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丁背後雖然有著相當大的靠山,但是他也知道,聞安臣是自己絕對得罪不起的人。而方纔自己說的那一番話,顯然是已經將聞安臣給得罪狠了。他這會兒心中驚懼不已,雙一,跪在地上連連磕頭。
他心中已經是怕到了極點,還好,聞安臣並不想跟他一般見識,他只是個下人而已,他雖然手打傷了孫鏘哪些人,但要說他自己有這個膽子,聞安臣是不信的,必然是後面有人指使。跟他在這兒逞威風也沒什麼能耐,他冷笑一聲:“今日之事,本就暫且饒過你這一回,去,把你家主子出來!我倒是要問問他,本奉命帶人清丈土地,他卻將本派來的人都給打了一通,扔了出來,他這是什麼意思?”
“難不想違逆知州大人的命令?想違逆陝西布政使司的命令?想違逆朝廷的命令嗎?你家主子膽子當真夠大,這是要造反啊!”
這一頂頂大帽子接連串的扣下來,把這些家丁們都給扣傻了,他們完全沒有想到,自己只不過是打了幾個人而已,後果竟然這般嚴重!竟然被聞安臣上升到了這樣的高度,心中一個個都是暗罵:“這姓聞的不是好人,在這兒嚇唬咱們,故意把事說得很大。”
作爲豪門家奴,他們這些年間橫行霸道慣了,也不是沒有見識的,聞安臣一番話,自然不可能將他們嚇住,但是他們心中也是有些打鼓,要說在跟聞安臣扛,那是不敢了。
幾個人便趕回去,稟報主事的人。
過了好一會兒,兩個家丁方纔出來,他們後面還跟著一箇中年人,這中年人大約四十歲上下,長得乾瘦乾瘦的,量也不高,留著一縷山羊鬍子,眼中閃爍,看起來就像是個非常明利索之人。
他走到聞安臣面前,先行了個禮,微微笑道:“草民見過典史達人。”
聞安臣瞪著他,冷聲道:“既然你是草民,那麼見到我這個秦州典史,難道不應該下跪磕頭嗎?”
那中年人不由得一滯,給堵的說不上話來,
作爲那位大人的師爺,管家,他哪怕是在鞏昌府,都是頗爲人尊重,很多人都上趕子要結的人,而此時卻是被一個本沒有放在他眼裡的,在他眼中只不過是一個偏僻地方一個小吏的聞安臣給當衆辱,他頓時臉上一陣青一陣白,難看之極。
但他最終還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跪在地上磕了個響頭。
他不想在這種小事兒上被人拿到把柄,對自己的主子不利,只不過他終究還是不甘心的,磕完頭之後站起來,冷笑一聲,道:“聞大人,你今日讓我磕頭,好,我磕了。只不過還希你日後不要後悔。”
“我後悔是我的事,跟你又有何干?”
聞安臣冷笑一聲。
聞安臣本就不考慮他的想法,盯著他冷聲道:“方纔本說的已經很清楚了,讓你家主子出來見我,我不管他是誰,也不管他有什麼來路,什麼靠山。現下,本負責
清丈秦州土地,他不但阻礙我的手下清丈土地,還打傷了本的手下,我就站在這兒,等著他,讓他出來跟我說話,跟他把這筆賬給我好好算一算。”
山羊鬍子中年人捻著鬍鬚,有些不屑的微微一笑,下微微揚了揚,很是高傲的看著聞安臣,道:“我家老爺豈會屈尊降貴來到這兒見你?”
聞安臣理都不理他,忽然暴吼一聲,高聲喝道:“剛纔本說的話你們沒聽清楚嗎?趕滾回去,重新通傳!”
“我家老爺能見你一面,已經是你燒高香的事了,你這小子竟敢如此無禮!好,那你就在這兒等著吧!”
山羊鬍子中年人被完全無視,氣急敗壞的怒吼一聲,轉便走。
聞安臣冷笑著,也不說話,就這麼不丁不八的站在那兒。
果然,等了好久,山羊鬍子中年人也沒有再出來,家丁們則是在旁邊盯著聞安臣,他們的眼神中,對聞安臣滿滿的都是敵意,但是有方纔那個人的例子在前,他們都不敢對聞安臣在言語上有什麼冒犯。
聞安臣就在這兒這麼站著,旁邊有書吏歸勸他早點回去,聞安臣只是微微搖頭。
他整整等了一個下午,一直等到日落偏西,聞安臣看了一眼天邊的夕,微微一笑,而後衝著後衆人道:“我在這兒等了起碼三個時辰,站了三個時辰,都發麻了,口乾舌燥,結果誰也不來送上一口水,也不知道搬個座位來讓我坐一下。本自認爲已經是仁至義盡,咱們這就回去吧!”
