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雖是說了再去找孫老名醫一趟，可楚王卻沒有當即就去。

之後連著幾日，他都是一副之泰然的悠閑模樣，九娘也明白這裏頭的端倪，自然也沒有催促。每日要麽是閉門呆在自己的住，要麽就是偶爾去蕭十娘那，再不然便是呆在楚王住識字。

現如今已經不是常順教導九娘了，而是變了楚王。

如是幾日下來，忽一日楚王吩咐下去，要出門去走走。蕭家人隻當他是去見識一番蘭陵鎮的風，倒也沒有多想。

次日，一輛馬車駛出了蕭家祖宅，楚王隻帶了常順九娘並兩名他從宮裏帶出來的侍衛，一行人往外城行去。

先是去了外城的商業區，整個商業區呈一條十字街的模樣，其中以東大街最為繁華，各式酒樓商鋪林立，來往行人車馬如雲。

一行人先去了賣的鋪子，又去了金樓，有人幫忙付銀子買東西，九娘自然樂意之至。連著逛了好幾家，買了不東西，又去了一家酒樓用飯飲茶，最後才坐了馬車往城外駛去。

那日常順等人都是跟著一起去的，自然認得去路。九娘穿一淺碧的襦，梳著雙丫髻，頭頂上的兩個小包包上各戴了一朵紅珊瑚的珠花，端得是俏麗可人。此番坐在楚王邊，小子隨著馬車一搖一晃的，不一會兒就昏昏睡了。

自那次浸了江水大病一場，九娘的質便不若以往，人也變得弱許多，不得寒，不得熱，更不得累。每日都需午睡，若不然便會神不濟。這會兒正是午睡之時，也難怪會昏昏睡了。

這馬車並不大，隻是日常出行踏青之用，也不過隻夠三四人端坐在。楚王靠坐在墊褥之上，九娘坐在他邊。不多時，整個人便往這邊歪靠了過來。

見此，單手持書卷的楚王，放下了手中的書。往後靠了靠，將人放在自己上，又從一旁暗櫃裏拿了一件錦綢披風搭蓋在九娘上。

不知睡去了多久，九娘自睡夢中醒來，就覺渾暖融融綿綿的。不由打了個哈欠，待意識再清醒些，才發現自己竟然趴在楚王上睡著了。

“表哥，到了嗎？”

半闔著目的楚王睜開眼，“已經到了。”

九娘這才發現馬車不知何時早已停下，也不知停了多久。

頓時臉頰一紅，了眼睛，“你應該醒我的。”

“不急。”

“那咱們下去吧？”

九娘有些窘然，今日本是為找孫老名醫而來，先是為了不讓行跡落蕭家人眼底，在蘭陵鎮商業區逗留了一上午，之後又因貪睡耽誤了時辰。九娘趕忙站了起來，哪知趴那裏太久，一時麻，竟然一下子摔倒在楚王的上。

完了，完了。

“表哥，沒撞疼你的吧？”

這明顯就是在說瞎話，換個正常人突然被人摔在上也會疼，更何況楚王的本就不好。九娘自楚王上爬了起來，蹲在那裏手足無措的看著楚王的，模樣看起來可憐兮兮的。

“無事。”

楚王一副淡然的模樣，開上的披風，用指節敲了敲車壁，車外的常順從外麵推開車門。

九娘先下了車去，一名侍衛從馬車後麵拿出楚王的椅推了過來，之後楚王坐上椅，一行人才往不遠那小院而去。

到了小院，孫老名醫正好在院中給藥草澆水，見了楚王一行人來，便將手中的水瓢遞給了一旁的年。孫老名醫早已是古稀之年，發須皆白，倒是板還算朗，就是背微微有些駝。

“又打攪孫老了。”

孫老名醫渾不在意的擺了擺手，將楚王迎了進去。他自是認出了來者是誰，能讓蘭陵蕭家族長出麵，雖並未言明份，但孫老名醫也知曉不是尋常人。

進了屋舍之中，孫老名醫便直言道：“這位小郎君，老朽早已言明，你這傷老朽確實治不了。”

