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這幾年,風吹日曬雨淋,那葦蓆在地下被雨水泡了不知道多久,早就已經朽爛了。本來葦蓆裹著,維持住原來那個形狀的話,還能形一個空間,將骨保護在那裡面。但葦蓆朽爛之後,泥土便充塞其中,時間日久之下,這骨周圍便形了一個大土塊兒。
而這會兒,他們挖到的便是那大土塊兒。
本來是泥土填充了骨頭之間的隙,現在看起來,倒像是骨頭一塊兒一塊兒的鑲嵌在了泥土之中一般。
那些衙役挖到這兒之後,便不敢再往下挖了,生怕將骨頭損壞了。
開棺驗是一碼事,故意損壞別人家先人的骨頭,那就是另外一碼事兒了,他們也不願意幹這種事兒。
聞安臣走到那土坑旁邊,往下瞧了一眼,而後便是吩咐道:“行,不用再朝下挖了,先就這樣就,朝兩邊兒挖一挖吧,都小心著一些,別弄壞了骨頭。你們超兩邊兒挖一挖,然後將這個大土塊兒給我起出來便可以。”
幾個衙役聞言趕應了聲是,而後不再向下挖,而是開始向四周挖,這一次用的時間就長的多了,約用了一刻鐘的時間。
一刻鐘之後,他們從土坑中擡出來一個大土塊。
這大土塊兒足有三四尺長,瞧著這重量,怎麼著也有一二百斤。土塊上面零星地鑲嵌著不骨頭,聞安臣一眼瞧去,便能分辨出來,這都是人骨,瞧著有骨,有指骨,有肋骨,甚至還有在外面的半個頭骨。
瞧見自家父親的骨變這般樣子,孫思文更是悲從中來,跪在地上嚎啕大哭,他一邊哭著,掌一邊重重地扇在了自己的臉上。
這一下用勁兒極大,他的臉頓時便是往左邊重重的歪了一下,角都滲出一抹,顯然是裡頭已經給打破了。但他就像是沒有察覺一般,左手又是狠狠的一掌扇在自己左臉上,如此來來回回,扇了自己足足二十幾個耳。
他已經被打得滿流,口齒都有些模糊不清了,但口中依舊喃喃自語。旁邊人聽著,依稀能夠分辨出來,孫思文這是在罵自己沒有本事,敗壞了家業,害得父親的骨變現在這個樣子。
旁邊圍觀的百姓之中,有些人了惻之心,心中頗爲,眼圈都有些紅了。還有些深知幕的,則是角微微一撇,便是勾勒出一抹不屑的笑意,冷哼一聲,低聲道:“年年都是在墳前哭這麼一次,年年都要打自己罵自己扇自己的臉,卻也不見如何振興家業!你倒是發圖強啊,哼,等哭完這一場回了家,還不是照舊把家中的最後一點兒東西拿出去當掉,然後便是接著是寫狀子接著告狀麼?只曉得罵自己,但凡是你自己爭點氣,掙點兒銀錢,你爹也不至於落到這個地步。”
“只曉得要告這個狀,這執念倒是大,只不過這人卻真真是個沒本事的,說是廢也不爲過。”
孫斯文耳朵可不聾,周圍人的議論都落在他耳中,聽了這些話,他不由得更是愧萬分,幾乎恨不得一頭撞死在父親墓前。
他也知道自己這病,也知道自己雖然哭,雖然後悔,但回去之後依舊是沒有作爲依舊不會整齊,還是會把所有力和錢財都花在告狀上。但他真的是控制不住自己,就跟魔
怔了一樣,不爲父親申冤,他覺得自己什麼事都做不下,幹什麼都是茶飯不思,神魂不屬。
且不說他,一邊的聞安臣讓人把大土塊兒擡到土坑邊兒上之後,便讓人用布條將這大土塊兒捆了,而後吊在空中,並不讓它接地面。
做完這些之後,他便站在旁邊,手中持著一把小刀,開始從大土塊上往下撬土。
他眼睛直直地盯著大土快,神非常的專注,似乎在做一件非常了不起的大事。
他的手很乾淨,手指修長,同時也非常穩。他的作並不快,但很堅定,沒有毫的遲疑和停頓,一點兒一點兒,一點兒一點兒的把大土塊兒上面的土給挖下去。
聞安臣過來的時候,謝韶韻和趙長寧自然也是跟著過來了。謝韶韻方纔見識了自家夫君在大堂之上的威風,只覺心神盪漾。這會兒瞧見他幹這個,頓時心疼地不得了。但卻也知道,此時自己是不宜上去勸的。
而趙長寧看到這一幕,卻是心有所。
自然知道聞安臣的份,換做一般人,年得志,又有了,斷然是不可能親自手去做這種看起來有些下賤,而且很是骯髒,還是跟骨頭打道的活兒的,
但聞安臣卻就蹲在那兒,一不茍,仔仔細細,聚會神地將這個活兒幹了下去。
在這一瞬間,明白了許多東西,也知道自己過去把破案想的還是太簡單了。在自己心中,的,也是想要得到的,是破案的時候,那種一言而決,一下子將整個局面翻轉過來的快。那是何等的爽快?何等的鮮?何等的震撼?
