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張家這次確實是厲害了,確實是打了府中人,而且府也不會再去他們的田莊上了。但問題是,等到奏章遞上去,朝廷震怒之後,等待張家的直接就是滅頂之災!
聞安臣的潛臺詞非常清楚:“你可以學張家呀!沒有人不讓你學張家,但是你得掂量掂量,你覺得自己能夠承得起這個後果嗎?你覺得能承得起,那你就可以學,我不管,學就行!你學了,我就上奏彈劾。我上奏彈劾了,朝廷就會震怒,你就要倒黴!反正現下朝廷對一切敢於抵抗清丈土地之人的手段你們又不是沒看見?”
其實,聞安臣是在虛張聲勢。
如果當真是整個秦州的士紳大戶富商員,都跟府作對,都跟聞安臣作對,都跟黎澄鬧起來的話,黎澄還真就沒有辦法將他們全部彈劾掉。
對於黎澄這個地方來說,上奏章彈劾是他的權利,也是他所有權利中,級別最高,最有威脅的一種手段。可以說,對他來說,這是他手中的核武。但是核武可不能用啊!如果真的是整個秦州的士紳員都跟他作對,他一封奏章接著一封奏章的上去,將所有人都彈劾的話,那麼朝廷會對他有非常大的意見。朝廷不但不會同他,反而會認爲他這個員很無能,很廢,這麼多人反對他,他竟然收拾不了其中任何一個,還需要來求助朝廷?
簡直就是廢!這種人還怎麼做?
如果黎澄真的這樣做了,那麼他的仕途也就走到盡頭了,所以對於黎澄來說,清丈土地的過程中,上奏彈劾的機會並不多,大概也就一兩次而已。在張家上用完這次之後,下一次就得慎重了。
這個道理,有一些做過的人懂,但是誰也不敢冒險。畢竟誰也不知道黎澄會不會發瘋,再上一封奏摺。
如果真是那樣的話,那可就倒了黴了。
一方面是每年多些皇糧國稅,另一方面則是整個家族敗亡,孰輕孰重他們還是掂量得很清楚的。
還有人則是知道聞安臣的手段,知道自己如果學張家的話,聞安臣不用上奏彈劾,靠他的手段就能收拾得自己破家亡產。
所以,聞安臣很欣的發現,自己回到張家堡鎮重新展開清丈土地,繞過張家去其他家清丈土地的時候,這些人家非常配合,並沒有因爲張家這件事,而就開始阻撓聞安臣清丈土地。
看到這一幕,聞安臣知道自己的辦法奏效了。
接下來的幾日,聞安臣一直在張家堡鎮主持清丈土地的工作,並沒有到什麼阻攔。
經歷了上奏彈劾這件事,張家堡鎮的這些大戶們,心中也都是對他頗爲畏懼,誰也沒想到聞安臣和黎澄竟然使出了這麼激烈的手段。畏懼之下,自然也就不敢反抗了,老老實實地任由聞安臣圓扁。
其實,聞安臣也不過分,就是該做什麼就做什麼。該我做的我就做,我只是清丈土地而已,其他我一概不管,我既不向你們索要錢財,我也不收賄賂,我也不會藉著這個機會大肆鬧騰一頓,非要你們出一筆厚禮我才離開。
這種現
象,其實在清丈土地的過程中,在相當多的地方都是普遍出現的。那些府的衙役書吏們以清丈土地爲名,直接就住進某個大戶人家家裡,你要不給錢他們就不走,在你家蹭吃蹭喝,擾眷,簡直是折騰得苦不堪言,趕都趕不走。最後沒法子,只好著鼻子出錢。
跟那些人相比,聞安臣及以及他手下這些人毫無疑問是非常乾淨,非常奉公守法的。
張家堡鎮的這些士紳大戶們這麼配合,所以速度也就很快,只用了大約三天時間,張家堡鎮的土地便清丈了大約有三分之一。
這一日,在張家堡鎮外面,湖邊的張家田莊別院之,在那座小小的湖泊旁邊的竹子搭建的舍之中,素來清靜幽雅的這兒,此時卻是被一陣咆哮聲給籠罩了。
張明玉正在大發雷霆。
他把手中茶杯狠狠地砸在地上,似乎這樣也不足以讓他解氣,又是將那張竹牀給一腳踢翻了。只不過他卻是忘了,這會兒他穿著的,可是木屐。木屐,類似於後世的拖鞋,腳是在外面的。他這一腳正好大腳趾頭踢在了竹牀之上,當下腳指甲便是翻了起來,有鮮從腳趾中涌出,瞬間便是把他大腳趾頭給染紅了。
張明玉從小讀書,後來中了進士當了,也是素來養尊優的,什麼事都不用自己手,哪裡過這般苦?
