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遇安去取車，兩人再次越過那灘積水。

　豆漿店離醫院不遠，卻也不近。開了大約十來分鐘，陸遇安把車停路邊。

　阮螢解開安全帶，觀察周圍環境。

　不遠是一條不寬敞甚至有些擁的小巷，店鋪門口雜無章的停著轎車，電車，單車。豆漿店就在車子的斜對角的中間位置，有一塊不起眼的招牌——王家現磨豆漿。

　阮螢和陸遇安下車，穿過小巷往店里走。

　豆漿店店面不大，這個點也沒客人。他們進去時，老板正在教孩子寫作業。

　聽到靜，一大一小轉頭看向他們。

　“陸哥哥。”小男孩驚喜地著陸遇安，眼睛亮晶晶的，語氣稔。

　聽到這個悉的稱呼，阮螢有點兒意外。

　陸遇安手，了走到他側的小男孩腦袋，問:“在寫作業？”

　老板笑了下，“沒客人我就教教他。”

　他看著阮螢，有些許驚訝，“這位是同事？”

　“不是。”阮螢想了想，“我算陸醫生的半個病人。”

　老板一笑，“你們隨意坐，要吃點什麼？”

　陸遇安看向阮螢，示意先。

　阮螢抬頭看墻上的菜單，現磨豆漿店除了有招牌外，還有粥，有包子之類的早餐品目，“我喝杯豆漿就好。”

　陸遇安接話，“一樣。”

　老板欸聲，“好嘞，你們坐會，馬上就好。”

　阮螢坐的位置，恰好和小男孩正對著。

　小男孩目灼灼的盯著陸遇安，瞳眸里有期盼，有喜歡。

　忖度幾秒，“陸醫生。”

　陸遇安了一圈桌子，抬睫看，“嗯？”

　阮螢耳朵微，抬起下示意，“你要不要陪小男孩說會話？他在看你。”

　陸遇安回頭看了眼，把視線轉到阮螢這邊，“你不介意？”

　“……”阮螢一愣，不太明白地問，“我介意什麼？”

　陸遇安沉幾秒，“你坐會，我跟他說兩句話。”

　說完，他起朝小男孩走。

　-

　阮螢抬眸看著一一靜兩人，不難從他們的臉上看出“”這個字。

　陸遇安神變化雖不大，但連阮螢都能到他和小男孩說話時的溫。這個人，即便是在簡陋的小店，也在散發他特有的魅力。

　正看著，手機屏幕亮起。

　阮螢點開，是司念發來的消息，問什麼時候到。和司念約好了，下午去店里轉轉。

　阮螢:「待會就來，一小時肯定到。」

　司念:「琪琪怎麼樣？」

　阮螢:「還不錯，的見面跟你說。」

　兩人剛聊兩句，陸遇安便回來了。

　恰好，他們要的豆漿正好送上。

　阮螢接過，道了聲謝。

　老板笑呵呵模樣，“試試看合不合口味。”

　阮螢很給面子的嘗了口，眉眼微彎，“味道醇厚，甜度剛好，我很喜歡。”

　老板笑笑，“陸醫生也很喜歡。”

　他沒在兩人側多留，說了這麼一句讓他們有需要喊自己后，回小男孩側繼續教他。

　阮螢收回落在他瘦弱佝僂背影的目時，和陸遇安四目相對。

　微，正想問點什麼陸遇安開口，“小孩以前是我的病人。”

　阮螢實話實說，“我猜到了。”

　如果不是因為以前曾百分百信賴過陸遇安，小男孩不會一看到他就這麼高興。再者，老板對陸遇安的態度，也不會這麼特別。

　聽到阮螢這話，陸遇安挑了下眉，“還猜到了什麼？”

　“……”阮螢沒想到他會這麼問，微微哽了下，“我不是算命的。”

　陸遇安很輕地笑了下。

　很輕很輕，卻再次不可避免的讓阮螢耳朵一。

　阮螢知道自己是聲控，是在高中聽到的一道聲音。

　從那之后，就知道自己對好聽的聲音有偏好。也是那會才發現，自己對聲音的敏銳度很高。

　憾的是，讓知道自己癖好的那道聲音，只聽過一次，之后就再沒遇到。

　到上周聽見陸遇安說話，阮螢忽而有種久違的，緒被他的聲音牽引，像琴弦一樣，上下起伏。

　原本象的聲音，也在見到他這個人之后，變得。

　注意到阮螢耳廓的細微變化，陸遇安挪開眼。

　他斂眸，呷了口豆漿，“琪琪今天很開心。”

