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比賽日結束, 所有的車子返回大本營。
每個車隊,有且僅有45分鐘時間,來大修車子。
組委會對每一輛進站的賽車, 都有嚴格的時間限制。
這是一天中, 維修人員最忙碌的時刻。
“野牛”有著最頂尖的維修團隊,平常這個時間段,江堯都在接各種采訪,今天他把那些采訪推掉了, 特意去看修車。
李堡也跟了過去,很快他發現, 江堯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不是來看修車的, 而是來看修車技師的。
而且, 看的還不是自家的技師。
“野牛”的維修區在“風暴”的正對面,江堯搬了把椅子放在門口,懶懶地坐進去,長疊著,眼睛直勾勾地看向不遠的葉——
正屈著一條跪在地上。
孩的背影, 纖細弱,手里的作卻一點也不含糊, 利落又干脆。
不過幾秒鐘的時間,就把賽車左前卸掉了, 手掌按住,麻利地往后一滾, 立刻有人上前, 把子接走了。
接著, 繞到車頭, 三五下卸掉了雪鐵龍的前保險杠。
那個金屬塊, 看著就不輕,葉抱起來卻并不費力,甚至還笑著和邊上的人聊天。
江堯一直在看笑起來時,角卷起的梨渦。
江堯想再多看兩眼,葉已經鉆進了車底。
賽車發機的位置比較低,要從下面檢查,江堯的角度只能看到葉的。
維修區外面,也圍了很多的車迷,他們拿著相機,一直在拍照。
不一會兒,有人發現了江堯。
他們繞過風暴的維修區,到另一側,把江堯圍在了中間。
江堯有點不高興,他被他們堵得連葉的都看不見了。
他簽了會兒名,皺眉,用英語抗議:“抱歉,你們能不能讓讓,擋住我視線了。”
所有人都以為江堯是在看車,直到葉從車底鉆出來,有人“哇”了一聲——
“天吶,這個機械師真漂亮。”
“中國孩神!”
“這確定真不是車模嗎?”
“好可!”
見有人舉著相機要拍葉,江堯忽然從椅子站起來,走上前,捂住那人的鏡頭:“拍可不禮貌。”
那人愣了一瞬,再抬眼,孩已經鉆進車底看不見了。
*
晚上,各家車隊都在開會。
“風暴”討論的明天的胎策略,大部分技師都主張使用胎,因為胎跑得快,適合沖名次。
葉舉手:“我建議使用胎。”
沈璐彈了彈手里的煙,瞇著眼睛說:“不進前十,可沒有積分。”
葉不卑不:“明天天晴,氣溫回升快。”
有人反駁:“我看了天氣預報,不熱。”
葉看向說話的人:“沙地熱容低,地面溫度肯定要比氣溫高,胎上去磨損得很快,可能堅持不到維修區,車子就掛路上了。”
沈璐看向旁邊的鑫:“阿鑫,你怎麼看?”
鑫撓了撓頭笑:“我覺得葉工說的很有道理。”
一眾技師都在搖頭、嘆氣。
只有沈璐力排眾議,“就用胎。”
*
次日,又是個大晴天。
加泰羅尼亞的天空,湛藍、亮,不見一朵云。
早晨的溫度很低,那些等在路邊的球迷們有穿棉襖和羽絨服的。
沈璐端了杯熱可可,在賽道起點,觀察了許久。除了雪鐵龍以外,其他車子全部使用的胎,包括江堯。
昨晚一起開會的人,也在打鼓:“姐,我們的胎要吃虧啊。”
沈璐:“輸就輸,沒什麼輸不起的。”
那人訕笑著不說話了。
過了九點,山里的氣溫迅速回升,驕炙烤著大地,車迷們的服了一件又一件,所有的人都在抱怨這天太熱了。
賽車里沒有空調,李堡邊報路書,邊拿手打著扇子往臉上扇風。
江堯開過兩個賽段,發現了問題。
加泰羅尼亞的山道上,起碼有三十度,胎在快速磨損,并逐漸失去抓地力,車速快到一定程度,車子會打飛出去。
其實,在江堯看不到的地方,已經有數十輛車,因為失去抓地力沖出了賽道。
很快,李堡發現江堯的車速下來了:“哥,開平地油門不焊死,擱這里做什麼孫子啊?”
