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老大怔怔地抬頭。

老四心底輕嘆了聲,搬了張凳子在他對面坐下，拿著兩張招工名額，給他展示道:“兩份工作,一份是啟蒙山兵工廠的工人名額，一個是咱鎮小學的教師名額。”

“教師名額你去不合適,我……”老四遲疑著。

“我不去,”不等老四把話說完,老大就道,“我是長子,我要留在家里照顧爹娘。”

老二忍不住上前一步，蘇老爹抬眼一掃，煙霧繚繞里，眼神鋒利如刀，刺得老二頭皮一麻，定住了腳。

“大哥，我想去兵工廠……”

老大:“那你去吧。”

老四:“你……真不去嗎？兵工廠，我聽說工資高福利好,對子也有優待……”

“嗯。”老大點點頭,還是那句話,“我是家里的長子,要留在家里照顧爹娘。”

蘇老娘將小黑蛋寫的信放平在坑桌上,點了點老四手里的信。

老四將小妹寫的信遞給。

蘇老娘糙的手抹過閨的字，跟小黑蛋的一起小心地疊起裝進信封，暫收在邊的針線簍里，拿起鞋底又“噌噌”納了起來，并不摻與幾個兒子的淡話。

左右閨知道，自小就跟四個哥哥親,便是因為早年的事，將老大、老四放在了前頭，也不會太偏向哪一個，后繼總會想著法子補上。

“你不去兵工廠，”老四道，“那我把鎮小學這個名額給大嫂了？”

大嫂季秋婉，42年從豫州逃難過來的，識字明理，小學教師這個名額給再合適不過。

老大一怔:“小妹知道了會不會不高興？要不給老二吧？”

老四忍不住了額:“大嫂對小妹不好嗎？”

老大:“好呀。”

妻子對小妹，可比對他們15歲兒子12歲的兒好多了。

“小妹跟大嫂不親嗎？”

老大:“親。”

小妹雖然對家里每個人都親，卻更跟在妻子后，纏著妻子給做新，這……也算親吧？蘇老大不是太確定的想。

老四:“那你怎麼還會覺得工作給了大嫂，小妹會不高興？”

“你大嫂是外人……”

蘇老娘當下就聽不下去了，下麻繩上的針，納了一半的鞋底就對準老大的頭砸了過來。

老大接住鞋底，納悶道:“娘，好好的你砸我干嘛？”

“我心疼秋婉跟了你這麼個憨子！”蘇老娘氣地一擺手，“老四別理你大哥，去把你大嫂來。”

“娘，”老二站在路中，攔住老四的去路，避著蘇老爹的目，對炕上的蘇老娘道，“能、能不把這個名額給我，我、我想給秀秀。”

蘇老娘臉一沉，問道:“趙大海家的閨，趙秀秀？”

“嗯，”老二有些不敢抬頭道，“初中畢業，教小學沒問題……”

“不行！”蘇老娘斷然拒絕道，“我管能不能教小學，這工作是小妹給你大哥的，不是給你還人的。有本事，你去鎮上給找個工作，沒本事就別打你幾個兄弟的主意。老四，去你大嫂。”

老二有些頹然地塌了雙肩。

老四邁出去的腳，又收了回來，扭頭看向蘇老爹。

蘇老爹磕了磕煙灰，咳了聲，看向老二:“上山開石引水，是你提議的沒錯，可這最終的決定，是咱村老老共同表的態，縣里也是簽字點了頭的。”

“大海出事，咱家也不是沒出錢，就是糧食，先前的咱就不說了，今個兒我又讓你大哥背了半袋洋芋、十幾斤蕎麥面送去。”

“你重意，就像你娘說的，送你自己的東西可以，沒得糟蹋了你妹妹的一片心意，寒了你大嫂的心。”

該說的說了，能不能想明白看他自己，兒子都這麼大了，還能管他一輩子不。蘇老爹沖老四擺了擺手:“喚你大嫂過來。”

眼見老四就要邁步出門，老二一急道:“大海哥他是為了救我，才炸沒的！”

屋陡然一靜，大家不可思議地齊齊看向老二。

“你說啥？”蘇老爹啞聲道，“你再說一遍。”

所有的事，一旦開了頭，再說好像也就沒有那麼難了:“那天下暴雨，我為了能在預測的期限完進度，就吊著繩子爬下山壁埋炸·藥，大海哥不放心我，跟了下去，炸·藥了，第一次沒點燃，我過去又點了一次，還是沒點起來，雨越下越大，我就有些急，把的引線扯去一截，再點……引線燃的太快，沒等我拽一下上的繩子示意上面拉我上去，就炸了……大海哥撲過來把我護在了下。”

蘇老爹哆嗦著手拿起煙桿吸了一口:“回來你怎麼不說？”

“是大海哥不讓說，他怕我說了，上面會覺得我能力不行將我撤下，暫停了工期。大家伙在山上沒日沒夜地干了一個多月了，這會兒停下，我們誰也不甘心！”

老四拿著工作名額輕嘆了聲，放在炕桌上:“讓趙秀秀過來選吧。”

