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這樣做的人很多，但並不是每一個都有王振那樣的機遇。由於有的人或是閹割的不乾淨，或是年歲大了，或是由於一些其他什麼原因，使得他們雖然把自己給閹了，但是卻還是沒有能夠功進紫城。這幫人在外面，很是人鄙夷，而且一般來說，他們要比尋常的男人要弱一些，無論是質還是離奇。他們這樣的份，這樣的質，要在外面社會生存下去，便格外艱難一些。

所以，他們會抱團，會聚集。

在北京城中，這一羣人有一個專門的稱呼，做無名白。這些無名白，幾乎全部都集中在北京城的外城，他們聚集在一起，躲藏在一些荒蕪的區域甚至直接是墳場破廟周邊。有的以乞討爲生，有的卻是做一些剪徑賊的沒本錢生意，到有人路過那裡，便一擁而上，講人家上的財搶得，有些下手狠毒的甚至還會害命。

聞安臣冷笑道：“所以你便和壽春合謀殺了宋遠程？”

“沒錯兒，是我殺的，就是我殺的，我對不起宋遠程，但我卻不後悔！永遠都不後悔！”

宋劉氏忽然尖聲道：“是壽郎，是壽郎讓我真正知道了做人到底有多麼的快樂，我哪怕跟著他做下這等大事，殺了我的夫君，我也不後悔！他讓我了真正的人，讓我這輩子都沒有白活！”

看著壽春，眼中滿滿的都是深，癡癡道：“壽郎，我願意爲你去死。”

聞安臣嘆了口氣，許久未曾說話，過了好一會兒之後，他才道：“趕招了吧，把細節都說一遍，老老實實的招認，別耍花招，耍花招也沒有什麼意義？老老實實招了，你們也就不用什麼皮之苦了。”

宋劉氏這會兒倒是變得非常老實，如聞安臣所說的，把事的過程都說了一遍。

原來宋遠程回家的時候，宋劉氏正和壽春在一起，但兩人並未在牀上纏綿，因爲就在宋遠程離開之後沒多久，宋劉氏發現自己懷孕了，而宋遠程回來的這一天，兩人正在商量以後該怎麼辦。

正在此時，宋遠程敲門了，宋劉氏大驚失，趕讓壽春藏起來。只不過壽春並未藏起來，他手相當不錯，用了很短的時間便直接從牆上翻了過去，回到自己家中。

而後宋劉氏去開門，開門之後，便扶著宋遠程進了屋。而就在兩人在剛進房門的時候，宋劉氏忽然嘔吐起來，宋遠程當時便起了疑心，他自己不能行房事，因此對妻子愧疚之餘，也對看管的格外，對這種事格外的敏。哪怕是喝醉了，反應也是很快。

他厲聲問，甚至更是要對宋劉氏手。壽春回到自家之後，卻又是不放心宋劉氏，於是在兩人進了屋之後就又地潛了回來，藏在窗下。於是便把宋劉氏刻意低了的哭喊慘聲給聽得清清楚楚。壽春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進廚房取了一把尖刀，便打開門悄悄的了進去，一刀就把宋遠程給結果了。

而後他又對進行了一番破壞僞裝

，兩人又將扔到井中，將地上的跡拭乾淨，將利斧和利刃用布包著，深埋地下。他們把一切可能存在的證據全部都銷燬，這纔是放下心來。

但宋劉氏聰明反被聰明誤，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想著在聞安臣面前演那麼一齣兒戲。演的哪一齣兒戲，恰巧是讓聞安臣懷疑上了。

兩人代完畢，一旁的書吏筆如飛，將他們說的話全部記錄下來。至此，這一件轟秦州的殺夫大案便是水落石出。

聞安臣最後問道：“你們兩個還有什麼好說的？”

兩人都是低頭沉默不語。

“好，既然沒什麼好說的，那今日便就先這樣。”

聞安臣輕輕拍了拍桌子，而後對宋劉氏道：“你現下懷有孕，便就不用關進大牢裡面去了，大牢之中，那等地方，也不是你這現在這種懷著子的人能呆的。這樣，本便接著將你關在你這兩日被羈押的地方，至於以後該當如何置，本請示過州尊老爺之後，再做計較。”

他瞧了宋劉氏一眼，道：“雖說宋遠程死後，埋藏，遮掩真相這些事，算得上是你倆合謀。但實際上，起了謀害宋遠程之心，以及真正手的，就只有壽春一人而已。按照你倆當時所說，你當時正在被宋遠程毆打辱罵，但卻並未起殺心，也沒有跟壽春合謀，商量著該如何暗害宋遠程。”

“乃是壽春忽然暴起，將宋遠程殺死。”