江堯“嗤”了一聲,把油門踩到底,車子在前面的轉彎,原地轉了180度,差點飛出去,蹲在那里看比賽的車迷都嚇得跑遠了。
李堡魂都嚇飛了:“臥槽,哥,怎麼回事啊?”以他的水平,本不可能出現這種低級失誤。
江堯:“沒怎麼,天太熱,胎要化了。”
李堡張了張:“那怎麼辦?”
江堯撇說了兩個字:“保胎。”
然后,江堯親自演示了他的保胎大法,過彎的漂移沒了,跟高鐵比誰跑得快的速度沒了,一路速茍到胎區,李堡差點以為他們是來旅游的。
李堡:“……哥,我媽懷我的時候都沒這麼保胎的。”
江堯:“我媽生我的時候,也沒有。”
胎區往后開了兩個賽段,車子進維修區進行柏油調校,車手們的休息時間,都在抱怨今天的溫度,只有鑫說今天跑得很順利。
李堡打聽過后才知道,鑫在前面的賽道上用了胎。
李堡吹了一會兒牛,回來,邊喝水,邊看邊上的江堯:“哥,你知道是誰讓鑫用胎的嗎?”
江堯挑了下眉,問:“誰?”
李堡:“葉。”
江堯握著瓶子的手頓了一下,旋即笑了,小姑娘有先見之明,這都能想得到。不僅想到,還說服沈璐和技師團隊,確實不容易。
李堡皺眉嘆了口氣:“哥,你這前友牛是牛,但我怎麼覺是來你的呢?”
江堯睨了他一眼:“糾正一下,可不是我的前友,是我還沒娶的老婆,還有我還樂意被的。”
李堡:“……”就有病,還病得不輕。
柏油調校過后的三個賽段,江堯幾乎是全速在開,漂移、切彎、鐘擺、飛跳,怎麼快怎麼來,第一視角看車子行軌跡的李堡,都在往腦子里涌。
李堡:“哥,我其實……還是懷念我們早上的保胎時間的。”
江堯:“廢話,路書。”
江堯油門踩下去,車速飚到了210km/h,車窗里刮進來的風跟臺風似的往臉上,呼吸都不太順暢,要不是連著耳麥,李堡報了的路書本聽不清,聲音都被風帶走了。
最后的賽段報時,江堯落到了第四位,而鑫則一躍了今天的第一名。
賽后的記者采訪時間,所有的車手都說自己胎選擇失誤了,只有鑫對著鏡頭說:“我今天會反超,實屬運氣,真心謝我幸運神,我們隊的機械師,葉。”
江堯邊吃晚飯,邊刷今天的資訊,看到鑫的這條采訪,他的臉都綠了橄欖:“放屁!”
對面的李堡吃得正香,忽然聽到這句話,抬頭看向江堯:“哥,罵我啊?”
江堯“啪”地一下把手機倒扣在桌面上:“不是。”
李堡了口海鮮飯:“哦。”
江堯眉眼間有著顯而易見的煩躁:“你趕吃,吃完跟我去改路書。”
李堡驚:“改路書?”他們現在的路書,是他們完整跑了兩趟才寫好的,現在都看不到路了,哪里能說改就改?
江堯:“照我們原來跑法,明天得跪。”
李堡咽掉里的飯:“那你打算怎麼改啊?”
江堯往后仰了仰,指尖在桌案上敲了敲:“改激進點。”
李堡:“哥,我們原本的路書就很激進了。”
江堯神懶懶的,語氣也很淡:“哦,那就……再激進點,我的獎金給你一半。”
李堡:“……”瘋子!