　阮螢趁他不注意了下耳朵，穩了穩思緒，“的眼睛，有治療方案嗎？”

　陸遇安:“得慢慢來。”

　琪琪眼睛看不見，是天生的。

　再加上拖延的時間太久，想要讓完全復明，得花上一些功夫。

　阮螢低頭抿了口豆漿，想起來問，“我可以問問的況嗎？”

　陸遇安:“沒有經過病人同意，我不能告訴你。”

　法律規定，醫務人員需要對患者的病和信息進行保。他們如果真泄出去，病人是可以起訴他們的。

　“……”

　阮螢:“抱歉。”

　忘了還有這項規定。

　陸遇安緘默幾秒，忽然開口，“你很喜歡琪琪？”

　阮螢本想說是，可細細一品，又覺得陸遇安問這個話，很明知故問，讓無端揣出了點別的意思。

　抬起眼，和他對上目，捕捉到了陸遇安朝發出的，一不那麼友善的緒。

　狹窄的豆漿店，一張不算寬的桌子橫在兩人中間，他們的視線越過桌面與對方匯。

　阮螢和陸遇安一樣，長了一雙桃花眼。不同的是，陸遇安的桃花眼眼尾下垂，是深邃的深眼，而阮螢的澄亮細長，給人明艷的覺。

　僵持頃，陸遇安偏開視線，淺聲道，“你進醫院前半個月，有位和你年齡差不多的病人也很喜歡。”

　陸遇安的聲音很輕，也很淡，和阮螢說話是語速比較慢，話調給人娓娓聽的覺。可聽著聽著，阮螢的重點偏移，落在“故事”本。

　-

　琪琪從被陸遇安收進住院部后，因為長得乖巧，人可聽話。醫護人員都很喜歡，和住一間病房，甚至隔壁病房的病人知道的存在，也對非常不錯。

　對最好的，是那位和阮螢年齡差不多的病人。會給琪琪買糖，買巧克力，甚至買子。

　琪琪喊姐姐，和很快悉起來，親昵起來。兩人相很融洽。

　直至病人出院的前一天，琪琪捧著陸遇安送的糖去找。想把陸遇安送給的糖和分。

　卻沒想到，他們會在安全通道聽到和朋友的通話。

　說自己并不是真的喜歡琪琪，對琪琪好，是因為是眼科部的寵兒，對好，醫生護士就會對態度好。更重要的一點是，還有個看上的醫生，和琪琪套近乎，說不定能引起那位醫生的注意。

　……

　說到這，陸遇安告訴阮螢，“琪琪是個比較缺的小孩，年齡小，思想比較簡單，我不希再難過一次。”

　陸遇安不希，旁人對琪琪的喜，都是帶著目的的饋贈。

　聽完，阮螢陷了沉默。

　陸遇安雖沒直接和說，我希你對琪琪的喜歡是真摯純粹的，但明白他的意思。

　店變得安靜，耳畔只有老板和兒子談的細弱聲音。

　許久，阮螢再次抬起眼看向陸遇安，“我知道了。”

　陸遇安一頓。

　阮螢捧著豆漿喝完，才不不慢地說，“這兒的豆漿味道很好，離醫院也比較近，我以后可以常來嗎？”

　陸遇安反應過來表的意思，眉梢微挑，“可以，報我名字打折。”

　阮螢無言，“陸醫生，你工資應該還不錯吧，怎麼來這種小店都讓人打折？”

　陸遇安心還不錯的笑了下，聲音里著一無奈，“盛難卻。”

　阮螢怔了下，突然懂了。

　陸遇安給老板的兒子做過手，讓一位失明的孩子重見五彩斑斕的世界。他來這兒吃早餐喝豆漿，老板應該都不會愿意收陸遇安的錢。

　可不收，陸遇安來幾次就不會再愿意來。

　所以微薄的折扣，是他能給，陸遇安也能接的謝。

　阮螢點點頭，正要再說點什麼，陸遇安的手機鈴聲響起。他拿出手機，還沒來得及接聽對方就掛了。

　跟著，微信收到好幾條消息。陸遇安沒轍，只能點開。

　消息是他媽陳士發來的，幾張飯桌上的照片。照片里，餐桌上兩菜一湯，一個碗一雙筷子。

　陸遇安失語，回復:「媽，我今晚回家吃飯。」

　陳士:「你有空？」

　陸遇安:「五點到家。」

　陳士:「勉強再信你一回。」

　回完，陸遇安收起手機。他抬眼間隙，撞上阮螢閃爍著亮的眼瞳。

　頓了頓，陸遇安掩咳了聲。

　阮螢回神，瞅著陸遇安，言又止，“陸醫生。”沒忍住，“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陸遇安:“什麼？”

