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日做了何事?”裴淵索問道。
晚云道:“阿兄這番問話,有點像師父。哦,不對,阿兄本就是我的開蒙先生。”撥開被風吹的額發,道:“今日按阿兄的吩咐,幫康叔寫了酒封,而后在屋里看書、歇息。睡了一陣子,起來后熬了驅寒湯,阿兄就回來了。”
裴淵未答話,只等著再說些什麼,可什麼也沒有。
西風大作,抬手擋住風雪,道:“風太大了,若阿兄無事,我先回屋了。”
說罷,轉跑回房間。
裴淵看的影進門,上門栓,而后越來越遠,沒有蹤影。瞇了瞇眼,也轉回屋。
晚云在床邊呆坐片刻,亦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
次日,晚云睡了個懶覺,未趕上早膳。
樓月來敲門,道:“常晚云,師兄你起吃飯。”
睜眼看著房梁,道:“我還想再睡片刻,晚些吃。”
樓月不由得蹙眉道:“你是不是發病了?”
“要病也是你病。”
樓月翻了個白眼,道:“我們出去了,不起來送送?”
晚云沒出聲。
樓月只得走開。
等外頭的腳步聲都散了,晚云才慢吞吞地起更,去花廳用膳。
路過院子,看見康寧在院子中央將雪掃開,問他為何如此。
康寧行了個禮,笑道:“小人想堆個雪人,娘子若得閑,不妨和小人一道?”
默了默,問:“是阿兄的意思?”
康寧道:“是公子的意思,也是小人的意思。”
晚云卻有些興致缺缺,道:“我不喜歡堆雪人。康叔別忙了,阿兄不喜歡那個,他不過隨口說說,不會怪罪的。”
康寧有些詫異。
他自然知道裴淵的用意,不過要他起個頭,給這小娘子找點事做。既然小娘子似乎不領,他也只得作罷。
“那娘子可要吃點什麼?市肆有許多小吃,小人去買給娘子?”康寧又問。
他是真的熱心,晚云不好一而再再而三地拂他的面子,于是便讓他隨意買些。
畢竟吃還是可以的。
就坐在外院的門檻上等。
一夜風雪過后,天放晴。太照在雪上亮晶晶的。
外院的門房里待著四五個裴淵的親衛,他們都喬裝平民。過去差不多都打過照面,如今得了閑正好聊兩句。的自來的子,一來二去就套出了人家一肚子苦水。說來的路上,殿下又是急行軍,連吃飯睡覺都顧不上。
說罷,那親衛又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我等不是埋怨,就是隨便說說,娘子切莫跟殿下說。”
晚云笑了笑。
聽到有人敲門,想是康寧回來了。親衛謹慎,在門板上敲了敲做暗號。外頭亦回。
親衛笑道:“看康叔給娘子買了什麼好吃的。”
說罷開門,神卻僵了僵。
只見有人猛地推門,有人挾持著康寧,進門來。
晚云看是幾個漢人面孔的戎人護衛,而后有個宮裝子踏進門來。
“又見面了。”冷聲和晚云說。
*
是珠兒。
親衛紛紛拔劍圍到晚云邊。
晚云沒想到還會再見,亦冷聲道:“何事?”
珠兒是宮中,又是公主的侍者,向來人敬重。
可晚云既不行禮,話語也毫無敬意,讓不快。
冷笑道:“仁濟堂不教禮數麼?”
晚云看這副臉,心中也騰起一口氣,不客氣地答道:“我仁濟堂的禮數如何,自有主顧評判。爾等一回截人、二回破門,回頭倒要問問公主,是宮中教養向來如此,還是娘子天賦異稟?”
“你!”
“珠兒。”忽然,一個聲音傳來。
晚云看去,怔了怔。卻見門外的馬車上,下來個頭戴羃離的紫子。
珠兒咬咬牙,忙回去攙。
晚云已經知道是誰。
薛鸞。
由珠兒攙著門,輕輕拂開羃離,出一副姣好的面容。微微頷首,含笑道:“常娘子。”
晚云立在原地,并不答話。
薛鸞與對視片刻,溫聲問:“不請我進去坐麼?”
“不了,阿兄不在家中,不好留你。”
薛鸞卻說:“我是來找你的。”
晚云歪了歪頭,輕輕一笑:“那更不必了。你我素未平生,沒什麼好說的。”
薛鸞不以為意,上前兩步,四下里看了看,目又回到晚云臉上,眼中笑意盈盈。
“你還在生氣麼?”說,“珠兒那日確實魯莽了些,我已經教訓過,也請子靖與你傳達歉意,他跟你說了麼?”
子靖。
晚云心中冷笑,他第一回聽別人喚阿兄子靖,卻是從這個人里。
“沒有。”眼神漸漸冷漠,“阿兄與我從不談別人。”
薛鸞垂眸淺笑,道:“如此。子靖卻與我談許多,他人忙事多,總要有人替他開解的。”說著,眸流轉,“說遠了,我是誠心來向常娘子道歉的。”
說罷,后護衛送來幾個禮盒,在晚云面前打開。
只見里頭滿滿當當的珍珠寶玉,霎是豪氣。
“這些都是我平素收集的寶貝。”薛鸞道,“給娘子把玩,解解悶。珠兒的過失,別放在心上。”
晚云淡淡地掃了一眼,從護衛中走出來,挑起一顆碩大的南珠,道:“確實是好東西。這南珠夠尋常人家吃喝十年。若全拿去當,這輩子吃喝無憂了。”
珠兒聽罷,出一譏諷。而薛鸞卻溫笑道:“東西是娘子的,娘子可自行置。”
晚云卻將那南珠放回去,話鋒一轉:“我也并不缺這些。不瞞你說,最近得了幾間鋪子,仔細搜一搜,這些東西不在話下。若是王妃有心送我東西……”想了想,“我倒是缺一支千年山參。要是王妃有,我便不得不好好結你,請你進屋喝杯茶。”
薛鸞始終淺笑,“我并無此。”
你當然沒有,晚云不由得腹誹,殷朝上下也只有不超過十支,而仁濟堂獨占一半,其余都在宮中。
“那就不好意思了。”晚云雙手疊在跟前,“你的誠意不過如此,我覺不到,請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