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塵兒。”
蕪娘一下從房間里跑了出來,即便三年多過去了,年聲音再也不似當初那般稚,即便連沈婧也聽不出來了,可又如何聽不出來
“蕭蕭塵。”
沈婧也一下愣住了,在的印象里,是那個整日頑劣,把自己上弄得臟兮兮的小鬼頭,眼前這個翩翩白年郎,卻又是誰
“阿娘,沈婧姐,我回來啦”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蕪娘幾乎喜極而泣,一晃三年,昔日的孩子,如今已長大了,村里人聽說蕭一塵回來了,也都趕了過來迎接,有誰能想到,昔日村里最頑劣那個孩,如今竟已是如此風度不凡了呢
屋子里面,蕪娘做了滿滿一桌子菜,一塵見雙鬢間的白發又冒出些許,又看見剛剛沈婧在外面揀藥,皺著眉道:“阿娘,你近來是不是不大好啊”
“嘿,這孩子說得,哪有的事”蕪娘橫著他一笑,說道:“只是每逢雨,有點疼,不礙事不礙事,讓小婧給我敷些藥就沒事了”
如今沈婧也長大了,越發明人,現在再聽他說一些笑話,有時還會臉上稍稍一紅,瞪他一眼,罵他如今拜仙門了,也還和以前一樣頑皮。
想當初,兩人在這小村里一起長大,從小青梅竹馬在一塊玩,后來漸漸大了,蕪娘還想將兩人湊在一塊,只是現在,便不再去提了,沈婧比一塵年長一歲,兩人便像是個懂事的姐姐,和一個頑劣的弟弟。
蕪娘又笑道:“塵兒,你現在可還不知吧小婧現在的醫可高明了,著手春,十里八村都稱妙手仙醫呢。”
沈婧掩一笑:“哪有的事,蕪娘別開婧兒笑話了,這里還有一位玄青門的高徒呢。”話到最后,向一塵看了一眼。
一塵含笑不語,心中卻在想著些事,他如今早已非當年的孩,有了一仙家本事,自然也會觀人,沈婧上氣息確有些不凡,何不引上玄青等到百年之后,說不定玄青門便多了一位醫圣。
“沈婧姐,要不然,你來玄青門吧。”
“好啊這好啊”
蕪娘一聽,大是高興,不料沈婧卻輕輕哼了一聲,搖著頭滿不在意道:“不去。”
“為什麼”
屋中另外兩人均是一詫,本來一塵以為會滿心喜悅,可為何不去奇道:“沈婧姐,那可是修仙呢,修仙你都不去嗎”
“修仙,我就不去啦”沈婧看著他,舒展了一下手臂,笑道:“等將來我走出這小村,便在這凡世里,遍訪名川,懸壺濟世好啦”
一塵聽得微微點頭,心想人各有志,不愿去,那便不勉強了,笑著道:“那好,等將來我跟人打了架,不敢回去找師父時,便來找你給我上藥。”
“好呀”沈婧嫣然一笑,笑如春花綻放。
夜里。
明月昭昭,云海起伏,宛若萬丈仙域,這里是云巔,是整座玄青山最高的地方,也是最冷的地方。
是世上最的人,也是世上最冷的人。
像是一座萬古不化的冰山,魔道的人遠遠回避,正道的人不敢接近。
是那九霄之上的,瑤仙子。
冰弦纖指,沒有人聽得見,此刻那一聲聲,飄云海的琴聲。凌音的前,放著一張瑤琴,但見琴雕飾繁復,有如龍騰潛,七琴弦,亦虛亦實。
琴聲悠悠不絕,高低相和,時如直上九霄層云,時如墜落萬丈紅塵,忽然一聲輕輕嘆息響起,那一聲嘆息,并非凌音發出,而是自琴中傳來。
“小丫頭,吾已好久,沒聽見你的琴音了。”
忽然間,琴中傳出一個明朗的年聲音,凌音按弦止曲,道:“三百年了,夙夜,你醒了。”
“吾早就醒了,只是那臭小子整日里胡彈琴,吾煩不勝煩,總算那小子今日不在了。”
只見琴中,忽然飄出一道虛影來,虛影漸漸化實,變作一個十五六歲的年,年有著一雙絳紫的瞳孔,臉上印滿了符文,他穿一件月白法袍,懸于地面尺許,雙手束在前,即便是面對瑤尊上,他眼神里的孤傲,依舊不減。
傳說上古時期,媧土造人,神農遍嘗百草,而伏羲一畫開天,始創八卦,后又傳世人樂曲,尋通天神樹“大椿”取其一枝,制一瑤琴,后世稱作“伏羲琴”。
此時在凌音前的這張瑤琴,便是伏羲琴,而名喚“夙夜”的年,乃是琴中之魂,早已超三界六道,年齡無法估計。