老大點點頭:“應該的，咱家欠人家爹一雙呢。”

炸·藥在趙大海背后炸開，上面聽到靜正好往上拉了下繩子，要不然就不是炸沒了一雙了，而是一條命。

老三張了張，跟著點了點頭。

蘇老娘的手進針線簍，挲著閨寫在信封上的字不吭聲。

蘇老爹吧嗒吧嗒了幾口煙，對兒子吩咐道:“老四去你大嫂，老三去趙家一趟，秀秀和娘過來。”

兩人應了一聲，齊齊出了屋。

蘇家沒分家，窯連在一起，老四沒走兩步就到了大房門前，他敲了敲門:“大嫂，爹你。”

季秋婉想著小妹寄信回來了，這兩天家里肯定要寄東西過去，遂正在收拾給蘇梅做的小、月事帶，給和小黑蛋做的鞋、鞋墊。

季秋婉聞言，拿塊深藍的布將東西飛快地一包:“來了。”

小閨見了，不由道:“娘，那布你不是說給我大哥裁件中山裝在學校穿嗎？怎麼又給小姑了？”

“你哥一個男娃，穿那麼講究干嘛。”

“你嫌我哥是男娃不討喜，那我呢，我不是娃嗎？怎麼也沒見你疼我比我姑多兩分。”

“你有你小姑長的好看嗎？”季秋婉下炕穿鞋，展了展上的服，拎起包袱一邊出門，一邊回頭撂了句，“別總是跟你姑比誰更寵，有能耐跟你姑比比甜手巧。”

小娃抬頭瞅了眼墻上姑剪的他們一家四口的全家福，嘆了口氣:“太難了，還是算了吧。”

手巧這條劃掉，小娃拿起炕柜上的鏡子照了照，著臉又嘆了口氣:“這皮跟小黑蛋有啥區別，不都說侄像姑嗎？為啥我就沒有小姑的白皮呢？”

至于甜，哪就更比不過了。說實話，就小姑抱著娘撒的那模樣，滴滴甜的聽了心都要化了。

……

季秋婉拎著包袱笑著一腳踏進門，心下不由就“咯噔”了一聲，這氣氛……不對！莫不是小妹出了什麼事？

“娘！”季秋婉有些慌。

“沒事，”蘇老太拍拍側，“過來坐。”

季秋婉應了聲，看向丈夫，希給個提示。

老大憨厚地沖笑笑。

季秋婉心放下了一半，跟蘇老娘笑道:“我給小妹和小黑蛋做了兩雙鞋，改明你給寄東西一塊寄過去。”

蘇老娘接過包袱放進炕里，拉著的手心復雜地將事說了一遍，末了蘇老娘歉然道:“家里的意思是讓秀秀過來選，娘看老四想去兵工廠……”

“咳！”蘇老爹瞪了蘇老娘一眼，抬頭跟長媳道，“秀秀過來選，要是挑了鎮小學的工作，你就退出；要是挑中了兵工廠，就讓老四在家。”

季秋婉沉著沒吱聲。

蘇老娘心疼小兒子，也不愿讓大兒媳去什麼兵工廠，一個‘兵’字就能想到工作得有多重，任務得有多，老大一家里里外外全靠長媳撐著，一走，一兩個月不回來一次，兩個孩子跟老大咋辦？遂攥著的手跟保證道:“秋婉，你是看著小妹長大的，不是偏心的人，幾個哥哥都親，你們家和老四家有了，老二老三不會不管。回頭，咱跟你小妹打聲招呼，讓再給家里找工作就在咱鎮上找，到時候娘讓老二把工作名額給你……”

“娘！”季秋婉不悅道，“你把小妹當什麼了？給兒子討工作的機嗎？你又把我們當什麼了？在小妹上的吸蟲？”

蘇老爹看著長媳笑了，在心頭的郁氣一下子就散了。

“娘、娘不是這個意思，”蘇老娘連忙擺手，解釋道，“娘看你不吭聲，以為你不愿意……”更新最快 手機端:

蘇老娘回過神來，想到長媳的人品，也知道自己想左了，忍不住拍了季秋婉一下:“好啊，拿娘開涮是不是？”

“我在想事兒，”提到這事，季秋婉便看向了蘇老爹，“我前天去集上賣蛋，看到秀秀跟村頭的蘇明海拉拉扯扯的，蘇明海那人咱們都知道，花言巧語不是個踏實能干的。工作名額還是別讓挑了，我怕會直接挑了兵工廠的工作給蘇明海。”

“有咱們看著，”老二道，“蘇明海他不敢！”

“老四提出讓挑工作，是為了跟我有一個公平競爭的機會，既然我都愿意讓出工作了，”季秋婉笑道，“那還讓挑什麼？再說，兵工廠那麼遠，家里能顧得上？咱們給工作，不就是讓有一份收，好代替大海哥養活一家子，照顧好父母和下面的弟妹嗎？”

想了想，季秋婉又道:“這萬一去了兵工廠，轉頭帶著工作嫁人了怎麼辦，家里還得咱們照顧著，幫忙養著嗎？爹，我看等會兒跟娘來了，咱得把事一條一條地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