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臉太監吐槽完,突然盯住面前的顧韞章,面大變,“顧大學士,您的眼睛……”
聽到白臉太監的話,顧韞章這才后知后覺地手到了自己的臉。
白綢已落,那雙漂亮的眸徹底暴在氤氳燈之下。
顧韞章不慌不忙道:“前段日子到一位醫高超的醫,服了幾個月的藥,如今我的眼睛日間尚不能見,所以還用白綢遮著,不過夜間卻是可以瞧見的。”
“這可是大喜的事啊。”白臉太監面喜,拱手道:“真是恭喜顧大學士了。”
白臉太監在宮里也算是二把手,除了圣人邊的和玉爺爺,也就屬他了。白臉太監早知顧韞章才名,又知圣人對他的看重,若非這眼睛不好使,定然是要飛黃騰達的。
如今這位顧大學士的眼睛好了,前途自然不可限量。
白臉太監借著燈,仔細觀察面前的顧韞章。
男人雖渾漉,但形拔修長。臉上雖只褪了一段白綢,但站在面前的文弱男子竟出了幾分凌厲鋒芒。恍如那古人云的畫龍點睛,那雙眼,深邃黑沉,仿佛盛著最暗的夜,也仿佛蘊著最亮的。
白臉太監有一瞬看愣了,直到男人挑眉看過來,那眸印著燈,眼尾向上挑起,平添幾許桀驁之氣。
這位顧大學士在閣里以溫順和著稱,如今看來,原來是一只披著羊皮的狼啊。
其實早該想到的,若不是狼,一個眼盲之人怎麼可能駐閣呢?
白臉太監略一思量,視線往顧韞章臉上一瞥,決定做個順水人。
“顧大學士,有一事奴才要提醒您。”
太監慣是會做人的,尤其是白臉太監這種爬的高的太監。
顧韞章有些訝異地看向那太監道:“不知公公要提醒何事?”
太監靠近一步,低聲音道:“您家這位娘子可是位貴人,雖說和離了,但這夫妻嘛,床頭吵架床尾和,您若是失了這位貴人,可會影響到您的仕途。”
白臉太監乃和玉的干兒子,這和玉吃多了酒難免多話,白臉太監從和玉里套出了一些關于蘇家娘子的話。
如此震驚之事,按著圣人那個子,想必再過不久便會給這位蘇家娘子補償。這位顧大學士還真和離的不是時候。
不過若是能重歸舊好,對仕途必然是有益的。
那可是位正正經經的皇家兒。
“您如今在藏書閣也許多日子了,圣人那邊我干爹也提過您幾句,不過圣人倒是沒什麼表示。”白臉太監這話說得就十分之清晰明白了。
他雖不能說破蘇細份,但已將這明路指給了顧韞章,若這位郎君能悟出來便是飛黃騰達之時,悟不出來也是他的造化。
顧韞章自然明白這太監在說什麼,不過他并沒有過多的表示,只拱手道:“多謝公公提醒。”
白臉太監見顧韞章這副模樣,頓覺自己多費了口舌,便也轉走了。
隔著一扇門,屋,蘇細并未聽到外頭的話,只漲紅了一張臉,抱著懷里的銅質手爐走回榻上。
也不是故意要報私仇,而是方才那顧韞章救的時候,那手就是故意托的不是地方!
雖然他們之間連那事都做過了,但如今他們和離了便是陌路人,那廝竟還對手腳!
其實此事也是蘇細冤枉了顧韞章。
當時況急,顧韞章急著救人,哪里還顧得上其它,只想著將人救出來,那手放哪了他自個兒都不記得了,也算是白挨那一掌了。
不過誰讓人家樂意呢。
蘇細在屋子里生了好一會子悶氣,又抬手了自己干燥的頭發,便小心翼翼地手推開了門。
只見外頭已不見顧韞章影,只在地上留下一大灘水漬。
蘇細撇了撇,哼一聲。
等人也不誠心等,還想讓回心轉意,做他的春秋大夢去吧!