琴魂來到崖邊,看著一無垠的云海,許久才緩緩道:“吾每一次的醒來,總能伴隨著
天下之變,這一次,想來也無例外。”
次日清晨,一塵告別了阿娘,又回了玄青門,這次直接去的無念峰,無念峰上制重重,布有諸多陣法,但這些于他而言,并算不得太強,是以無阻便來到了谷中。
此刻,一間大殿里傳出了一聲怒斥:“三個月了,你們能做什麼廢,事再辦不,我看你們也不必留在無念峰了”
“長老息怒,再給再給我和師兄一點時間”
只見殿首上坐著一個紅袍老者,正怒氣沖沖地瞪視著下邊二人,而下邊那兩人不是別人,正是黃鶯兒和先前的紫青年。
“哼”紅袍老者重重一哼,冷冷道:“再給你們七天時間,到時候別怪我不念徐長老之,滾”
兩人不敢說話,低著頭默默退了出去,外面眾弟子見二人出來,有的扼腕嘆息,有的幸災樂禍,卻無一人上前,哪怕昔日那些了他二人不恩澤的師弟師妹,一個人一旦失去地位,大概也會備冷落吧。
直至走出老遠,紫青年才恨恨道:“自從徐長老走后,我看這姓嚴的是故意刁難我們,這無念峰待不下去了師妹,你與我走吧,天大地大,一定要留在這里氣麼”
“師兄”
黃鶯兒抬起頭來,如今在臉上,早已沒了昔日的神采煥發,又慢慢低下頭去,許久才道:“我們能去哪我再去煉藥峰求求松鶴長老吧,看他能不能借出紫元鼎,即使不為此事,我也須此一用”
“師妹”紫青年著手指,說道:“那松鶴也不是什麼好人,當初便對你”話到此,說不下去了,用力一拂袖,嘆了聲氣,便在此時,不遠傳來個聲音:“黃鶯師姐。”
剛剛一塵在老遠便聽見了大殿里的喝罵,還有方才二人的對話,此刻黃鶯兒抬起頭來,整個人一愣,許久才反應過來:“小”
“師姐。”
一塵輕輕一笑,走了過來,旁邊的紫青年也愣住了,昔日那個小小年,竟已長這麼高了。
“你你怎麼來這里了”
過了好一會兒,黃鶯兒才如夢方醒,只是如今再見到他時,再不會如從前那般稱呼什麼“小家伙”了,距離,也像是隔了很遠。
“你們兩個還在那邊作甚”
就在這時,大殿那邊又傳來一聲厲喝,只見紅袍老者不知何時走了出來,目又落在蕭一塵上,冷冷道:“你是什麼人如何進來的”
廣場上不弟子都朝這邊看了過來,一塵向那紅袍老者看了一眼,淡淡道:“妙音仙子座下大弟子,蕭一塵。”
“什麼”
不遠的無念峰弟子均是一愣,是瑤尊上三年前收的那個弟子那紅袍老者亦是微微一驚,目一凝,隨即縱飛了過來,誠惶誠恐地拱著手道:“可是尊上有何吩咐”
“非也,我是來看看師姐的。”
“你師姐”
那紅袍老者這才將目漸漸從他上移到了黃鶯兒上,忽然到背后一寒,一塵道:“長老可知,在下邊這位是誰”
“,是”紅袍老者聲音有些停頓,背后的寒意更重了,一塵道:“便是昔日引我門之人。”
此言一出,非但周圍的弟子一驚,那紅袍老者更是如墜冰窖,臉刷的一下變得慘白,當年黃鶯兒引蕭一塵門之事,只有平峰三位長老清楚,這紅袍老者剛來無念峰不久,卻是毫不知。
一塵笑了笑,道:“若無別事,那我便先與師姐走了。”
“請”紅袍老者立時擺了個請的手勢,對方越是如此,他此刻越是到惶恐,如何也想不到,三年前被瑤尊上收門下的那個年,竟然是黃鶯兒引玄青的。
去到廣場外面,黃鶯兒跟那紫青年仍像是夢里面一般,連話也不知說什麼了,過得片刻,一塵才轉過道:“那人,應是不會再為難你們了。”
“謝謝謝你。”
黃鶯兒抬頭看了看他,很快又將頭低了下去,著手指,也不知說什麼,和三年前,已經不太一樣了。
“方才我聽師姐說,要去趟煉藥峰,正巧,我陪你一起去吧。”一塵走了回來,看著道。
“不,不用麻煩你了”黃鶯兒連忙搖手,說著說著,又將頭低了下去,兩人的距離,像是越來越遠了,再也不可能如當年一般。
一塵深吸了口氣,這一刻不知為何,忽然到有些說不出的抑,或許是他在紫宵峰待得太久了,不知這下面的種種爭斗和殘酷,就像方才那嚴姓長老前倨后恭的態度一樣。
人如風云,變化莫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