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圣人這個后臺,所以閣在朝中勢力迅速上升,再加上蘇茍之蘇莞與大皇子的親事,蘇茍這位首輔在朝廷之中的地位更為尊榮。
這位跟了圣人十幾年,一直埋頭做事,人如其名的蘇首輔,終于熬出了頭。
剛剛幫著圣人理完下頭遞上來的奏折,蘇茍方歇半刻,便聽到閣一眾員圍在一窸窸窣窣。
都是半老頭子了,竟還有閑心說什麼京師八卦。
蘇茍自然不理,卻不想那方次輔朝他走了過來。
方次輔昨日才為方次輔,今日便來走馬上任了,看那氣勢,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才是首輔呢。
其實這也不怪方次輔囂張,畢竟這位方次輔后頭有衛國公府這位未來的姻親,走路自然帶風。
“喲,蘇首輔。”方次輔拱手行禮。
對上這位次輔奇怪而飽含深意的眼神,蘇茍面有不愉,他回禮后甩袖出了閣,正從廊下穿過,便聽拐角有人說話。
“你可知最近京師的傳聞?”
蘇茍不自豎起了耳朵。
“什麼傳聞?”
“就是關于閣里那位顧大學士,顧韞章的。”
“那個瞎子?”
“就是他。傳言那位顧大學士能晉升如此之快,都是托了他家那位大娘子的福氣。”說到這里,此人又低幾分聲音,“說是圣人看上他家那位大娘子了,前幾日蟹會,圣人還在宮道上將人堵了。”
另一人倒一口涼氣,“咿呀,怪不得他一個瞎子能如此平步青云,咱們朝廷之上,哪里有瞎子做的道理,原來道理都在這呢。”
聽到這些話,蘇茍腳下一,登時跌坐在地,然后一陣頭暈目眩,一個不慎,在那拐角石階上連滾三個跟頭。
正躲在拐角說話的兩位閣學士看到蘇茍,面大變,趕上前,“哎呦,蘇首輔,您怎麼樣了?”
蘇茍連連擺手,急赤白臉的出了宮。
這可是要出大事啊!
……
蘇茍一路回府,左思右想,不知什麼時候竟走到了一扇黑油大門前。
他抬頭往上一看:顧府。
這是顧韞章的宅子。他居然不知不覺走在這來了。
有丫鬟正從一旁角門里出來,看到一服的蘇茍,立時上前道:“這位老爺可是有事尋我家郎君?”
丫鬟年紀小,不知蘇茍份,只認得他上的服。自從顧韞章得圣人青眼,進閣后,每日里過來尋家郎君說話的員數不勝數,這小丫鬟自然也以為蘇茍是來結的。
蘇茍道:“你家大娘子呢?”
“大娘子?”那小丫鬟想了想,然后道:“啊,我家大娘子出門去了,說是宮中貴人邀了一道去賞桂花呢。”
“宮中貴人?”蘇茍面大變,“哪位貴人?”
“好像說是貴妃娘娘。”
貴妃?蘇茍臉上急稍退,他在那小丫鬟面前踱步了兩個圈子,然后猛地一拍手,急匆匆又往宮趕。
……
景仁宮,大皇子看著面前的顧卿,親自給他遞了一碗茶,“二郎,你近些日子可與我生分不,難道還在介意那件事?當時我只是頭腦發熱,不清醒,再說了,我也沒上呀。連一手指頭都沒有到。”
大皇子吊兒郎當地甩了甩手。
“不僅沒到,這臉都差點被毀了,你看看,如今上頭還留著疤呢。”大皇子說的是上次聯合蘇莞將蘇細迷昏帶進宮的事。
大皇子知道顧卿對蘇細的,他見顧卿板著一張臉,心中有些惱怒,臉上卻沒表現出來,只是略有些不耐。
不過一個人,犯得著這麼較真嘛。
而且這顧卿不是也對他的嫂嫂別有心思?這心思比起他來,也沒高尚多。
見顧卿依舊不領,大皇子抬手,讓宮娥送了件東西來,“今日喚你來,是有件東西要給你。”
顧卿朝大皇子看過去。
大皇子將那宮娥遞給他的木盒遞給顧卿,“這里頭裝著你父親用來勒脖子的白綢,你看看。”
顧卿神一凜,他迅速接過木盒打開,只見里面躺著一條半舊白綢,臟兮兮的像是放了很長時間,還有一腐爛的味道。
顧卿一眼就看到了白綢尾端的那點綠翠竹。
這是顧韞章的白綢!
