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聞安臣走之後,孫鏘便分派了一番,他派了兩個人躲到宋劉氏隔壁的那院子,而他帶著另外一個書吏,則是躲到這條巷子的一個拐角。若是從巷子口往裡頭走,必然會瞧不見他,而且若是不回頭的話,哪怕是一直走到宋劉氏家隔壁的院子口兒上也是瞧不見他們的。
他們等了大約一盞茶的時間,便聽見有腳步聲向這邊接近。
很快,一個穿士子闌衫的年輕人便是映他們眼簾之中。那年輕人本就沒有想到自己家周圍還埋伏了人,大大咧咧的就走到自家門口打開了院門,但是他剛一打開院門,埋伏在門裡的那兩人便是突然暴起,將他給摁在下。然後孫鏘和另外一個書吏也跟著衝了出去,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繩子將他五花大綁了起來。
那名書生竭力反抗大聲呼喊,引來了周圍不鄰里街坊圍觀,孫鏘在此時亮出了他們衙門中人的份,大夥兒自然就都不敢多說什麼了。
此時那名書生已經被孫鏘押到了刑房之中,暫時關押,正等著聞安臣去審問。
說話間,已經是到了州衙,此時州衙外一片漆黑,卻唯有刑房以及刑房旁邊的那幾間房子卻是燈火通明。
孫鏘和鞠效忠兩人已經在刑房門口等著了,瞧見聞安臣過來,兩人趕相迎,聞安臣也不說什麼廢話,直接對孫鏘道:“那人關押在何,現下帶我去!”
“是。”
孫鏘應了一聲。
刑房旁邊還有幾間房子,一直都空著沒有人用,後來就被鞠效忠給改造了審訊室和關押室。
孫鏘也是賊的,關押宋劉氏的那一間關押室的東邊兒乃是審訊室,而在審訊室東邊兒則是另外一間關押室,關押宋劉氏的那間關押室的西邊兒同樣也是一間關押室,他卻是把那書生關到了審訊室東邊的關押室之中。
如此做,自然是生怕宋劉氏和那書生隔著一堵牆再互相通知什麼消息。若是被這兩人串通起來,那這案子審理起來可就頗有些難度了。
聞安臣推門進去,這間關押室不大,陳設也很是簡單,只有一張桌子兩張椅子而已。此時,那名書生被雙手反綁,捆在一條椅子邊上,他坐在地上,本來是背對著門口,聽見門開的靜兒之後,立刻便反應很是激烈地回頭朝後看。
當他瞧見聞安臣,頓時便是眼睛一。
聞安臣示意後的孫鏘關上門,而後便繞到這年輕人前,俯視著他,忽然微微一笑:“你是壽春?”
“是,我正是壽春!”
年輕人大聲喊道。
他臉上出一抹憤怒之,高聲喝道:“你又是什麼人?憑什麼抓我,我乃是堂堂讀書種子,在州學上學的,哪怕你們是衙門中人,也不能如此折辱我們這些讀書種子!你信不信我將此事稟告師長,告訴同學,哪怕你是做的,我也要將事鬧大,折騰的你丟了這
!”
聞安臣聽了,不由得心中一陣苦笑,他心中暗道:“這壽春當真是個聰明人,知道拿他讀書人的份來我。”
在這大明朝,最不好招惹的羣便是讀書人。只要某個人上有著讀書人的一個環,一個份,那麼便輕易不得。有可能他只是一個秀才,甚或是連秀才的功名都沒有,但問題是他有師長,有同學呀!
抓他一個,就要牽扯出一羣讀書人出來。
而明朝的讀書人,最不怕的就是鬧事,往往都是生恐天下不,生怕事鬧得不大。尤其是這些年輕的讀書人,最指點江山討論國事,往往又是一腔熱,若是他們同學上出了什麼事,他們聽了自己同學的片面之言之後,緒很容易就會被鼓譟起來,而後便是開始鬧騰。
而由於他們都是讀書人,是未來的國家棟梁,是文的儲備力量後備軍,哪怕他們鬧了大事兒,府在置的時候,往往也會高高擡起輕輕落下,本就不會有什麼極其嚴厲的罰措施。
就拿一個極其有名的事件來說吧,便是萬曆末年的民燒董宅事件。
所謂的民燒董宅事件,其中扮演‘民’這個角的人,其實乃是一羣讀書人。
而董宅是誰的宅子呢?是董其昌的。
當時的董其昌是什麼份?那可是堂堂禮部尚書,國之重臣!但這幫讀書人就愣是把他家給燒了,而最後這些燒了他家的讀書人得到的罰,本就不足以與他們做出的事相提並論。
朝廷本就沒怎麼追究,而董其昌也只好是忍了這口氣。
且不說在這件事的前因後果,整個過程中董其昌扮演的是什麼角,也不說他是不是佔理,讀書人們是不是佔理兒,但那羣讀書人敢燒他的宅子,卻是充分證明了此時大明朝對讀書人之優待,而讀書人又是何等之不好惹。
所以當時聞安臣一聽孫鏘說壽春是讀書人,心裡便立刻意識到這件案子會很難。
但他是何等樣人?哪怕是在再難辦,只要他確定壽春是兇手,他也會把這件案子辦下來,無論前面有何等的艱難!
