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謝霽沒想到謝寶真會有勇氣沖鋒在前，以一種可笑的姿勢護住一個比高一個頭的自己。

盡管看起來，才是最需要保護的那個人。

那群不三不四的蒙面漢子顯然不把謝寶真的威脅放在眼里，哄笑一聲，反而近了些。

前后圍截，逃不掉、跑不，謝霽又是個溫吞無害的子，謝寶真此時當真又驚又怕，暗罵自己為何要貪圖捷徑，落得個羊虎口的下場！

盡管心中懊惱、雙發，就連握著瓷片的手都控制不住地發抖，但氣勢不肯輸，強撐凜然道：“不許過來！告訴你們，我可是皇上親封的永樂郡主，你們若敢心生歹意冒犯，那便是死罪！”

沒想到那伙兒人非但不怕，反而笑著更進一步，調戲道：“小娘子邊連個護衛都沒有就敢自稱‘永樂郡主’，那我等豈不都是皇子王孫！”

謝寶真一咬牙，知道今日怕是在劫難逃！

現在也沒有別的法子了，謝寶真往后退了一步，哆哆嗦嗦靠近謝霽道：“九哥你快跑！他們的目標是我……我拖住他們，你快些告訴阿爹和哥哥們，讓他們快些來救我！”

說到最后幾個字，儼然帶了哭腔。

是真害怕了。

謝霽見過這世間太多丑陋黑暗，也曾雙手沾滿鮮，不知從何時開始，旁人的生老病死再也激不起他半點同……可如今看到這個戰戰兢兢擋在自己前、自己快些逃跑的，心中竟有了一久違的、難以捉的愫。

謝霽沒有逃。眼瞅著那伙人一擁而上，謝寶真又急又氣，沒忍住紅了眼眶，不顧形象大聲道：“救命呀——”

下一刻，一只微涼的手掌從后來，輕地覆住了的眼睛。

天空被遮擋，危險被隔離，視線了一片溫涼的黑暗，悉且清冷的木香從四面八方而來，將謝寶真輕地包裹其中。

那是屬于謝霽裳上的味道。

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聽到周圍有拳相撞的悶響，有棒敲擊的可怖聲音，還伴隨這不知道是誰發出的痛嚎哀鳴……混戰之中，始終被捂著眼睛，隨著激烈的作晃來倒去，卻不曾到半點傷害。

很快，打斗的顛簸停歇，后有重的氣聲傳來。接著，眼睛上蒙著的那只手松開了，刺目的線重新傾瀉。

謝寶真眼睛上糊著淚水，還未來得及清楚剛才那一瞬發生了什麼，后的謝霽一把拉起往巷口外跑去。

兩人轉眼就跑出了拐角，只余那群歹人齜牙咧、面面相覷。

這時，另一個綢緞袍子的年不知從何跑來，一邊跑一邊大喝道：“兀那賊人，休得傷害郡主！”

這聲音極為夸張做作，正是吳右相家的老二吳蔚。

自導自演了一出英雄救的吳二郎顯然來遲了一步。蒙面賊人訥訥道:“……二爺，人給跑了。”

……

謝寶真跟著謝霽一路狂跑，眼睛適應了線，影的疊漸漸于眼前清晰。

巷子依舊狹窄暗，可這一天，仿佛看見了。

謝霽的肩頭染了灰漬，鬢發凌，袍隨風鼓翩躚，握住腕子的手沉穩有力……不知不覺間，那個瘦弱孤僻的年已胎換骨，長得這般高大可靠。

這是所悉的九哥，卻也是所陌生的九哥，陌生到仿佛那溫潤的殼子里住的是另一個野的靈魂。

頭頂的樹蔭在飛速倒退，也不知跑了多久，直到快不過氣來才出了巷口，頓時熱浪撲面而來，商販的賣聲和車馬的往來聲嗡嗡地在耳邊鬧著，心臟仿佛要跳出嗓子眼。

謝霽倒不似這般急虛弱，甚至大熱天里奔跑這麼長時間，連汗都不曾流淌幾滴，依舊冷冷自持的模樣，只是呼吸稍稍急促了些許，眼神深邃不見底，無聲詢問是否有恙。

謝寶真靠著墻壁緩了一會兒，咚咚的心跳才漸漸平息些。看著街上稀疏往來的行人，怔愣許久，才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自己總算是險了！