看到顧卿那瞬時晦暗起來的眸,大皇子便知道這東西給對了。
“當初你父親執意要見那顧韞章,我就覺得不妥,后來聽說你父親自盡了,我就派人去昭獄里頭看了一眼,當時拿到這白綢覺得沒什麼用,如今瞧見那顧韞章的囂張模樣,覺得這白綢似乎還是有點用的。”
顧卿單手抓起那白綢,攥在手里。
大皇子走到顧卿邊,單手按住他的肩膀,“二郎啊,你難道就沒想過,像你父親這樣的人怎麼會自盡的?”
顧卿雙眸睜大,他攥手,腔之中仿佛涌起巨大的泥潭漩渦。他渾一震,張開,眼前卻黑沉沉的仿佛什麼都瞧不見。
是啊,像父親這樣的人,怎麼會自盡呢?
“二郎,我也不是要挑撥離間,你難道就不覺得你父親走的太奇怪了些嗎?而那顧韞章,也確實太詭異了些。”大皇子的聲音飄飄忽忽的穿顧卿雙耳。
“你看看他如今擁有的一切,哪一樣不是你們顧家曾經有的?”
顧卿用力攥手中白綢,心思轉間掌心突然一陣刺痛。
疼痛使他回神,顧卿心中的恍惚瞬時消散,“大皇子說的,我會去查清楚的,多謝殿下的白綢。”話罷,顧卿站起走,卻被大皇子又重新按了回去。
“別急,話還沒說完呢,”大皇子俯,著顧卿的耳朵道:“二郎,我知道你在調查蘇細。”
顧卿瞬時抬眸。
大皇子把搭在顧卿肩膀上的手挪開,“二郎不必驚訝,我在京師也是有些暗樁的。”
顧卿垂眸,沒有說話,只是將那條白綢收寬袖暗袋,“殿下這是什麼意思?”
大皇子見狀,笑道:“二郎,如今咱們在一條船上,你放心,我不會傷的,我只是想知道,你查到了些什麼。”
“殿下怎麼突然對興趣了?”顧卿眸警惕。
大皇子攤手,正解釋,一旁珠簾輕,貴妃盛裝打扮而來,看到坐在暖閣的兩人,笑道:“二郎來了?”
顧卿起行禮,“姨母。”
“不必講究這些虛禮,坐吧。”
貴妃坐到榻上,看一眼大皇子,然后又將目重新落回到顧卿上。
貴妃雙手置于膝上,輕護甲套,“二郎,稱兒都與我說了,說你在查那蘇細的事,怎麼不與姨母說說?難道姨母還會害你不?”
稱兒是大皇子的小名。
顧卿看著貴妃那張溫和的面容,終于開了口道:“十幾年前,有一個名姚黃的人,是蘇細的生母。”
這些事即便顧卿不說,只要貴妃隨意出去打聽一下便能打聽到了,他也沒什麼好僵持的。
“姚黃?”貴妃聽到這個名字,突然一頓,細想半刻后突然道:“對了,我想起來了,有一次陛下喝醉了,喚的就是這個名字。我還當陛下是在惦記景仁宮那株未開的姚黃牡丹花。”
原來這姚黃竟是個人。
聽到貴妃的話,顧卿瞬時面大變,霍然站起道:“圣人?此事怎麼會跟圣人有關系……”
“我聽說當年父皇未登基前可也是位風流人。”大皇子話道:“那位姚黃郎名震秦淮河,就算是父皇知道,也不稀奇吧?”
說到這里,大皇子又想起一件事來,“如此說起來,我有一次倒是瞧見父皇的書房里藏著一幅畫。那畫上的人,與母妃有三分相似。”
什麼?貴妃轉頭看向大皇子。那幅畫貴妃也瞧見過,什麼相似,那畫上的人難道不是嗎?