說完這些,他又回頭衝著那些家丁道:“回去告訴你主子,本跟他之間沒有善了了,讓他且等著本的手段就是,希他不要爲今日之事而後悔。”
幾個家丁唯唯諾諾的應了,聞安臣冷笑一聲,搖搖頭,轉離開。
回到張家堡鎮之後,聞安臣先回了一趟大宅,而後,跟大夥說了幾句話,讓所有人都暫時在這裡安頓,在這裡養傷,不要輕舉妄,至於張家的那幾個田莊也暫時不要了。
大夥兒一聽,心中想法各自不同,有的以爲聞安臣這一次是在張家那兒吃了虧,決定暫時先不招惹張家。而對聞安臣瞭解更深的孫鏘則是非常斷定:“大人之所以要這麼做,就是因爲他要著手對付張家了。”
聞安臣的吩咐,大夥兒自然都是紛紛應是,而後聞安臣便是帶人騎馬回了秦州。
就在聞安臣離開張家堡鎮趕回秦州的時候,在張家堡鎮城外那一座張家的田莊之中,也發生著這樣一段對話。
這座田莊規模當真是極大的,在田莊的前面,是一片片的房屋宅院,那裡是隸屬於張家田莊之中佃戶們的住。而在後面,則是一個佔據了整個田莊差不多三分之一面積的龐大院子,這裡是張家在田莊之中的別院。
張家但凡是有份尊貴之人來到田莊之中居住,便是住在這兒。別院規模很大,房屋衆多,婢下人等的也是配的非常齊全,直接來到這兒住就行,什麼都不缺。
在這座別院的後院之中,另有一番風。
這裡是直接把一片本來在野外的丘陵和和一座小小的湖泊給括進來了,湖泊約莫有幾十丈方圓,在湖泊邊上,坐落著兩座小小的丘陵,上面長滿了樹木,綠樹蔭。其中一座上面長滿了野杏子樹,這會兒已經果實累累。雖然野杏子果實非常酸,不大能吃,但是是看看就覺得一陣喜人。
池塘邊兒上有一座小小碼頭,碼頭上還拴著兩艘古舊的木船,而在碼頭盡頭,則是有一道石頭臺階,一直通往丘陵頂部。石頭臺階大約有三四十米長,在到達頂部之後拐了個彎兒。
這臺階的盡頭乃是一小小的亭子,說是亭子,其實比一般亭子的規格要大得多,更像是一座舍,把四面的牆壁都給拆了,大約有兩丈多長,一丈多寬,全部都是用大的竹子搭建而的。
這舍已經不知道搭建了有多久了,壯的竹子表面,呈現一種深深的蘊黃,溫潤如玉,讓人瞧著就很舒服。
舍的地板都是用青磚鋪就,在舍之中,擺著一張也是全部由上好的竹子造的牀。一箇中年人正自躺在牀之上,他四十來歲,面威嚴,黝黑,鼻翼兩側有兩道深深的法令紋。這兩道法令紋,讓他看上去多了幾分冷厲之。他一寬袍大袖,頗爲閒適,氣度不凡,看起來非富即貴,應該是個做的家人。
在他旁邊簇擁著三四個侍,有一個侍坐在牀頭,將他的腦袋放在自己的上,輕輕的按著。有一個侍,則是坐在他旁邊給他剝撥水果,水果剝好之後,會用潔白的綢一,而後才放到他的中,這是爲了避免有濺到他的臉上鬍鬚上。
還有兩個侍則是跪在牀尾,正爲他,又有兩個則是站在牀邊不斷地扇扇子,這兒本來綠樹蔭,四面來風,非常清涼,加上有侍在旁邊打扇,這個中年人雖然態有些胖,看起來像是個出汗的,但這會兒卻也是一陣清涼,說不出的舒服愜意。
他旁那些侍,一個個算不上絕,但也都是清秀可人,這個中年人口中一邊嚼著水果,一邊手帶他們幾個的襟裡頭胡著,時不時惹來教人一陣咯咯笑聲。
這等,也著實是羨煞人也。
山羊鬍子中年人順著石板路一路往上,一路小跑來到中年人旁,中年人瞧見他,臉上嬉笑之收了一些,出一抹肅然,他拍了拍手,幾個侍便是將他拖得坐了起來。
而後中年人盯著山羊鬍子問道:“事辦的如何了?”
山羊鬍子低聲道:“老爺,那姓聞的走了。”
“走之前說什麼了嗎?”中年人問道。
山羊鬍子猶豫了一下,而後才道:“他說,讓大人小心他的手段。”
“哈哈,小心他的手段?他能有什麼手段?他能奈我何?”
中年人發出一陣哈哈狂笑,似乎是聽說了一件極爲可笑的事一般。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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