*
周日,最后一個比賽日。
今天一共有四個賽段,其中三個普通賽段,一個sss超級加分賽段,中間配備了一個維修區。
有了昨天的教訓,今天所有上路的車,都換上了耐的胎。
早上十點,各家車隊的車子,陸續出了維修區。
忙了好幾天的維修技師們,終于有時間來看比賽直播了。
葉也在看——
直升飛機在頭頂轟鳴作響,車子一輛接著一輛從低矮的灌木叢中飛馳而過。
在屏幕的左側,可以看到排在前十名的車手和耗時。
鑫的名字還在第一位,江堯已經從第四名上升到了第三名,滿屏的“嗡嗡嗡”聲響個不停。
畫面剛好切到了藍旗亞——
葉注意到江堯只用了兩個胎,左后和右前用的都是胎。
既提升速度,又避免胎遭不可承的。
這樣做,既有好,也有不好地方,四個子的力是一樣的,但胎的承能力不一樣,極端況下會容易發生意外。
車子經過連續彎道,江堯調轉車,快速切彎,藍旗亞過彎時速高達135km/h,車并沒有走在瀝青路的正中心,靠外的車,在旁邊的排水渠上。
排水渠和瀝青路面間,有兩三厘米的高度差,胎上下滾時,出一串金的火花,解說員在不停地著:“哇哦!這個過彎太了!”
也快!
比傳統的漂移要快許多。
攝像畫面切換了車的第一視角,江堯他們行駛到了一段直線路面。
藍旗亞的實時車速達到了240km/h!
前面是一串障礙,領航員報路書的速度非常快,第一視角看過去,格外刺激……
江堯的作非常嫻,加速點、剎車點,把握得恰到好,當你以為要迎面撞上障礙時,他一個靈活的切彎甩尾,“嗡嗡嗡”地繞了過去。
俯拍的角度,車子如一條靈活輕快的魚,在那些障礙間穿梭、游。
藍旗亞一離開障礙區,車速立刻提到了200km/h,引擎聲格外的悅耳、刺激。
即便隔著屏幕,葉的也好像被點燃了。
維修區那些看直播的人,也在瘋狂地尖。
這時,屏幕里的解說員用西班牙連續說了幾個嘆詞,“ron第二名了!距離第一名還差2秒。”
左側的姓名欄,已經改變了,江堯的名字地跟在鑫跟后面,變了銀。
名字后面的耗時還在飛快跳著。
畫面切換到了鑫,他的作也很流暢,只是過障礙時,車尾掃翻了幾個袋子。
十幾分鐘后,畫面再次切換到了江堯——
他已經進到了最后的超級加分賽段。
視頻是第一視角里,藍旗亞開了十幾秒鐘,車明顯抖了一瞬,與此同時李堡罵了句:“艸”
葉心臟猛地了一下,大概猜到發生什麼了。
鏡頭往外,一個轂飛了出去。
李堡扯著嗓子在里面喊:“哥,咱們的左后沒了。”
江堯完全不減速,眉眼間是狷狂的笑:“那就不要!”
直播的主持人在那兒又、又笑,瘋了一樣。
那個飛出去的轂,在瀝青路面滾了滾,立馬有不要命的車迷門沖過去,將它撿了回來,再抬眼,僅剩三個子的藍旗亞,已經消失在了視野里。
鏡頭給了觀眾一個特寫,他們全部在吶喊。
藍旗亞已經到了最后一個彎,了一個子,還是干脆利落地過了彎。
解說員還在興地著。
“超過了!0.2秒!贏了!!”
藍旗亞沖破終點線,立刻有人拎了滅火來,掀開引擎蓋一陣狂噴。
與此同時,葉看到左側的姓名欄里,江堯的名字變了金,還有一個王冠戴到了上面。
解說的聲音還在繼續:“讓我們恭喜ron為西班牙站的五冠王!什麼是偉大?這就是!”
直播還在繼續——
江堯從車里下來,摘掉了頭盔,將它對著天空高舉起來——
汗水在他額頭和臉頰上滾,的碎發被驕染了金。
許久,他將那頭盔收到懷抱里,深地吻了吻。
記者將話筒送到了他邊,用英語問:“你已經提前鎖定年度積分榜第一名了,今天為什麼要跑得這麼拼命?”
江堯抬了抬胳膊,用賽車服袖子,掉了俊臉上的汗,笑:“沒辦法,要是跑得不夠快,我的幸運神,就要被人搶走了。”
那記者也在笑:“最后,幸運神還是眷顧了你。”
江堯轉過來,含脈脈地對著鏡頭,微風拂著他額間的碎發,那雙漆黑、深邃的眼睛在太底下閃著,專注而又深——
半晌,他用右手食指,指了指自己的心臟,像是告白也像是回答:“從過去到現在,我的幸運神,一刻,也沒離開過我的心房。”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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