大皇子此話一出,殿陷沉寂。
貴妃突然大驚之,一把握住大皇子的手,“稱兒啊,你前幾日說那蘇細生得有些像我?”
大皇子有些心虛,“是啊,確實有三分相似。”
說到這里,大皇子看著貴妃頓時郁下來的面,有些惶惶的低聲音道:“最近京師有傳聞,說父皇是因著那蘇細的原因才會對顧韞章另眼相看……難不父皇真的看上了蘇細不?”
顧卿下意識攥了拳頭,向前一步,“圣人還不至于如此荒唐。”
大皇子卻不覺得,“若沒這意思,那父皇眼地盯著那蘇細做什麼?蘇細是姚黃的兒,姚黃是蘇茍的外室。而這蘇茍又是隨了圣人十幾年的老人。說不定父皇早就認識那姚黃,卻不得,繼而才……”
大皇子一低頭,對上自家母妃那雙凌厲的眸子,頓時閉了。
原來圣人如此偏寵他母妃,竟是因著那位名喚姚黃的花魁郎?
不過這話自然是不能講的。大皇子看著端起茶盞,已然連續吃了兩盞冷茶的貴妃娘娘,求助似得朝顧卿看去。
顧卿卻沒看到大皇子求助的眼神,他只一想到圣人可能對蘇細有非分之想,便覺渾僵冷。
若是圣人真對蘇細有意思,那他要怎麼斗的過?
那邊貴妃吃了三盞冷茶,終于冷靜下來,道:“當年圣人迫于形勢,迎娶衛國公府嫡為后,甚至為其遣散府中姬妾,才得到如今的位置。”
“皇后那個人,表面上吃齋念佛,背地里的手段可是數不勝數。你以為這偌大后宮為何如此冷清?又為何陛下子嗣如此單薄?都是那個人做的。”
貴妃一頓,說出了心中猜想,“圣人深知皇后的脾氣,為了讓這位姚黃免遭毒手,說不準就讓蘇茍頂了鍋。”
此事說到這里,已然十分明了。
“母妃您的意思是……”大皇子瞪大了一雙眼。
“這蘇細,說不準是圣人的種。”
顧卿子一晃,打翻了手邊茶盞。
立刻就有宮娥過來收拾,暖閣瞬時陷沉靜。
半刻后,宮娥收拾完碎茶盞,又端了新的來,然后躬退出去。
顧卿面蒼白的往后一坐,艱難開口,“十幾年前的舊事,恐怕很難查清楚。”
大皇子也是面有懼,若那蘇細真是父皇的種,那他不是……大皇子面慘白。
雖他風流好,但也不至于做出此等荒唐不堪的事來啊。這恐怕是他親妹妹……
看到大皇子和顧卿那副惶惶不安的模樣,貴妃輕抿一口手邊的桂花茶,道:“我已然讓人去請了這位顧家大娘子過來,一道賞賞今年的桂花。總要先見了人,咱們才能從長計議。”
貴妃話罷,那邊就有嬤嬤一頭發的奔進來,“貴妃娘娘,不好了!顧家大娘子被皇后那邊的人給截走了。”
“什麼?皇后?”貴妃瞬時站起,“湊什麼熱鬧?”
“我想起一件事。”顧卿突然開口,“我查蘇細份的時候,還到另外一伙人也在查,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些人應該是皇后的人。”
“皇后在查蘇細?”貴妃冷靜下來細想了想,呢喃道:“難不這皇后才知道蘇細的份?”
想到這里,貴妃眼前一亮,“圣人呢?圣人在哪?”
大皇子道:“這個時辰,父皇應該在書房。”
……
當蘇細接到貴妃口諭,說想邀一道宮賞桂花時,蘇細下意識反應便是那大皇子居然都敢借著貴妃的名義來誆了?
然后第二反應是假裝四皇子給大皇子套麻袋的事暴了,貴妃娘娘要找算賬。
不過不管蘇細想多,如今那宮里頭來的人就在家院子里頭站著,端著子,面容嚴謹,并不斷催促蘇細作快些,若是讓貴妃娘娘久等了可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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