這個念頭一旦冒上心頭，委屈和害怕便如洪水決堤而出，一發不可收拾。

垂著頭，豆大的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滾，忍了半晌沒忍住，哇的一聲抱住謝霽，將臉埋在他襟上嗚嗚地啜泣起來，哭得那一個梨花帶雨、雙肩抖，中還含含混混地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謝霽原是討厭別人親的，雙手僵在半空中，安也不是，推開也不是，僵站了半晌，才勉強聽清謝寶真于啜泣中含糊吐出的句子是：“他們為什麼要害我？……都怪我不好，不該帶你走巷子……我要告訴阿爹將他們抓去……”等零碎沒有章法的句子。

碧空無云，墻下站著的男，一個衫鬢發凌，顯然是剛打過一場惡戰；而另一個則梨花帶雨，哭得不人形……一時間過往路人紛紛側目，猜測這一對青梅竹馬方才是在巷子里發生了何等綺麗之事。

謝霽最是討厭別人異樣的眼，面瞬間降到冰點，森寒的目刺向那些圍觀取笑的路人。眾人驚異于他眼中的殺氣，八月天里生生出了冷汗，喋喋不休地散去了。

謝寶真哭完了，打著哭嗝了謝霽的襟，而后一愣，瞪大紅的眼睛斷續道：“你……你服破了！呀，頭發也了，角這兒怎麼……”

手要去謝霽角的淤青，卻被他輕輕躲開，似有難堪。

謝寶真顧不得介懷，剛下的淚水又有決堤之勢，打著哭嗝心疼道：“九哥，是我害你傷！”

謝霽睫一，而后搖了搖頭。

謝霽將謝寶真帶到酒肆包廂中安頓好，給點了壺茶和冰鎮的果酒驚，而后起指了指門外的方向，意思是自己出去一趟。

謝寶真立即站起來，眼睫上還掛著淚漬，張道：“你去哪兒？我和你一道！”

謝霽笑笑，抬手捂了捂肚子，意思是自己肚子不舒服，又以手沾了酒水在桌案上寫道：一盞茶，等我。

謝寶真猶不放心，擔心那伙人再找上門來，忙叮囑道：“那你小心，快些回來！”

窗口的一線薄中，謝霽點點頭，轉出門去，面也跟著沉了下來。

……

巷口，一位穿綢緞錦、手拿山河絹扇的年氣得來回踱步，指著面前一眾鼻青臉腫的漢子罵道：“你瞅瞅你們這慫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說好的讓你們恐嚇永樂郡主一番，我再趁機從天而降英雄救，定會恩戴德芳心暗許，相府與謝家結親指日可待……你們倒好，這麼多人還讓跑了！”

說話的正是吳右相家的老二吳蔚。這位二爺明著暗著追求謝寶真一年多，未見效，便尋了人蹲守在謝府，想趁謝寶真獨自溜出來時上演一出‘英雄救’的好戲，使得小郡主對他芳心暗許……

誰知救遲來一步，小人跑了，計劃泡湯！

有人小聲辯駁：“不是屬下們不盡心，實在是郡主邊的那位年太厲害！”

“是啊是啊！”眾人苦連連，“那年赤手空拳，可招招式式都狠之又狠，木打在他上都像沒有知覺似的……我們從未見過這般不要命的打法。”

“放屁！謝淳風和謝臨風不在，郡主邊還有侍衛有這般本事？我看你們是拿了錢不辦事……”罵著罵著，后眾人都沒了聲響，吳蔚更是來氣，轉怒道，“怎麼不說話了？啞了……”

話還沒說完，他悚然一驚。

只見那五六個屬下全都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被敲暈過去。他意識到不妙，剛要大聲呼，忽見一個黑布麻袋兜頭罩過來，他甚至都沒看清楚襲擊自己的人是誰，便連人帶麻袋被一拳揍翻在地！

致的絹扇掉在地上，沾了泥灰。吳蔚痛嚎一聲摔倒在地，掙扎爬起，還未站穩，又是一拳狠狠湊在鼻梁上，登時眼冒金花鼻迸濺，那鼻梁骨怕是在重創中折了兩折。

吳蔚這會兒連嚎都嚎不出來了，又痛又怕，渾抖如篩糠，戰戰兢兢道：“你是誰？！你可知道小爺我……”

又是一拳照著面門落下。

“我錯了我錯了！大俠饒命……呃！”

行兇之人本不給他開口的機會，只沉默著，一拳又一拳地打在他上。很快吳蔚便連格擋的力氣都沒有了，手腳搐著，麻袋下的漬隨著落下的拳頭迸起，濺在白年狠的眉眼上，如凄艷的一束梅。

片刻，白年松口丟開那糊糊-的紈绔子，反手在吳蔚的襟上蹭去跡。

涼風襲來，如雪的白襯著他眉骨上森凄艷的漬，一時分不清他更像世外謫仙，還是修羅惡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