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裴淵道,“比如?”。
“比如阿兄。”晚云道,“阿兄就是完人。”
裴淵愣了愣,看著。
卻見晚云的神無比真誠,雙眸映著夕的余暉,閃閃發。
他忍俊不,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笑話,笑了起來。
晚云皺眉:“我是認真的。”
“那是因為你并不真正了解我。”裴淵語氣平緩,雙眸深深,“云兒,我并非你想的那樣好。”
晚云怔了怔。
“才不會。”執拗地說,“阿兄是天下最好的人。”
說這話的時候,睜著眼睛瞪著他,仿佛連他自己也不能質疑。
說罷,扯著裴淵的袖子,神認真:“阿兄,我學到了許多本事,你有什麼心事,都可告訴我,讓我來幫你。你那頭疼之癥,我也一定會幫你治好,不讓你再苦。”
裴淵看著,目定了定,頃,邊泛起溫和的笑意。
晚云怕他不信,又敷衍自己,忙道:“我說的是真的……”
“我知道。”裴淵打斷道,抬手的頭,“我不曾懷疑過。”
那只手在頭頂,總能讓人到莫名的安心。晚云如同一只得了安的貓,瞬間平靜下來。
著他,心滿意足。
裴淵遠,道:“天快要黑了,再隨我到那邊看看。”
*
關城上有回字形甕城,城門只一扇大門供進出。無商客來往時,城門閉。
關城之外,是一無際的荒野,白茫茫的一篇,和關相比,景致無太大區別,卻不知為何,有一種蕭索和無安放的孤寂。
仿佛隔著一道墻,這邊是故里,那邊是他鄉。
裴淵指著遠方,告訴關城的西南方是羊水海子,而閃著銀的玉帶是疏勒河。西來的客商看見了疏勒河,就知道即將步中原。而西出的旅人過了疏勒河,就知道即將遠離故鄉。
晚云道:“那西邊是什麼地方?還有城池麼?”
“此去兩千里高昌城。前朝時曾是車師國王庭,自戎人西遷,逐漸淪為戎人據所。戎王有時會住在高昌,將高昌當作國都。”
“聽聞戎人殘暴,車師國的人豈不可憐?”
“車師國水土,本是富庶之地,但國君昏庸無能,才使國力積弱。國難時亦是改朝換代時。若車師人團結一心,又有良人引路,自闖出一番天地也未知。”
他說起這些事的時候,目堅毅而深遠,與八年前的年全然不同。記得那時的裴淵,雖比年長,卻帶著一青之氣,時而憂郁、迷惘和孤獨。
“阿兄這些年過得好麼?”晚云忽而道。
裴淵大約沒想到突然這麼問,愣了愣。
“甚好。”他說,“你呢?”
晚云著他微笑的臉,只覺自己像在做夢。
有多久沒見過他笑了?即便在以前,他也很笑。到能掰著手指頭數出來。瞇起雙眼,笑道:“我也很好。”
猶豫片刻,似鼓起勇氣,又道:“阿兄,當年你那師父……我是說你舅父,他后來還去找過你麼?”
提到岳浩然,裴淵邊的笑意微微凝住。
“我三年前曾見過他一次。”沉默片刻,只聽他淡淡道,“在他離世之前。”
“離世了?”晚云愕然,“為何?”
“自盡。”裴淵道,“我母親去世了,他恨了我父親一輩子,沒有了牽掛,便也跟著去了。”
晚云一時說不出話來。
雖然當年經歷過裴淵與岳浩然的決裂,晚云知道這二人的關系并不簡單,但如今從他口中聽到這寥寥數語,卻讓更覺不可思議。
“阿兄,”半晌,晚云喃喃道,“你從前的事,也告訴我,好麼?”
裴淵卻道:“其實并無大事,且都過去了。”
他的語氣很是輕描淡寫。可晚云知道,那些事很沉重。若非如此,阿兄與岳浩然爭執那日怎會哭了?
不著急,往后再說吧。今天說了那麼些,晚云心中已然滿足。和裴淵一起看著白茫茫的關外荒野,溫聲道:“這些年來,我常想日后跟阿兄在何重逢,萬萬沒想到是在西陲的邊關。”
裴淵了然。他又何曾想過呢?
*
天漸晚,晚云跟著裴淵往回走。
卻遠遠看見有人向他們招手,是謝攸寧。
他跑過來,說:“阿晚不是說想出關城看看?我到找你也找不見。”
晚云道:“是你說著話就不見了,我以為你要去忙碌,自然走開。”
兩人又在為蒜皮的事拌起來,裴淵無奈,了天空,道:“天不早,回去吧。”
晚云和謝攸寧各自應一聲,跟著他一起走下城樓。
謝攸寧說得興起,雙手一拍:“下次我帶你去疏勒河抓魚!”
“魚?”晚云皺皺鼻子,“你又唬我,這麼冷的天哪里來的魚?”
“這你就不懂了。現在的魚可了,不信你問九兄。”
晚云回頭看裴淵。
裴淵看一眼謝攸寧:“說過多次,若非必要,不得輕易出關。”
謝攸寧笑嘻嘻:“末將自不敢現在去,待得大將軍平定事,自當親自下河為大將軍撈魚。”
晚云不由到麻。
裴淵則早已見怪不怪,向一隊巡邏的衛士頷首答禮,走下城去。
*
明日即將前往沙州。
中途將繞道關,在關停留一日再去沙州。一來因為裴淵和謝攸寧急巡查關務,二來晚云來一趟不容易,裴淵有意讓去看看關。
到了夜里,風雪大作。
他親自尋了厚皮裘和氈來,給晚云。
“玉門關晝夜冷熱殊異,你若覺得不夠,便告訴我,我再給你添些。”他說。
晚云應下,乖乖地將他給的厚裘袍穿在上。
它顯然是為裴淵這樣形高大的人做的,穿在晚云上,則又長又寬,松松垮垮地拖在地上,像沒長腳似的。
裴淵忍俊不:“先將就些,等到了沙州再置新的。”
笑著甩了甩袖子,道,“阿兄瞧我像不像唱戲的。”
“嗯,像個丑角。”他順口回,隨即抓住的手,替將袖口挽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