不過還好還好,壽春雖然有讀書人的份,但卻連秀才都不是,他上也沒有功名。
這就好辦多了。
要知道,有功名的讀書人,哪怕只是個秀才,也不是一般人。
一般尋常百姓見了縣太爺那是要下跪磕頭的,但讀書人卻不用下跪,甚至還有座位可以坐。此時的尋常百姓,若是離家超過一定距離,需要由府開的路引,若不然就會被各個路口巡查的兵丁給查到。但是讀書人卻是可以佩劍而行,遊歷天下,不這種拘束。若是壽春上有秀才功名的話,那麼聞安臣本就不能他,本就不能這麼直接的把他給抓了,因爲那是不合規矩的。
聞安臣如果要抓他,得得到黎澄的同意,甚至還要經過一系列極爲複雜的手續才行
。
但若真是那樣的話,壽春就有了提防有了準備,那對聞安臣斷案破案可是非常不利的。
多虧壽春沒有秀才功名,聞安臣纔可以直接抓他。而聞安臣只要是抓了他,只要是證據確鑿,確定了他就是兇手,那麼壽春就掀不起什麼風浪來。
當然,在此過程中最重要的就是,要將壽春與他的同學,與他的師長相隔絕,不能讓他們傳遞消息,更不能讓壽春出去親口鼓他的那些師長同學,以免鬧出事來。
只要是在他的那些師長同學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就將壽春的罪行公佈,那麼他們便無話可說,想鬧都鬧不起來。
若是他們想鬧,聞安臣也有說辭:“你們爲了一個殺人犯,一個通犯,而跟府作對,你們是什麼意思?你們還是讀書種子嗎?你們做的是什麼破事兒?”
在這短短的一瞬間,聞安臣心中已經有了定計,知道此時最要做的是什麼。
他哈哈一笑,很是誇張地張大了,大聲道:“哇,我好怕我……真的好怕呀,你嚇死我啦……”
聞安臣說的這話,極是浮誇,堪比後世周星馳之搞笑電影。
那名壽春的書生顯然是被聞安臣的態度給激怒了,額頭青筋暴跳,臉鐵青,死死地盯著聞安臣:“你這是在辱我!”
“誰說我在辱你,我沒有辱你啊!我是真的怕你啊!”
聞安臣朝著旁邊的孫鏘使了個眼,笑道:“孫鏘,你們是怎麼回事兒?怎麼能如此對待,堂堂讀書人?快去,把他的繩子給我解開!”
孫鏘聽了不由得一愣,但聞安臣這般吩咐,他自然不敢違逆,他也知道聞安臣這般做肯定是有道理的,便上前將壽春的繩子解開。
壽春被捆的時間長,而且在地上坐的時間也長,上脈不通,一時間子骨有些僵,便站在原地活。他一邊活,一邊斜眼看著聞安臣,只是心中卻是驚疑不定。
這聞安臣是什麼意思?他將我抓來,卻爲何又將我放了?難不他真的是忌憚於我的份?
想到此,壽春心下有些得意,對聞安臣便也多了幾分不屑,心中暗暗罵到:“嘿,什麼東西?什麼名秦州聞典史?!呸!等我擡出讀書人份會後,他還不是嚇這個樣子?”
聞安臣在旁邊冷眼瞧著,他自然不會關心壽春轉的是什麼心思,他只是瞧著,眼看壽春活的差不多了,聞安臣忽然上前一步,一拳狠狠的朝著他的心窩打去。壽春猝不及防,本就沒有想到這堂堂秦州典史大人竟然會突然手,他本能的便是做出了反應,右臂一擡,格擋住了聞安臣的拳頭,兩人拳臂相,頓時都是覺子一震。
聞安臣被壽春的右手小臂撞到手腕位置,頓時覺得如同被木敲了一下一般,約約竟然是震得有些發麻。
他心中不由的一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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