了里,湯的香味很快在口腔發散開。
溫度正好,不燙也不冷。
奇怪的是,本來沒有什麼覺的,吃了一個之后,竟然到了。
見開始吃東西,陸母也逐漸放下了一點心,微微靠在了椅背上,目瞥向遠,嘆道:“當下所做的任何選擇,你們都要允許有后悔的可能,我想陸見淮醒過來之后,肯定也會有無數個懊悔的瞬間。”
怎麼當初就把事做的那麼死。
怎麼就沒有更快一步留個心眼。
怎麼在當時沒能想到更兩全其的解救辦法……
“可是杬杬,憾的是,這個世界本也不是完的,你們都在慢慢長大,以后還會一直在后悔和錯過中反復橫跳,但是這些都沒關系,人生本來也就是這樣的。”
書杬怔了怔,這番話讓明白了不。
當下所做的選擇,可以后悔。
那就足夠了。
因為后悔是個很了不起的權利。
殊不知此刻的單人病房,也有靜聲。
陸見淮抬不起沉重的眼皮,嚨口因為長時間沒有說話,變得火燒火燎的,他只能沙沙喚:“水……給我水……”
聲音和七老八十,早上一口痰沒有吐掉的路邊老大爺一一樣。
然而就這麼了老半天,也沒有一個人來搭理他,只覺得渾上下都沒力氣,肩膀上的傷口還特別特別疼。
一些記憶的片段在腦海之中穿而過。
他似乎了很嚴重的傷?
那這不能吧,病房里一個看護都沒有,連他醒過來之后,水都不給喝一口。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他還不如不醒,繼續做一個植人算了,至那樣每天還有個營養可以喝呢。
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人關心在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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