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邊城市看守所。
戒備森嚴,如臨大敵。
武警戰士三步一崗,五步一哨。
閃爍著警燈的車輛,一部接一部從緩緩開啓的大鐵門開進了高聳的水泥圍牆之中。有公安的,有檢察院的,也有法院的。
對邊城市民來說,今天的日子和平時沒有什麼不同,一樣的上班,一樣的做著無聊的工作。
但對看守所的某些人而言,今天卻是一個非同尋常的大日子。
按照省高院的命令,今天邊城市中院將依法決羈押在邊城市看守所的四名死刑犯人。
其中就包括“三二九殺人案”的案犯單曉天。
決死刑犯是大事,需要公安,檢察,法院三家協同合作,邊城市武警支隊也出了大批的兵力,維持秩序。擔任行刑槍手的,也是武警支隊選出來的素質過的戰士。
“哐當——”
“哐當——”
四個監舍的大門被依次打開,在武警戰士荷槍實彈的警戒下,四名被中院院長在名字上打了紅勾的死刑犯,戴著手銬腳鐐,被押出了監舍。
早在昨天,看守所的管教幹部就得到了指示,今天將要決這四名罪犯,讓他們提高警惕,千萬不要發生什麼意外。
四名死刑犯是分別關押的,除了單曉天之外,其他三人其實都是一個案子裡的共犯,一個搶劫殺人團伙之中的首犯和主犯。但三人都被分開關押在不同的監舍裡。
這些關押死刑犯的監舍,在看守所幹部的心目中,是重點中的重點。
每個監舍,都會指派幾名同監犯“監視”死刑犯。
這幾名負有監視任務的同監犯,通常都是表現比較好的,要不就是有一定關係的。因爲監視死刑犯會有一點好,能分到一鉢分量更足的米飯,菜也要多一些。
當然,如果死刑犯發生什麼意外,自殺或者在號子裡傷人,他們也是要承擔一定責任的。
死刑待決犯人,在號子裡是一種“特殊的存在”。
負責監視他的那幾個同監犯,都會努力和他搞好關係,大家了哥們,那死刑犯也要“講義氣”,如果自殺或者傷人,就要連累這幾個監視他的“兄弟”了,這樣的事,不好做的。
要是死刑犯偶爾欺負一下同監的其他犯人,被欺負的人也是敢怒不敢言。
人本來就是死刑犯,等著槍斃的,誰敢跟他犟?
惹怒了他,再多殺你一個,也不過是個死!
單曉天得到的“特別關照”最多。
因爲他是“最跳”的一個。
自從關進看守所,單曉天就沒消停過,總是在不停地喊冤。每次被提審後,能消停個一兩天,過不了多久,又開始大喊冤枉。
看守所幹部最煩的就是這種傢伙,搞不好就尋死覓活的。
要說這些傢伙原本是十惡不赦,死有餘辜的,但他們還真就不能死在看守所,必須由國家明正典刑!
所以看守所幹部把最“厲害”的幾個同監犯給調到單曉天的監舍了,二十四小時看住他,防止他自殺尋短見。
法院判了你死刑,你活不了。
但沒到槍斃的時間,你想死也沒那麼容易呢。
行刑日,單曉天的表現也是最不堪的。
另外三個死刑犯,走出監舍的時候,昂首,左顧右盼,似乎還自以爲很威風,三個見面還打起了招呼。
只有單曉天,在被押出監舍的瞬間,就子發,直接往地下出溜。
要不是兩名警察死死架住他,他還真的不會自己走道了。
“冤枉,冤枉……”
“我沒殺人……”
隨即,單曉天又扯著嗓子聲嘶力竭地大喊起來。
兩名法警一左一右架著他往前走。
在看守所審訊室,法警練地將四個死刑犯五花大綁起來。
捆綁死刑犯,不大不小是個技活。
總之,決不能讓他們有機會逃走。
那邊廂,早已經準備好了一頓飯,談不上多麼盛,一大碗白米飯,一盤子炒得油津津的回鍋。其實就是俗稱的所謂“斷頭飯”了。
執行死刑之前,照例是允許家人見上最後一面的,也允許家人帶食進來。
當然,食必須經過檢查,確保是安全無毒的。
斷頭飯不能自己吃,得喂著吃。
死刑犯的雙手都是捆在背後的。
如果沒有家人來探,這個餵飯的工作,由法警來完。
這也是人道主義,起碼不能讓人著肚子上路。
團伙三個主犯,就只來了一戶家屬,另外兩個人孤零零的,在人生的最後時刻,他們的親人選擇“放棄”。
其中一個,據說原本就是孤兒。
唯一來的那家家屬,也沒有弄出很大的聲響,默默地在審訊室一角,在法警警惕的監視下,打開自帶的食盒,一口一口給即將“上路”的死刑犯餵飯。
單曉天的家屬也來了。
就是他媽媽高抗。
也許是意識到再喊冤也沒什麼作用了,單曉天不再喊,閉著,臉蒼白,兩眼空無神。直到他媽媽高抗被法警領進來。
高抗本來拎著個保溫桶,結果進門後一看到五花大綁的單曉天,頓時就手腳發,“哐當”一聲,保溫桶掉在地上打得碎,濃稠的湯灑了一地。
“曉天……”
高抗也顧不得保溫桶,直撲過去,抱住單曉天,泣不聲。
四個多月,這是第一次見到兒子。
不過一想到,這是自己和兒子的最後一面,高抗就不住悲從中來。
只是審訊室的氣氛實在太肅殺了,高抗這樣的子,也不敢大聲哭喊,抱著兒子不住流眼淚。短短幾個月,高抗的頭髮白了一多半。
“曉天,來,吃點東西……”
哭了一陣,高抗這纔想起自己帶過來的,保溫桶打碎在地,湯全灑了,不過還在。這當兒也顧不得了,高抗從保溫桶中夾出,送到兒子邊。
滿臉都是淚水。
單曉天搖搖頭,難過地說道:“媽,我吃不下!”
