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暖,十分和煦。

就在嘈雜的馬球場邊上，有一寬廣的空地。

也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居然多了一張四尺長的古樸桌案。

這桌案上，擺著不同的料,朱紅,黃丹,赭石,白青等……應有盡有。

料列一排,五彩斑斕,十分有序。

一張雪白的宣紙,鋪陳在桌案上,自中間一直延展到桌案兩頭。

而馬球賽的形,已經了一幅畫，躍然紙上。

莫衡一襲白袍,站在桌案旁。

他微微俯,右手執筆，正低著頭,勾勒吳小刀的英姿。

在他的畫中，遠旌旗獵獵，近則有一顆馬球，懸在空中。

而馬球不遠,吳小刀手持球杖,全神貫注地揮出一擊，□□駿馬前蹄離地，看起來英姿發；

離他不遠,世子正與羅端并駕齊驅,馬蹄翻飛,隔著畫卷都能覺到他們的速度；

另外一側，莫瑩瑩容姿俏麗，神采奕奕，一人一騎，遠遠地將張楠和韋公子甩在后面；

幾人共同組了今日馬球賽的場景，幾乎還原了□□分，不但每個人都畫得惟妙惟肖，還有很強的故事，看起來妙趣橫生。

莫衡聚會神地畫著畫，而不知不覺間，莫衡的周圍，已經圍了一圈人。

莫衡作畫之時本就認真，加之他面容清俊，一下便博得了不閨閣千金的好。

姑娘們都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忍不住小聲議論——

“這便是鎮國將軍府的莫衡公子啊？我還是第一次見呢……倒是和莫將軍不太像。”

“我之前聽說莫衡公子經常去甜水巷鬼混……沒想到他居然能妙筆生花……”

“你這都是什麼陳年舊聞啊！沒聽人說嗎？莫公子每次去甜水巷，都是為了畫人圖的！他醉心繪畫，才不是外界傳的那樣……”

“此話當真！？”

“那還有假？你多去流閣坐坐，才能聽到些新消息啊……”

姑娘們越討論越起勁，全然沒興趣再看那馬球賽上，廝殺激烈的公子們了。

莫衡默默聽著，對們的聲音置若罔聞。

沈映月代過他，在現場作畫，無論好與壞，都不可喜怒形于。

姑娘們繼續看著他繪畫。

就在這時，有一位小姐努力到了前面，低聲道：“莫公子……我一直想要一副肖像，但城中畫師畫的，一直不如人意……不知能否請您幫忙……”

小姐說著，怯地低下了頭。

莫衡一頓，抬眸看了小姐一眼。

這小姐容姿平平，個子矮小，若要畫得像，自然不會好看了。

莫衡思忖片刻，道：“在下筆力有限，恐怕畫不出小姐容之萬一，唯恐委屈了小姐！待他日我有所進益，再幫小姐作畫吧？”

小姐聽了，面一紅，隨即點了點頭。

周圍的姑娘聽了，便更是對莫衡多生了幾分好。

“莫公子說話好溫啊！”

“雖然莫將軍也生得好看，但莫公子似乎更加平易近人啊！”

莫衡在臺下繼續作畫，馬球場中沙塵漫天，但他這邊卻格外安逸，令人頗有雅興。

莫衡看了一眼旁邊的時間香，加快了筆。

他繪畫的時間不多了，如果順利地話，一會便有貴客來臨。

看臺之上，夫人們也在遠遠欣賞莫衡的風姿。

“莫衡公子的大作，居然吸引了這麼多人，連我都想下去看看了！”禮部尚書楊夫人抿笑道。

同眾夫人坐在一起，此言一出，方夫人立即附和：“要不是臺階太難下了，我早就去了！”

方夫人材，一貫是不的。

眾人忍俊不。

楊夫人回頭，看向沈映月，笑道：“莫夫人，鎮國將軍府當真是人才輩出，兒能頂半邊天，男兒就算不習武，也是人中翹楚，實在難得。莫公子還沒有定親罷？”

楊夫人為人熱，在京城中人脈很廣，最作。

之前得知莫瑩瑩退婚之后，便對同不已。

如今看到莫衡如此出眾，于是也急忙打聽起他的婚事來。

沈映月微微一笑，道：“多謝楊夫人關懷，莫衡還未定親。”

楊夫人點頭笑笑，默默將他納了自己心中的未婚名單。

沈映月并不想多聊這個話題。

無論是莫衡，還是莫瑩瑩，他們的婚事，都與鎮國將軍府的地位息息相關。

若莫衡能求得一半職之后，再尋親事，能選擇的好人家會更多。

但這事只能徐徐圖之，所以，沈映月并不著急。

端起杯子，以茶代酒，沖楊夫人舉了舉杯。

楊夫人心領神會，報以一笑。

這畫面落在陳夫人眼中，心中更是嫉憤加。

陳夫人抬眸，向場下的方向看去，只見韋小姐還坐在看臺之上，但陳昌言卻不知所蹤了。

陳夫人心道陳昌言不懂事，卻也不好離席去找，一整天都憋屈得很。

一旁的韋夫人，一杯茶接一杯茶地喝，面鐵青。

花了兩千多兩銀子，才搭好了這個戲臺子，卻沒想到，被鎮國將軍府唱了主角，怎能不氣？

“當”地一聲，韋夫人將茶杯重重放到桌上，面無表道：“這兒有些悶，我出去走走，諸位繼續。”

說罷，丫鬟綠蘿便立即扶著起了。

待走后，沈映月便也站起來，低調離席……畢竟，還有要事在。

-

韋夫人怒氣沖沖地走出了看臺，到了看臺門口，人跡罕至，才大罵出聲。

“這鎮國將軍府也太過分了！莫瑩瑩搶了我兒的風頭不說，連場下的人都被莫衡吸引走了！我這不是為他人做嫁嗎？”

