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云說要親自看守,就是半步不離的意思。
這理由名正言順,搬了張小塌到床邊占著,誰來也不讓,誰勸也不走。
樓月很是看不順眼,低聲道:“常晚云,你一個子,陪著師兄過夜,像什麼話。”
晚云無所謂:“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我是子?要有人知道了,那便是你說的。你要使壞,我又如何攔得住?”
竟然反過來威脅他。
樓月嘖嘖兩聲:“天下第一厚臉皮,佩服。”
晚云笑納:“承讓。”
裴淵喝完藥就睡了。
那藥有助眠的功效,他一覺睡得極沉,直至天亮才醒。
覺恍如隔世,興許因為睜眼看見冬日刺眼的晨,也興許因為看見趴在床邊睡著的人。
他仔細打量片刻。
小時候在山居時,因為淋了寒潭水高燒不退,他也曾這麼守了一夜。
睡相很好,一旦睡著,不吵不鬧。如今也是,就是眉眼長開了,退掉了原本的稚氣,變了個貌的小娘子。
他抬手的腦袋,倏而蘇醒,見到裴淵看著自己,朦朧的雙眸展開笑意。
“阿兄醒了?”眼睛,個懶腰,隨即起給裴淵倒水。
但大約是因為久坐麻,差點把自己絆倒。
“當心。”裴淵正要起來,卻被晚云按了回去。
“無事。”傻笑一聲,一瘸一拐地給他倒了水,而后,依舊坐在床邊。
趁著裴淵喝水的空隙,晚云他的額頭,說:“降下去些了。”然后忙里忙外地倒騰了個新的冰囊。
“阿兄麼?用些粥糜可好?”雀躍地問,那神勁像一只早起的黃鸝鳥。
裴淵笑了笑,不答卻問:“你昨夜就這麼睡了一夜?”
“這有什麼,我在仁濟堂照料病人,守夜乃家常便飯。”說罷,繼而又問:“阿兄可還頭疼?我給阿兄施針?”
裴淵拉住,讓坐下。
“好多了。”他說,“多謝。”
晚云得了夸獎,雙眸放出來。
高興地揚了揚腦袋,道:“阿兄獎勵我可好?”
裴淵被的神染,問:“你想要什麼?”
抓住了機會,趕問:“阿兄告訴我,早前和謝三郎經過東都,為何不去看我。”
裴淵微微僵住,抬手了額頭,說:“還是頭疼,你方才說要替我施針?”
這可謂明晃晃的轉移話題。
晚云不上當,堅持道:“我不,阿兄快答我,否則飯不能吃,水不許喝。”
裴淵似笑非笑:“你威脅我?”
晚云眨眨眼:“我非善人,阿兄莫非今日才知道?”
他嘆口氣:“還是跟公孫叔雅說一聲,讓他盡早安排。”
晚云隨即道:“阿兄拿公孫先生嚇唬我,我可不怕他。”
見張的模樣,裴淵暗笑,果真一降一。
晚云又催促了兩聲,卻聽有人敲門。
跑去開門,看是謝攸寧和樓月在門外。
二人的神都不太好看。
“九兄好些了麼?”謝攸寧進問道。
不待晚云回答,里面已經傳出裴淵的聲音:“好些了。”
二人進門,只見他已經坐起來。
晚云小跑著拿了枕,枕在他腰后,又掖實了被角。一切打理得順心稱意了,又說:“你們聊,我去熬藥。”
樓月左右無事,跟著去,又跟著回來,冷眼看蹦蹦跳跳。
晚云不明原因,可只要他不開心,就開心。
裴淵屋里正在議事,從門口去,里面已經滿滿當當地站了一干將領。
晚云看向樓月,他哼笑一聲,喚來個侍衛,說:“送進去。”
晚云叮囑:“務必讓殿下盡快喝,就說我說的。”
侍衛連聲應下。
雖然藥送了進去,但晚云仍然不放心,過門墊著腳看、
樓月不耐煩地拍拍,道:“得了別看了。師兄要是想喝自己會喝,你看也無用。”
晚云悻悻地收回目。
今天是個好天。好不容易放晴了,跟的心一樣。
和樓月一道坐在院子里的石頭上曬太。閑閑地看幾個士卒拿樹枝做掃,在雪中掃開幾條小徑。此時此刻,是這些日子來難得的愜意。
“我說。”樓月忍不住道:“你剛才也笑的太大聲了。以后收斂些,畢竟是大將軍的屋子,多的是人長了耳朵聽,被傳出去不像話。”
晚云眨眨眼,想起方才開門時他們二人的臉,原來是因為這個?
“哦”,卻覷了樓月一眼,森森地笑道:“抱歉,你日后不能獨占阿兄了。”
樓月只覺被人當了一刀。
他哼一聲:“你得意。等師兄把薛鸞迎回來,就沒你什麼事了。”
晚云看他的模樣,忽而生出一種覺。
薛鸞此人,說不定跟公孫顯是一個用途,就是搬出來嚇唬的。
抿了抿,道:“我問你件事。”
“何事?”
“你為何總是對我怪氣?就因為我跟你搶走了阿兄?還是……”小聲道,“你師父說我的不是?”
樓月并不否認:“算你還有些許自知之明。”
晚云蹙起眉頭:“你別不講道理。當時你師父那樣當阿兄,一鞭子下去,皮開綻的,要是你也必定會回護的。”
樓月的目放向遠方,不知想起了什麼,有些許出神。
“自然不是因為這些,還有別的。”
“別的?”晚云詫異道,“我可剛認識你不久,哪里得罪了你那麼多?”
他仰面躺在巨石上,晃起了二郎,淡淡地說:“天好,不說了。等我日后想說了再說。”
*
諸將士議了一個時辰才散去,而后謝攸寧又單獨跟裴淵聊了一會兒。
晚云看是人,探了個腦袋進門,小聲問:“阿兄藥都喝了麼?”
二人看向,裴淵把案上的藥碗翻過來,倒扣在案上。
晚云笑嘻嘻地把腦袋收回去,說:“你們聊。”
而后門外傳來樓月的埋怨:“你是鬼麼?魂不散的。”
聽到外面的靜,裴淵疲憊的臉上終于出一抹淺笑。
謝攸寧看了他一眼,不經意地道:“阿晚來了以后,九兄開心許多。”
裴淵“嗯”了一聲:“方才說到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