　阮螢把眼睛轉到他剛剛隨意擱在桌面的手機上，好奇道:“你們醫生上班這麼忙，回微信也打字嗎？”

　“？”

　這個問題，讓陸遇安啞口，“看況。”他回答阮螢，“分人。”

　阮螢眼睛一亮，“怎麼分？”

　陸遇安:“……”

　看陸遇安表不太對，阮螢意識到自己目的暴的太明顯，隨口扯了個拙劣的理由，“我之前做節目問答時，收到過聽眾發來的，老板回消息總是發一分鐘長語音的困問題。”

　說著，阮螢心虛不已，“所以我以為像老板，還有你們工作比較忙的醫生，回消息都是發語音。”

　阮螢的解釋，陸遇安覺得有哪里不太對勁，一時半會又想不出所以然。

　他只能簡單說明，“回復病人和家屬打字，家人朋友忙的時候是語音。”

　阮螢啊了聲，語氣略顯憾，“忙的時候才語音啊。”

　陸遇安:“……怎麼？”

　“沒。”阮螢淡定的搖了搖頭。

　可不能暴自己的小心思。

　安靜了會，陸遇安問，“還喝嗎？”

　“不喝了。”阮螢說。

　-

　陸遇安去買單，兩人往停車位置走。

　陳士還在給陸遇安發轟炸消息，問他想吃什麼，是不是確定五點到家，順便讓他帶點東西。

　手機一直震，陸遇安只能邊走邊給陳士回復。

　回復間隙，他用余掃到走在側的阮螢換了個位置，走到他另一邊。

　倏地，不遠有輛電車速度極快的從兩人旁駛過，阮螢專注走路，頭也沒抬，手卻出乎他意料的抬起，橫在外邊，阻擋住有可能和他們的車輛。

　同時，也把陸遇安擋在了安全區域。

　小巷來來往往的電瓶車和自行車，談聲喇叭聲錯，不絕于耳。

　電瓶車越過兩人那瞬，阮螢的手自然垂下。

　陸遇安看著這一幕怔神。

　恰好走到車旁，阮螢無意瞟到他眼神，表茫然，“我臉上有東西？”

　剛沒吃東西，今天也沒化妝，應該不可能沾到東西了吧。

　陸遇安的視線從臉龐挪至車窗，拉回思緒，“要去哪？”

　阮螢有點意外他會問，實話實說，“我去朋友店里，就不勞煩陸醫生送了。”

　陸遇安:“地址？”

　阮螢:“你要送我？”

　陸遇安看，意思很明顯。

　阮螢不是個扭的人，陸遇安都不嫌麻煩，那也不再和他客氣。

　坐他的車過去，還能多聽聽他的聲音。

　不過讓阮螢痛惜的是，一上車就接到譚雪兒的求救電話。

　到咖啡店門口，兩人電話才打完。

　阮螢和陸遇安道別，不舍的下車。

　往前走了幾步，回頭看向還沒離開的車，三步并作兩步走回車旁。

　還沒來得及敲車窗，車窗降下，陸遇安偏頭看，眼尾低垂，“還有話說？”

　阮螢輕眨了下眼，直白問:“陸醫生，我應該不算你的病人吧？”

　陸遇安眼睫微抬，“你不是我的半個病人？”

　阮螢沒想到他這麼快就把自己說的話給還了回來。

　噎了噎，小聲咕噥，“你就幫我拆了個紗布檢查了一下，我覺得我連你的半個病人也算不上的。”

　陸遇安:“……”

　阮螢求知若，追究底，“不算對吧？”

　陸遇安凝視著，眼底緒晦暗不明。

　正當阮螢反思自己意圖是不是暴太明顯時，聽見陸遇安說了句模棱兩可的話，“你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