“後生知曉，這次後生來卻不是為治而來，而是請孫老看看這份藥方，看能否改進一二。這藥方有拔毒之效，卻是效果不顯。”

言畢，九娘便從袖中掏出一張紙來，上麵所書正是那泡之用的藥湯。

孫老名醫接過來端詳片刻，時而皺眉，時而鬆展，麵變化多端，一副完全沉迷其中不為外所影響的模樣。擅醫之人大多如此，劉太醫如此，孫老名醫也是如此，一見到奇方妙藥，皆是渾然忘我。

頃，孫老名醫突然擊掌道：“沒想到這幾種藥材還可這般配比，隻是改變了其中的比例和研製之法，便完全改變了藥效，實在是妙啊，妙啊。”他放下手中的藥方，眼神有些迫切的向楚王，“不知開這方子的人所在何，姓甚名誰？”

楚王了九娘一眼，九娘這才出言道：“此方乃是祖輩所傳，小卻是不知是誰所寫。”

孫老名醫麵有些憾，須臾，方才道：“這樣吧，此方留在此，過幾日你們再來。老朽不才，雖治不了小郎君的傷，但有此方在此，將其藥效加強三卻是可以的。是時，也許憑著這方子便能治好你的，當然能不能治還不好說，畢竟這藥方隻是拔毒所用，能拔出多毒素，卻是未知。”

“那麽就謝謝孫老了。”

……

又過了幾日，楚王一行人再度來到孫老名醫住。

孫老名醫不負所將藥方進行了改良，並當場試驗了一番，配合著九娘的按之法，一番浸泡下來，平日裏泡之前和泡之後並無兩樣的藥湯竟然發生了變化，甚至有些腥臭。

孫老名醫麵格外凝重，事罷便調配了藥水讓九娘淨手，之後又代楚王若下次再泡湯藥，按之人必須帶上羊皮所製的手套才可，這毒太烈，恐怕會傷及旁人。

不管如何，孫老名醫所改良的藥方竟然效果如此明顯，都對楚王與九娘而言是一件喜事。雖是孫老名醫歎，這種方法治標不治本，恐不會有太大的作用，但有個希便是好的。

日子再度平靜下來，楚王此番前來蘭陵，雖未治好傷，但也並不是沒有收獲。九娘估著楚王差不多是要回長安的時候了，果不其然，沒兩日楚王便提起此事。

聽聞楚王過幾日便要離開，九娘心中有些不舍。

這輩子的發展完全離上輩子的軌跡，九娘不是沒看出楚王對待自己的態度有所改變。在想來，再給兩三載的時間，一定將這表哥表妹的關係打得牢牢穩穩，不會任何影響。

此番楚王要回長安，而卻要在蘭陵呆上兩載才能歸，等到兩年後，楚王是否還能記起這個表妹？

這種危機讓九娘極為不安，甚至覺得憋屈，更多的則是有一種自己有些虧了的覺。歲月磨礪得厲害，再也沒有人比九娘更明白，兩月的相經過兩三載之後，說不定便會麵目全非。那麽之前自己的努力，還有那日的潑出小命，完全是做無用功了嗎？

這坑爹的老天！

連著幾日九娘臉都不好，隻顧鬱悶自己的，渾然不知在蓮枝眼裏是這樣解釋的——

娘子和楚王殿下的兄妹之實在好，這是離別的不舍啊！

不在蓮枝眼中是這樣的，在楚王眼中也是，他也當九娘是在不舍他。

心中好笑之餘，還有些微微的。

自阿娘去世以後，他便是一個人，隻有常順陪著他，蕭九娘的出現是個意外，也是與常順完全不同的存在。常順是忠心的屬下，而九娘則是妹妹，一個需要自己看顧的人。

讓常順將那個眼神可憐的人兒送走，楚王沉片刻，眼神轉為了完全的冰冷。

這與方才在九娘麵前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模樣，麵對九娘之時，楚王依舊寡言淡漠，卻是麵和許多。當九娘不在之時，楚王還是寡言淡漠，卻是多了一分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冰冷。

“長安那邊如何了？”

“皇後和劉貴妃兩邊都非常沉得住氣。”