當即便疼的他啊的一聲慘,一屁坐在了地上,捂著自己的大腳趾頭,轉眼之間已經是眼淚汪汪。
旁邊的幾個侍都是窮苦人家出,們瞧見這一幕,心中都是暗暗鄙夷,哪怕們爲流之輩,到這種傷也不會疼的眼淚都掉下來,自家這位大老爺還真是有夠氣的。只不過,鄙夷歸鄙夷,他們可不敢旁觀坐視,若真是那樣的話,只怕要被拖出去活活打死了。
們幾個人趕擁上去,拿藥的拿藥,拿紗布的拿紗布,清洗的清洗,忙作一團。
好一會兒之後,張明玉的大腳趾被裹上了一層厚厚的紗布,經過這麼一件事兒,他心中的怒火雖然不降反升,但是也不敢再胡發泄了,只是坐在牀邊咻咻地著氣。
山羊鬍子中年人站在他旁邊,低著頭哈著腰,大氣都不敢一口。
這一次張明玉遷怒於他,他已經被狠狠地訓斥了一通,他心中也很委屈:“前幾日讓我那麼做明明是你自己決定的,事到臨頭卻來怪我?”
當然,這話他是斷然不敢說出來的。
原來,張明玉今日之所以如此大發雷霆,就是因爲他得到了鞏昌府給他傳過來的消息。
原來,黎澄竟然真的上奏章彈劾他了。
之前消息在秦州城外傳開的時候,他自然也是聽說了,只不過他卻是嗤之以鼻,本就不認爲這是真的。他不認爲黎澄會因爲自己而大干戈,使出這麼激烈的手段來,以爲這只是聞安臣放出來的煙霧彈,散播的謠言,爲的就是讓自己屈服。
但是卻沒想到,原來事竟然是真的。
這一下,他可是慌了神。
鞏昌府中給他傳信的是他的一名好友,也
在鞏昌府府中做。
那名好友用了一切關係,可以幫他把奏章攔上幾天,但也僅僅是攔上幾天而已。
他必須要在這短短的幾天時間之,作出決定,展開行,挽救這一危局。若是等奏章遞上去,那可真就來不及了。
張明玉爲朝廷命,這些日子聽了一耳朵的關於朝廷怎麼收拾那些阻攔清丈土地之人的事。他自然非常清楚,如果朝廷接到奏章,等待自己的下場是什麼!
在短暫的慌之後,他便是一陣暴怒,厲聲吼道:“你這狗日的聞安臣,狗日的黎澄,你們竟然真的敢這麼做?老子饒不了你們!”
只不過他發狠歸發狠,但是現下最重要的還是看看要如何做纔是。
他沉默半響,忽然對那山羊鬍子中年人厲聲喝道:“你還他孃的愣住幹什麼?還不趕去,干將把那該死的聞安臣給我請來?”
山羊鬍子中年人聽了這話,如蒙大赦,趕一溜煙兒的跑了,去請聞安臣了。
聞安臣得到消息的時候,正在另外一個大戶人家家中清丈土地。
四周都是那大戶人家家裡的人,還有州衙之中的書吏衙役等地,就在衆目睽睽之下,山羊鬍子中年人低三下四的請聞安臣過府一趟。聞安臣瞧著他,微微一笑,眼中滿滿的都是不屑,淡淡道:“因何前倨而後恭?”
山羊鬍子中年人苦笑一聲,哈了哈腰,低三下四,姿態放的特別低。
他衝著聞安臣苦笑道:“聞大人,之前實在是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得罪了大人您,還請大人您高擡貴手,饒了小的這一次吧,小子之後再也不敢做這等事了,還請大人您見諒則個。”
他也是沒辦法,他態度擺得不低不行啊!
這次張明玉給他下了死命令,讓他一定要把聞安臣請回去,不然直接打斷他的狗扔出去!
他跟了張明玉這麼多年,張明玉是個什麼德,他心裡一清二楚。張明玉既然這麼說了,那是真能做出這種事來的!張明玉此人平時還好,看上去樂呵呵的,實際上心狹窄,下手狠辣。而且一旦發起狠來,真真是一個不念舊的!
別看自己跟了他這麼多年,若真是沒有做到他要求的,他是真會這樣做的!
這種事,他跟了張明宇這些年中,已經見識過不次了。
他是真的心中害怕,所以非要把今天這件事辦好。只要是聞安臣答應肯跟他走一趟,他再怎麼低三下四都可以。
聞安臣瞧著他,忽然微微一笑,輕描淡寫道:“我知道,你不過是個傳話的人,不過是個執行的人而已,你怎麼做,怎麼說,得看你背後的主子怎麼做,怎麼說的。”
“所以,那天的事我也不怎麼怪你。這事兒,咱們這就算揭過去了,我也算是饒過你這一次,怎麼樣?”
山羊鬍子一聽,驚喜若狂,趕連連點頭:“多謝聞大人,多謝聞大人。聞大人您當真是心寬廣!”
他這話倒是沒有胡扯,在這一刻,他真的是覺得聞安臣心寬廣,能有容人之量。
(本章完)
章節報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