蘇細氣呼呼的往前走,突然聽到后跟過來的腳步聲。作一頓,微垂首,便看到了腳底下那正被踩著的,印出來的一層淡淡薄影。
那個影子頎長纖瘦,手里提著一盞不知道從哪里找過來的琉璃燈。
這盞琉璃燈極亮,即使男人站在三步遠后,也能清楚看到前方一丈的況。
蘇細抿,攏著手爐往前去。
人穿一件白狐斗篷,厚實綿,那純白的襯在臉旁,更出雪白玉,姿容若仙。
懷里摟著一銅質手爐,因著怕冷,所以只出半截手指,纖纖素手,指尖,白生生的搭著手爐,好看的。
宮廊意外的安靜。
男人跟在后,手中琉璃燈微晃,帶著地上那薄薄一層影子也晃了起來,深深淺淺,印出兩個重疊的影。
晚間的風是冷冽且寒的,蘇細迎風而走,上帶著剛剛沐浴完后的淡香。
一仰頭,便能看到掩在云層之后的明月和層疊如巒的高大宮墻。
蘇細霍然轉。
顧韞章面一,那雙眸地盯著,下顎微微繃,似在張,又帶著一點期待。
蘇細從來沒有在男人臉上看到過這樣生又小心翼翼的表,如果是平時一定會戲弄一番,可現在他們已是陌路人。
蘇細走到顧韞章面前,與他一福,“顧大學士。”然后站直,攤開自己的手掌,出那枚玉麒麟,“這枚玉麒麟勞煩顧大學士替我歸原主。”
致溫潤的玉麒麟被托在白纖細的手掌之上,顧韞章提著琉璃燈的手霍然一,他沉下眼,沒有接。
蘇細不在意道:“顧大學士不肯幫忙,那我就找別人吧。”
蘇細話剛說完,這塊玉麒麟就被拿了過去。
小娘子不著痕跡的笑勾了勾角。
男人的指尖到小娘子的掌心,潤潤的帶著暖香,而他的手則冰冷的嚇人。
蘇細迅速收回手,面冷淡道:“勞煩了。”說完,蘇細正離開,注意到那盞琉璃燈,又板起小臉道:“顧大學士份尊貴,不必為我做這種事。”
顧韞章攥著那枚玉麒麟,聲音嘶啞的開口道:“順路。”
蘇細一挑眉,沒說什麼,只轉往前去。
男人就那麼跟在后,順了近半個時辰。
……
第二日,朝野上下收到消息,方次輔被降了職,扔到翰林院去當了一個小小的編修。
“方次輔可是衛國公的人,如今邊疆正,陛下怎麼突然對方次輔下手了?”有明白朝中局勢的員疑詢問近伺候圣人的大太監和玉。
大太監和玉但笑不語。
那員趕給他塞了銀子。和玉自然是看不上這點子小錢的,不過這事也不是機大事,宣揚出去的話反而更合陛下的意。
故此,和玉便也故作不解道:“其實奴才也不是很知道,只聽說是……今兒個方次輔左腳先邁進了書房。圣人便大怒,將人降了職。”
正抻著脖子等答案的眾人:……
雖然這是一件聽起來無比荒唐的事,但翌日上朝,眾人齊齊邁右腳。
還有幾位謹慎的選擇蹦跶進去,這樣雙腳就不分前后了。
和玉:……他說的是這個意思嗎?還不是方次輔得罪了某位小娘子。
……
除了方次輔的事,最近朝中還有一件大事,那就是顧大學士的眼睛突然就好了。
為了這事,閣里也算是鬧翻了天,大家都扎堆坐在一塊說話,先是提了幾句那方次輔,然后又說到顧韞章。
“那顧韞章只說是前段日子便請了醫士診治,本也沒報希,沒曾想竟一日好過一日,幾日前便能瞧見些模模糊糊的影子,相信再過段日子便能痊愈。”
這話是不是真的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顧韞章的眼睛馬上就要好了。
自圣人將方次輔降職后,次輔的位置便空了出來,一直沒有人頂替。對于閣里的員來說,顧韞章是競爭力最強的一個人。
因此,員們里恭喜著顧韞章,私底下卻都在顧忌著他。
隨著閣在朝中權利比重越發明顯,這次輔的位置,誰不眼紅。