“因此這個合謀殺夫之罪，應當算不到你頭上，但是通罪，以及事後匿之罪，卻是要算到你頭上的。這兩項罪行，要說嚴重，也夠嚴重，但是你未必一定會死。這樣也好，畢竟你還懷有孕，哪怕是給你拖延往一段時日，等你把孩子生下來之後再殺你，孩子從小也就沒了母親，如此做也未免太傷天和。”

宋劉氏盈盈跪下，向聞安臣磕了個響頭，道：“多謝大人，只是，罪婦也不想活了，讓罪婦隨著壽郎而去吧！”

聞安臣臉一變：“你一心求死？”

“是，罪婦一心求死。”宋劉氏悽然一笑，看著壽春，眼中深無限。

“你這是何苦？”聞安臣苦口婆心的勸道：“總該爲肚子裡未出生的孩兒著想。”

話一出口，他就覺得格外荒謬，他竟然在這裡勸一個一心求死的罪犯活下去。

“孩子生下來，我就追隨壽郎而去，算了，還是別生下來了，孩兒的父母坐下這等事來，只怕我孩兒一出生，就要人冷眼，人鄙夷，活下來也是苦，又是何必呢？”宋劉氏悽悽切切的說著。

聞安臣竟然是無言以對。

而這時候，壽春看著宋劉氏，忽然怒喝道：“閉，我要你活下去，要你把咱們的孩兒生下來，照顧他長大人！我未曾婚娶，未曾留下子嗣，就要死了，你難道要看著我絕後？”

宋劉氏看著他，眼中淚水漣漣，但終歸，是重重點頭：“壽郎，我什麼都聽你的。”

壽春衝著聞安臣磕了個響頭：“多謝大人。”

聞安臣嘆了口氣，道：“你不必謝我。”

其實聞安臣說那些話，是有心爲宋劉氏罪，如聞安臣這等說辭，沒什麼問題，可以。但要說是宋劉氏跟壽春合謀殺了宋遠程，其實也是可以的。也就是說，要殺宋劉氏亦可，不殺亦可，都在聞安臣一念之間。但終歸有了孕，聞安臣著實是不想讓死。

但對壽春，聞安臣可就不會這樣了。

他朝著壽春沉聲道：“壽春，你先是與他人qi子通，而後謀害他人，罪無可赦，難逃一死！”

壽春默然不語。

聞安臣敲了敲桌子，沉聲道：“將他二人帶下去，壽春關大牢，宋劉氏送到隔壁看管，好生招待著，莫要有什麼不妥之。”

“是。”

下面的書吏衙役齊聲應是，而後將這兩人帶了下去。

看著他們被帶出去，聞安臣往太師椅上一靠，長長地吁了口氣。

這件案子終於算是了結了，這案子從自己當初和趙長寧在井底發現開始，到現在案子了結，不過是短短數日而已，瞧著似乎也沒費多大力氣，也沒花多時間，但實際上其中耗費的心力，耗費的人力力，卻是不知凡幾！

若不是自己已經是秦州典史，能夠充分調刑房以及快班和壯班的人手，只怕這個案子就要拖一段時間才能破了。而一旦向後拖延了，說不定就會有變數。

案子終於算是破了，大夥兒心頭也都是一塊大石落地，聞安臣讓劉泉和張善先回去，而後便給今日連夜辦案的這些書吏和衙役們放了大假，讓他們明天白天都可以不來衙門上值了。當然，證什麼的是要保管好的。

給大夥兒都放了假，然後聞安臣也給自己放了假，帶著趙長寧和陳季回到家中。今日他是不打算去上值了，昨夜連夜審訊了一晚上，現在該到了補覺的時候。

他回家之後先吃個飯，而後倒頭便睡，這一覺一直睡到午後時分。

聞安臣醒來的時候，太已經向西邊兒偏了。他看了一下，大約相當於時候是下午三四點左右的樣子。

聞安臣想起前兩日黎澄的囑咐，便徑直去了州衙求見黎澄。

很快，聞安臣就在三衙見到了黎澄。

黎澄正在批閱公文，聽到聞安臣的腳步聲，他頭都沒有擡，只是往旁邊一指，道：“你先在那兒等著。”

聞安臣恭敬的彎了彎腰，應了一聲，道：“是。”

而後黎澄又吩咐小廝送上板凳，對聞安臣道：“你坐。”

聞安臣有些寵若驚，但也沒有推辭，半個屁挨在凳子上坐了下來。他等了好一會兒，黎澄方纔把公文批閱完畢，把筆往筆架上一擱，長長吁了口氣。

“案子破了？”

黎澄朝著聞安臣問道。

“破了。”

聞安臣沉聲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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