但是,似乎卻是忽略了,在那背後,到底要付出多艱辛和努力。
現在,似乎是明白了一些。
或許,這也算是一種長。
其實,不單單是謝韶韻和趙長寧,周圍那些圍觀的百姓,那些衙門裡的衙役和書吏,看到聞安臣親自上陣刀,聚會神的去做這件事,心中也都是有那麼一震撼。在他們眼中,這位來歷神莫測的年輕人,肯定是貴公子,而他竟然肯彎下段,去做這樣的事,這真真是讓大夥驚詫之極。而驚詫之餘,還有一些佩服與。
甚至孫思文都止住了哭喊,呆呆地看著聞安臣。
之前他父親的骨被開棺驗了好幾次,從來沒有一次,衙門裡的那些人會如此細緻,如此鄭重地對待這些骨。他甚至可以想到,如果不是聞安臣,而是換做站在旁邊的那位刑房司吏張慶雲的話,這會兒,只怕他已經會非常暴的讓人直接將骨頭從大土塊上給掰下來了。
清理骨頭這個活兒,著實是不太好乾,而聞安臣又是做得非常細緻,儘量不損壞骨頭,因此用的時間也就格外的長。
他用了差不多有半個時辰的時間,方纔將這土塊清理出四分之一來。
一邊的董鳴長道:“聞安臣,這樣下去也太慢了,而且你一個人弄未免太過疲勞,不如我給你派兩個人一起弄如何?”
聞安臣——聽到這三個字,大夥兒都是不由得在心中又重新唸叨了一遍。
他們終於知道這個年輕人到底什麼了。
聞安臣聽了董鳴長說的話,卻是微微一笑
,道:“董大人,無妨,這個活兒,確實是需要頗爲細緻才行。嗯,我這兒倒是還有一個人手……”
說著,他衝著人羣中的趙長寧招了招手,道:“還愣著幹什麼?趕過來幫把手!”
“誒,好嘞!”
趙長寧脆生生地應了一聲,趕一溜小跑兒跑了過去,神間很有些興。
知道聞安臣這是又要現場教自己一些東西了,但凡是跟破案有關的東西,都很興趣。其實方纔聞安臣在清理土塊兒的時候,就已經躍躍試,想要上來幫把手了,只不過聞安臣沒有,生怕壞了聞安臣的事,所以這纔沒敢上來。
現下聞安臣一,自然便很開心的過來了。
大夥兒瞧見這一幕,頓時又是一愣。在他們眼中,做這等事,天然就該是男人做的,人還能去做這種事嗎?而現下這個滴滴的小姑娘卻是跑過去,跟個男人一樣,蹲在那個年輕人的對面。那個年輕人開始向說一些什麼。
大夥兒都覺得今天算是開了眼界長了見識了。
聞安臣卻是不顧周圍人的目,他向趙長寧很是仔細的說了一番,趙長寧點點頭,道:“你放心吧,我會小心的。”
說完,便也從旁邊要過一把刀子來,兩人開始面對面的清理。
趙長寧上手得到還快,有了幫忙,聞安臣的進展也就快多了。又過了不到一個時辰,整個土塊兒終於被清理乾淨,地上多了一堆骨。
這些骨年歲日長,後來被埋葬之後又是了這麼多波折,都有些發黃發黑了。
聞安臣拍了拍手,站起來,長長地吁了口氣。
可算是把這些骨都給清理出來了,只不過,今兒的事兒可還沒算完。事實上,清理骸骨只不過是第一步而已。
聞安臣接下來要做的事還有很多。
他吩咐一開始挖坑的那幾個衙役道:“你們幾個,勞駕一下,過來再在旁邊挖一個土坑。”
說著他大比劃了一下。
聞安臣要挖的土坑,方圓在三尺左右,深一尺半即可。一個年紀大些的衙役嘿嘿一笑,道:“聞人您放寬心就是,這土坑好挖,咱用不了一盞茶時間就能給您挖好。”
果然,這老衙役也沒空口白話,不到一盞茶時間,聞安臣要求的土坑便是已經挖好了。
而後,聞安臣又讓人去四周撿拾柴火乾草之類。
這片丘陵之上,樹木雖然不多,但撿些柴火什麼的還是容易的。很快,那些衙役們便是抱了一大捆柴火過來。
聞安臣又讓人將這些木柴堆在土坑之中,而後點燃。
圍觀的百姓都很是好奇的看著那個土坑,而後又看看聞安臣,一個兩個都是丈二和尚不著頭腦,不知道這位聞人在搞什麼鬼。
他們一個個也都是納悶兒,這位聞人不是說要開棺驗嗎?現下墳也了,骨頭也清理出來了,怎麼不驗骨頭?反而要在旁邊燒火呢?
圍觀的百姓之中頓時響起了一陣低低的議論聲,人羣有些,不人臉上都是出一抹戲謔,瞧著聞安臣,等著他出醜。他們都是覺得這位聞人肯定是在故弄玄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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