“也該是回去的時候了。”

楚王心中明白自己回去會麵對什麽，可是人生總有必須麵對的事。蘭陵是好，日子很平靜，可若楚王要的是平靜，也該不會做出這些，甚至拿著自己一條命去賭。此番回到長安，也該是他翻之時……

突然又想起九娘，楚王覺得呆在這裏甚好。

蘭陵沒有太多紛爭，待兩三載後回到長安之時，想必他也有了一定的勢力，是時當回到長安，麵對那安國公府的種種之時，他也能護的住……

“長安那的來人，多久才會到？”

常順沉道：“大約還得三四日吧。”

楚王點點頭，不再說話。

*

這一日，蕭家祖宅中突然便忙碌起來。

下人們來來往往甚是忙碌，九娘的住也來了人，赫然是老夫人李氏邊的得臉仆婦。

那仆婦行事匆忙，什麽也未說，隻是讓九娘盛裝打扮一番，便匆匆帶去了永福堂。

永福堂乃是蕭家祖宅中最為寬廣壯麗的一建築，平日裏隻有族中發生極為重要之事，或者有貴客盈門才會開啟，也不知此番大作到底是為甚。

直到九娘跪在據說是從長安來的冊封使麵前，聽著對方宣讀聖旨之時，才知道楚王到底送了自己一份什麽大禮。

懿榮縣主？從二品，賜食邑五百戶！

上輩子蕭九娘最貴的時候乃是聖上欽封的榮國夫人，自然不是一個縣主可比。可對於一個不過十多歲的而言，多了一個有食邑的縣主爵位，卻是意義全然不同。

至在這蘭陵蕭家，無人再敢輕視，至日後回到長安，有人想對做什麽，也得好好的掂量掂量。

這是一層護符，還是一層旁人不敢輕易招惹的護符。

表哥主子實在、實在是太大方了，這大沒白抱，小命沒白拚！

當九娘態度恭敬的接下那聖旨後，跪在後的那群人也隨著的作一一站了起來。蕭珩一臉笑容的走上前去與那冊封使寒暄，小李氏一眾長輩們俱是笑容滿麵的看著九娘，眼神格外不一般。

且這還是在永福堂，永福堂外還跪了一片蕭家的後輩子嗣，男老都有。這是屬於蕭家人的榮耀，自是能來的都來的，隻是限於份，這些小輩們隻能跪在堂外的廊下聽宣聖旨。

蕭七娘也在其中，跪伏在地的滿心都是嫉妒，嫉妒到目眥裂的那種。

從此刻開始，蕭九娘與們再也不是一類人，已然淩駕於眾人之上。們還需費盡心思的苦學禮儀與各項技能，以期回到長安後能獲得一個好前程，而對方卻早已跑在了們前頭，遙遙領先，可不可及。

們需要費盡心思的東西，手便可得，份、地位、榮耀、乃至日後的婚嫁，一個朝廷欽封的有食邑的縣主，長安城的眾好男兒想必會蜂擁而至，又何愁擔心日後的前程？

蕭九娘，你何德何能？你何德何能！

蕭七娘此時無限的悔恨，不該自持份的，不該太過謹慎讓蕭八那個蠢貨前去試探，該自己上的。想必那個時候，搶了蕭九娘在楚王跟前的眼緣，這懿榮縣主之位也該是自己的，而不是那個人！

蕭七娘不是傻子，自然知曉這縣主之位是蕭九娘通過楚王得來的。

*

當九娘出現在楚王住時，小臉一片紅潤，眼睛興得晶晶發亮。

楚王有些啞然。

“表哥，謝謝你。”

“這是你應得的，不用謝本王。”

其實楚王在裏麵什麽都沒有做，不過是局勢造就罷了，若不是因為此時長安的局勢，就算蕭九娘救了楚王，也不可能是被封縣主，頂多是一些其他的賞賜。恰恰因為局勢微妙，楚王的所在位置也非常微妙。

沒有這局勢，沒有楚王，不會有這個縣主之位，當然若沒有九娘的置之死地而後生，同樣也不會有，缺一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