“對了,聽說今日圣人將顧韞章從藏書閣調了回來。”說話的員話音剛落,門口便傳來了靜。
斑駁日下,男人穿服,風姿玉朗,俊無儔,從他后,那一瞬間,男人瞇眼頓住,負手站在那里,姿態溫雅,猶如神袛。
閣的大學士們終于看到了摘下白綢的顧韞章,即使是一群大老爺們,也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而在對上那張雖笑著,但清冷倨傲的面容時,這些人更覺危機。
按照如今圣人對顧韞章的寵,再看到這張極迷的臉,眾人已然篤定,這個次輔的位置十有九就是他的了。
可這些閣大學士們混了那麼多年,都是半截土的人了,哪里會服顧韞章這才二十出頭的頭小子。
他們一合計,立時就尋到了蘇茍。
蘇府,大學士們排排坐。
“蘇首輔,這顧韞章雖才學斐然,但年輕尚小,不知輕重,也沒有經驗,怎麼能擔此大任呢?您還是去與圣人說說吧。”
“是啊,這顧韞章若當了次輔,您這首輔必然也做的不安穩吧?”
對面的人在說話,蘇茍端著手里的茶碗,神有些呆,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近日里,蘇家也算是出了一次大風頭。蘇家兒蘇婉嫁給了大皇子為正妃。
按照蘇茍如今的份來說,蘇莞與大皇子也算是門當戶對,若是湊巧,大皇子登基了,那更是喜上加喜,對了寶。
蘇家除了一個外室,蘇茍就只剩下一個蘇莞了。
蘇莞嫁給大皇子后,誰都以為蘇茍現在就是要站大皇子的隊伍了。
“若是蘇首輔能與圣人說說,大皇子那邊咱們也都是會幫襯些的。”學士們慣會挑話講。
蘇茍卻還是沒說話。
“蘇首輔?蘇首輔?”對面說話的學士喊了幾句,蘇茍都沒應。
那學士的臉也不好了,略有些諷刺道:“蘇首輔,您如今是皇親國戚了,又是圣人面前的紅人,自然是不屑與我們這些老家伙為伍了。也是我們臉皮厚,叨擾了。”
那學士說完就氣勢洶洶的起出去了。
其余一道跟來的學士們對看一眼,也紛紛告辭。
蘇茍依舊坐在那里,面不是很好看。
楊氏路過大堂,看到蘇茍跟雕塑似得坐在那,便喜氣洋洋的進去,“怎麼,兒嫁了大皇子,你還不高興了?”
蘇茍斜橫楊氏一眼,突然站起來指著楊氏的鼻子罵道:“蘇家就是被你們這些蠢婦拖累的!”
楊氏突然被罵,自然不肯,“你說的這是什麼話!我知道你一直不喜兒,可兒畢竟是你的親生骨,你一個當爹的,怎麼這麼心狠啊!”
楊氏說到這里就哭了起來,“上次你還為了一個外室打我,可如今你瞧瞧,那外室變棄婦不說,自從與這棄婦和離,顧大學士連眼睛都能看到了。這說明什麼?說明那蘇細就是個掃把星!”
“這掃把星一走,你不僅當上了首輔,兒還嫁給了大皇子,日后說不定就是皇后了……”
“閉!”蘇茍怒吼一聲。
蘇茍為幾十年,事事謹慎,就是娶了這長舌婦,才鬧得日日不得安生。
那邊,管事突然跑了進來,一臉喜道:“老爺,老奴剛才聽說,圣人下旨封咱們蘇家小娘子為縣主了。”
楊氏臉上掛著淚,吶吶道:“什麼蘇家小娘子?”
管事道:“就是那外室庶。”
“什麼?”楊氏一臉驚愕的大起來,“圣人莫不是瘋了吧?”
蘇茍猛地把手里的茶碗砸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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