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一碼還一碼，這封信再加上留給方師伯的那封，夠他二人冷嘲熱諷好幾年了。如此想來，錯過年飯也好，畢竟師叔師伯們齊聚一堂，最大的樂子就是拿逗趣。如今又平白遞上諸多話柄，他們怕是說的不愿散席。

便宜你們……

想著，輕輕地勾了勾。

將信封上蠟，轉出門房，給回春堂的主事。

*

一個時辰后，眾人出發返回玉門關。

謝攸寧始終悶悶不樂。

樓月則天南地北地強行拉著他聊天，可費了半天口舌，他仍然愁眉不展。樓月不由得撒潑耍賴:“右將軍，給奴家笑一個吧。”

謝攸寧不理他。

樓月仍死皮賴臉上去，滴滴道:“那奴家給將軍笑一個。”

謝攸寧忍無可忍，要拿鞭子打他，樓月卻靈活閃，賤兮兮地笑得開心。

二人打鬧一圈，騎著馬跑回來，繼續跟在裴淵后。

樓月拽著韁繩，道:“謝三郎，你這臉已經曬得夠黑了，要是再皺苦瓜，小心日后連個看得上你的子也沒有。”

謝攸寧嗤一聲，不屑道:“莫忘了，我們那年去東都，去門房打聽我的子可比打聽你的多多了。”

晚云無意間聽到了這話，好奇問道:“你們什麼時候去過東都？”

謝攸寧想了想:“大約是佑德元年。我們從江州去北地。”

“阿兄也去了？”

“自然。”

晚云這才知道，原來阿兄曾往東都，經過卻不去看。瞇了瞇眼，不由將目瞥向裴淵后。

幸而大將軍定力強，才能無視后的兩道眼刀。

*

到達關城已經夜。

裴淵和謝攸寧依然往署理公務。

晚云心里頭有事，在屋子里轉來轉去，就等著裴淵回來。

不料，沒等到裴淵，卻見樓月急匆匆地跑過來，說裴淵暈倒了。

晚云大驚，才出院子，就看見謝攸寧背著裴淵回來。

“阿兄！”急忙跟著屋，問:“出了何事？”

樓月點燃了香爐里的折桂，說:“頭疾犯的厲害，此外，似乎有些發熱。”

晚云了額頭，確實。

謝攸寧喚來親衛:“去個人，把陳如梅來。”

晚云蹙眉看向他。

謝攸寧低聲道:“大將軍的病必須由醫親自經手，九兄會明白的。”

言下之意，若是有任何三長兩短，他們不希承擔過失。

他們在保護。

晚云卻不多言，自顧自地給裴淵切脈看診、

裴淵漸漸蘇醒過來，晚云拍拍他的臉，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說:“阿兄醒醒。”

他瞇了瞇眼睛，低低地道:“我暈過去了。”

晚云點點頭:“阿兄覺得如何？”

裴淵看著默了默，又看向謝攸寧:“醫何在？”

“去請了，稍后就到。”

晚云聽罷，了手心。

陳如梅隨后就到。

謝攸寧拍拍晚云的肩頭，心有不甘，看看裴淵，見他也看著自己。

只得讓開。

屋里靜悄悄的，等待陳如梅看診，說:“殿下勞累過度，又遇頭疾發作，一并相加，乃致暈厥。”

謝攸寧回頭看，這才發現晚云不見了。

他跟出屋外去，看晚云拿了幾個牛皮囊，正往里頭塞雪渣子。

看的臉氣鼓鼓的，謝攸寧過去和一同蹲著，不由得道:“別氣了，走個過場總要的。要是治不好，你再接上，名正言順。”

猛地回頭瞪了他一眼。

謝攸寧心頭一驚，他可從未見過他這副模樣。

“那是人命。”咬牙道，“我絕不那阿兄的命開玩笑。”

說罷，氣呼呼地回屋里去。

正巧，陳如梅吩咐手下的大夫去取雪，晚云轉手就遞上一個。

“等等。”又收回來，去架子上取了巾子將牛皮囊裹了一層，放在額頭上了，才遞給陳如梅，說:“這樣正好。”

陳如梅努力無視不善的眼神，笑著道了個謝，說:“小郎可真細致。”

晚云隨即從腰包里取出一卷包，攤開，里頭是滿滿一排赤金制的金針。

待陳如梅喚手下備針，就一一執起，在火上細烤后遞給陳如梅。針的大小次序與針譜完全吻合。他不必說，已經備好下一支。

陳如梅起初詫異，后又贊賞道:“果真是仁濟堂的高徒。”

晚云卻不吃這一套，只回:“輕些。”

最后，子送來藥湯，晚云卻接過來，不由分說地先喝了一口。

“這……”陳如梅不解地看著。

裴淵歪在床上，也看著晚云，眼里卻盛著淡淡的笑意。

“醫正用的可是辟寒養心方？”晚云問。

陳如梅詫異不已，愣怔片刻，道:“小郎靠喝藥能識方？”

現在不是討論此事的時候，晚云道:“晚輩方才切脈，殿下耗極重，不宜之過急，當以溫補為主。醫正何不以小盛意湯先養肝脾，再配以冰敷、金針散熱。待氣調和，再用養心之方進補。”

說著，似乎終于又想起了禮數，頓了頓，盡量將語氣放得恭順些:“醫正以為如何？”

陳如梅思量片刻，點頭道:“不失為妙方。只是此法起效慢。諸位將軍戰事纏，怕是等不得。”

“無礙。”晚云堅定道:“我親自看守，定讓這法子盡快見效。”說罷，又補上一句，“當然，得醫正同意才是。”

裴潛在榻上聽著說話，神無奈，只覺好笑。

晚云這麼說，陳如梅沒有不同意的道理。

“便如小郎所言。”他說。

晚云笑了笑，道了個謝，親自提筆寫了方子給陳如梅過目。

而后，雷厲風行地扎進醫帳揀藥，待得細細挑選回來，又到伙房里熬制。

一端一倒，正好滿滿的一碗。晚云手腳麻利，毫不含糊。

待提著食盒回到，裴淵的神已然好些了，正和醫正說話。

只聽他說:“……我這義弟子急，卻是善心人，若沖撞了，還醫正多多包涵。”

陳如梅卻道:“殿下多慮了。小郎醫進，人也良善。如今醫帳正是用人之際，在下不得多些這樣的年輕才俊到來才是，又怎敢推拒。”

一旁謝攸寧聞言，笑道:“他那點三腳貓功夫，不過一心顯擺，幫不上你的忙。”

不料，他話音剛落，卻正巧看到晚云進來。

一記白眼飛來，謝攸寧的笑僵在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