“我知道我知道,曉天,吃一點吧,啊,吃一點……”
高抗抖著手。
許是不想媽媽太傷心,單曉天張開咬了一小口,燉得很爛。
“媽,我不吃了,我真的吃不下……”
高抗有點手足無措。
這會,也不知道該和兒子說什麼好。
眼看著那邊已經吃完飯,法警將幾個死刑犯拉起來,將硃砂寫就的亡命牌往背上,單曉天眼裡又出極其恐懼的神,神經質地渾發起抖來。
“媽,媽,我不想死,我是冤枉的……”
忽然,單曉天大喊起來。
高抗頓時就崩潰了,一屁坐倒在地,手捶打著審訊室的水泥地板,裡喃喃自語般地念叨著:“曉天,別怪媽媽,媽媽也是沒辦法了,他們不相信,不相信啊……”
“我知道你不是兇手,他們不相信啊……”
“冤枉啊,冤枉啊,我不是兇手……”
單曉天再次竭盡全力大喊。
一直都在警惕注視著的法警立即上前,兩名法警扶起高抗,走到一邊,兩名男法警架住了單曉天,將一塊寫著“殺人犯單曉天”,打了大紅叉叉的木質牌子,在了單曉天的背後。
行刑時間就要到了。
“不不,我沒殺人,沒殺人,我不是兇手,你們不能殺我,不能殺我……”
單曉天竭力掙扎。
兩名法警高力大,死死架住了他,面無表。
就在這時候,門外響起腳步聲,幾名穿警服和便裝的男,簇擁著一名四十幾歲的中年走了進來,這位中年,穿檢察制服,梳著齊耳短髮,滿臉嚴肅,顯得極其幹練。
正在現場坐鎮指揮的邊城中院吳副院長以及邊城市局邢副局長見到這位檢察,都吃了一驚,急忙迎上前來,笑著打招呼。
“於檢,你怎麼來了?”
所有人都出敬畏的神。
於青。
邊城政法系統有名的鐵娘子,邊城市人民檢察院檢察長。
邊城政法系統三駕馬車之中,被稱爲最強勢的一位。
而高抗卻一眼就看到了混在一羣人中,穿著便,毫不起眼的紅玉派出所管片民警王爲同志。除了,恐怕這裡也沒別的人認識王警了。
“王警!”
那邊大人還沒有開口,高抗忽然發聲了。
而且是驚天地的大吼聲。
“你不是答應我,會救我兒子的嗎?你不是說,相信他不是殺人兇手的嗎?”
“你說話啊!”
其實,高抗也能看得出來,於青,吳副院長,邢副局長這些人才是真正的大人,那氣度完全不一樣,和他們比起來,王爲只是個小人,完全無足輕重。
事已至此,也不是王爲能夠改變結局的。
只是,高抗不心甘!
哪怕就是一條稻草,這會也牢牢抓住了,再也不肯放手。
所有人的目都齊刷刷地了過來。
帶著說不出的訝異。
王爲就笑,當著這麼多大領導的面,一點都不在乎,微笑著說道:“我這不是來了嗎?”
“放心,你兒子,他死不了!”
說得好不輕鬆好不自信!
頓時就有好幾位大人的臉板了下去,向王爲怒目而視。
你誰啊你?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這裡是什麼地方,現在是什麼時候?
由得你在這信口開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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