韋夫人越說越氣，在門口來回踱步，只覺得自己被耍得團團轉。

綠蘿連忙低聲提醒，道：“夫人，隔墻有耳！”

韋夫人回頭，瞥了一眼幾個看門的侍衛，不屑一顧。

“他們豈敢說！？”

話音未落，韋夫人便看到一個悉的影，從外面過來。

面微頓，連忙斂了斂神，開口：“老爺！”

韋太尉聽到呼喚聲，面淡漠地沖韋夫人點了點頭。

“夫人。”

他方才親眼看著自己的兒子，在整場比賽中，連球都沒有到，便輸給了對家，只覺面盡失。

韋太尉找到了個理由，暫時離場了。

他躲了好一會兒才回來，沒想到一到門口，就遇見了韋夫人，心中更是不悅。

韋夫人自知理虧，只得了語氣，道：“夫君，今日之事，都是因為我中了那莫夫人的圈套！巧舌如簧，先是騙了我的銀子，如今又將我們當了墊腳石，實在是欺人太甚……”

韋太尉冷冷道：“自己辦不好事就罷了，還要賴別人？我沒空聽你說這些婦人之間的家長里短，你且回席位去罷！”

韋夫人有些委屈地看了韋太尉一眼，便只得帶著綠蘿回去了。

韋夫人走后，韋太尉郁悶地嘆了口氣，還未抬步，他的幕僚便找了過來。

幕僚低聲道：“太尉大人，方才您走后，唐公公便離席了。”

唐公公是皇帝最信任的太監，自先皇在時，便一直服侍先皇。

先皇駕崩之后，他繼續服侍新帝，在宮中的地位，可謂舉足輕重。

如今皇帝勤于政事，無暇來觀馬球賽，便讓唐公公過來替他觀賽，以示重視。

韋太尉皺了皺眉，低聲問道：“唐公公去哪里了？”

幕僚答道：“小人也不不知，是鎮國將軍府的莫夫人，將其請走的。”

“莫夫人！？”

韋太尉想了想，應當就是方才自己夫人抱怨的那一位。

他今日一直忙著應酬，倒是沒有太注意賓那邊的況，若真如韋夫人所說，這莫夫人詭計多端，唐公公萬一被蠱可怎麼辦？

想到這兒，韋太尉便立即了賽馬場，找唐公公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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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公公，這邊請。”

沈映月步子輕緩，走在唐公公一側，為他引路。

唐公公年紀有些大了，頭發花白，臉上拘著若有似無的笑意。

他看了沈映月一眼，道：“莫夫人，方才不是說有要事找咱家？這是要去哪兒？”

唐公公跟著沈映月下了看臺，越走越疑。

沈映月回眸一笑：“公公莫急，馬上就到了，耳聞不如眼見。”

唐公公無法，只得半信半疑地跟著走。

沈映月是太傅之，又在鎮國大將軍的孀，這點面子還是要給的。

沈映月帶著唐公公走到了馬球場邊上，唐公公見前面圍了許多人，不由得問了一句：“前面這是？”

沈映月笑而不語，便著人讓開了一條路。

唐公公狐疑地走上前來，卻見桌案之上，有一副畫卷，平整地鋪陳開來。

他掃一眼，卻忽然發現這畫上，畫的正是眼前的賽馬場景。

里面的人栩栩如生，仔細看去，恍若臨其境一般。

唐公公原本平靜的眼神，不自覺亮了。

沈映月見他神微變，就知道，自己賭對了。

這次，明面上，通過流閣承包了賽馬場的所有茶點，實際上，卻拿到了所有的賓客名單。

沈映月同馬管事、廖先生一起，將眾賓客的習慣和忌諱了一遍。

當了解到皇帝邊的唐公公，會親臨現場之時，便特外打聽了一唐公公的來意。

他為皇帝的使者，蒞臨現場，代表的是皇帝對這一場盛事的期許。

沈映月隨即想到，唐公公回去之后，定要將這馬球賽的況，轉述給皇帝。

于是靈機一，便安排了莫衡在場邊作畫。

一來，重新樹立莫衡的正面形象，二來……若唐公公看上他的畫，可以直接帶回皇宮復命，也好讓皇帝對莫衡多些好印象。

唐公公遲疑片刻，道：“這畫是？”

沈映月笑了笑，道：“這是我夫君堂弟的拙作，唐公公若有興趣，可否指點一二？”

其實，唐公公哪懂什麼畫作？

但沈映月語氣如此謙和，倒唐公公多看了一眼。

唐公公久居后宮，閱人無數。

尤其是人，什麼樣的沒見過？

但沈映月這般不卑不，又進退有度的，倒是見了。

唐公公笑了笑，道：“原來是莫公子的大作。”

莫衡連忙低聲道：“莫衡愧不敢當，若唐公公不嫌棄，我愿獻給唐公公，以表敬意。”

沈映月看了莫衡一眼……他還算聰慧。

若直接說獻給皇帝，只怕唐公公不會領，但莫衡只說贈予他，既給足了他面子，又能不聲地幫他完差事，兩全其。

唐公公正愁不知道如何跟皇帝形容馬球賽的盛況，有了這幅畫，他心中就有譜多了。

唐公公笑道：“今日的比賽，確實彩紛呈，令人流連忘返，有了這畫，咱家便能時時回味了！甚好！”

沈映月與莫衡相視一笑。

可就在這時，韋太尉的聲音自后面響起來：“唐公公且慢！”